除夕夜的医院显得格外冷清,医院工作人员也显得无精打采。而此时急救室门外,只有宋之极一人孤零零地坐着,靠着板凳,抬头盯着天花板,眼神之中尽是忧郁。
一会儿之后,急救室的红灯变成了绿色,急救医生推开房门,开口问道“请问你是候先生的家属吗?”
宋之极连忙走了过去,回答说“医生,我是候先生的学生,他情况怎么样了?”
医生扯下口罩,缓缓拍了宋之极肩膀,遗憾说道“请做好心理准备吧,病人情况不是很稳定,怕是撑不过今晚,我们也无能无力了。”
宋之极心中已做了最坏的心理准备,但是听到消息之时,仍感觉五雷轰顶一般,颤抖的语气问“医生,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医生摇摇头,说道“我们查了病人早先时候的病例,发现他在一年前,早已确诊为血癌晚期,不过病人却好像放弃了治疗,一年以来都未有就医记录,而今夜病症,是血癌引起突发心肌梗塞。”
宋之极楞楞地听完,只是微张着嘴巴,眼神空洞,心里还是很难接受,这么突然,自己便失去一位老师,唯一在这个世界上的亲人。
医生看了宋之极的样子,也无可奈何,对于他的职业,生老病死见得太多了,安慰说道,“病人能撑到现在已算一个奇迹,你还是通知其他家属,准备后事,让病人走得安详些吧。”
“我能进去看看他吗?”宋之极轻轻问道。
“恩,去吧!”医生点点头,之后便走开了。
宋之极推开病房的房门,瞧见候老正安静躺在病床上,一动未动,脸上罩着氧气罩,脸色依旧铁青着。
宋之极站在病床前,呆呆地看着,全世界好似安静了下来,只余心电监护仪“滴…滴…”的微弱声响。
宋之极不禁想起这一年来,原来候老早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可是这一年来,还是无私地教授自己知识。
此时自己向候老请教学习的一幕幕回忆,如潮水般涌上了脑海,而眼前之人,是那样的熟悉,却好似睡着了一般,将要与自己永世隔绝了。
宋之极忍不住眼眶通红,泪花不住地打转,心中难抑的酸楚……
候老却在此刻,手指抽搐了一下,好似醒来,而口中呢喃作语,声音犹如蚊音,隔着氧气罩,若不是仔细听,根本听不到。
宋之极赶忙凑过头去,只听到候老犹如微弱的呼吸,喃喃念道“候晟…候晟…”
宋之极听到声音,明白过来,候老这弥留之际,还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儿子。
宋之极闻声,一抹眼眶泪花,拿起了身上候老的手机,翻找起了候子的电话号码,转身往门外走去。
宋之极知道,候老手机中的电话号码,还是候老拜托他存的,所以宋之极立马拨了过去。
电话里传出一阵“恭喜恭喜……”的彩铃,宋之极此时听得感觉十分刺耳,但是电话接听之后,宋之极感觉更为刺耳。
接通之后,一阵嘈杂的音乐声、叫喊声传入耳中,同时还有候子醉醺醺的吼叫声,“喂,谁啊,是兄弟的马上过来乐唱ktv的三条八……”
宋之极还没开口,对方已然挂线。宋之极听到如此,不由攥紧拳头,将手指关节都捏得有些发白。
宋之极径直往医院走去,大步走到街上,拦了一辆的士,便让的士载他前往乐唱ktv。
乐唱ktv并不远,的士开了半个小时,便到了目的地,宋之极在车上一言不发,待到下车时刻,向的士司机吩咐,让他稍等片刻,待会载自己回去,届时定有重谢,的士司机满口答应了下来。
宋之极来到乐唱ktv门口,只见除夕夜这里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正在ktv门口排队等候。
宋之极不管那些,径直走了进去,门口一位服务员拦住他,问道“先生,你有预订吗?”
宋之极回答“我找朋友,三条八!”
“好的,请跟我来。”服务员转身带着宋之极走了进去。
宋之极一路走去,只见乐唱ktv里头,灯红酒绿,嘈杂音乐声此起彼伏,通道之中,尽是些喝得醉醺醺的男男女女。
随着服务员走了片刻,便来到乐唱ktv最大的包间,服务员推开房门,宋之极走了进去。
此时房内坐满人,都是一男二女坐着,房内烟雾缭绕,酒气冲天,而候子正坐在最里头的沙发上,搂着两个女人。
候子看样子喝得有点高,脖子以上涨得通红,还不停地怪叫着,扭动身体,此时他看到房门推开,是宋之极走了过来,连忙高喊“兄弟,小哑巴,我的好兄弟,你来了啊,快来快来!”
旁边众人见一个陌生人走进来,候子与他打招呼,也都不以为意,各自继续疯狂。
宋之极走到候子身边,候子一把就牵住宋之极的手,大叫“兄弟啊,果然够哥们,终于肯来了,先来干几杯!”
候子想要拉宋之极坐过来,却发现拉不动,只见宋之极淡淡回道“跟我走吧。”
这个时候,房内的声音太过嘈杂,候子没听清,大喊“什么!”而旁边有一个满是横肉的人站了过来,拿着杯子喊道“候子,这是哪位兄弟啊,来干一杯。”说罢便要向宋之极敬酒。
不过宋之极脸色已然铁青,此情此景,心中怒火难以压抑,抬起一脚,将那过来敬酒之人,踹得倒飞回去,一路贴着房内布置的宽大桌面,滑了过去,撞飞了桌上瓶瓶罐罐。
宋之极一记踹击,众人见到,房间内煞是安静了两三秒,只余背景音乐回荡作响。
接着女生们的一阵尖叫,离宋之极最近的一个马仔,拿起桌上厚重的水晶烟灰缸,便要往宋之极头上砸来。
宋之极见状,一记冲拳,直接将水晶烟灰缸给打成几瓣,拳势不减,直接往那个马仔脸上揍去,顿时将马仔的鼻梁击断,痛叫倒地。
女生们见状,纷纷跑出房间,其他几个马仔,见状,酒气上冲,便要过来与宋之极较量,还没靠近,宋之极一人一记飞踢,将他们的鼻梁尽皆踢折。
此时候子愣在原地,还没晃过神来,待宋之极打翻众位马仔,怒骂道“cnm,你在干……”
候子话语还未落下,发现自己喉结被衣领勒住。原来宋之极已转身,一把提起他颈后衣领,拖拽了出去。
宋之极拖拽着候子,走向包间厕所,踢开厕所的门,走到洗手台边,一把将洗手台的水龙头给拔了起来,顿时水流喷射出一道水柱,水花四溅。
宋之极提起候子,将候子脑袋按在水柱之上,死死按住。水柱水流喷射在候子脸上,涌入口鼻,候子被呛得咳嗽不止,灌下不少水,浑身酒气,便也散掉一些。
宋之极见候子清醒了些,便扯着衣领,像拽死狗一样,将候子给拖了出去。候子掰着宋之极的手,却怎么用力也掰不开,唯有涨红着脸,比喝醉了更胜几分。
宋之极拖着候子走出包间,发现外面通道上围着一帮人,最前头的是一群身穿制服的保安。
宋之极不理会那么多,大步往前走,有几个保安走上前来,想要拦住宋之极。
宋之极举起手来,便是一大嘴巴耳光而过,最前头的几个保安,没来得及反应,啪啪啪一串声响,皆是被扇翻在地,而且皆是嘴吐鲜血和碎牙,牙齿都被扇坏了几颗。
其他人见状,皆是惊恐不已,皆是连忙后撤逃开,让开道路,宋之极则是一脸厉色,将候子一路拖拽到了门口。
门口热闹人群,也都里面仓皇逃出的人,所震慑住,不明真相让开了一条通道,目送着宋之极拖拽着候子,走向等候的的士。
在众目睽睽之下,宋之极将候子塞入的士后排,自己也坐了进去,那名的哥也是识的脸色之人,连忙往市医院驶去。
此时候子喘过气来,大骂道“你tm到底要……”
宋之极一侧身,左眼爆发出绿芒,夹着喷薄的怒火直盯着候子。
候子看到宋之极的绿眼,心中一阵恶寒,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硬是把想要说的后半句话给吞了回去。
坐在的士上,宋之极仍旧一声不吭。一旁的候子刚刚被宋之极给灌了不少水,此时清醒许多,但是心里忐忑不安,以前在家,宋之极就是个跟在老头子背后的乖乖,从来不知他会如此暴怒,居然这般作为。
的士一直开,候子坐在车上,从开始的忐忑,变成了不安,因为他识得,这是开往市医院的道路。
的士很快到了医院,此时天色很晚,医院高大的建筑倍显冷清,宋之极下车结账,候子也是一声不吭,没了初时的嚣叫,但心中紧张,更胜几分。
这时不用宋之极拖拽,候子煞白着脸,小跑着跟在宋之极后面,往病房方向跑去。
候子一直跟着宋之极来到病房之前,宋之极站在一旁,指了指病房,并未说话,只是眼神之中,有些悲恸的落寞。
候子愣住了,他心里已经大概猜到怎么回事了,他颤颤巍巍地挪着脚步,轻轻举起手来,想要推开病房的门,却发现自己心中有着深深的恐惧,他在颤抖,他在害怕。
僵持了几秒,候子还是轻轻推开门,眼前一幕,候子发抖着走向前,双眼的泪水却是断了线往下掉。
候子走到病床边,看着床上那铁青而安静的面容,他不敢相信,这就是他天天最厌恶见到的面孔。
“老头子,你干嘛呢,快起来!”候子弓着腰,呜咽而含糊地问道。
“老头子,你别…别吓我,你答应我妈要照顾我的,老头子…老头子…我要娶媳妇了,老头子,你给我快起来,老头子…”候子有些泣不成声,胡言乱语。
不过回应他的只有,静止的心电监护仪,一条直线,滴!直至尾端……
宋之极站在病房门外,靠住墙壁,叹着气,还是来晚了,候老已然离世了……
“爸!……”候子跪了下去,趴在床边,握着老人冰冷的手,仰头痛哭大嚎。
宋之极闻声,红着眼眶,再也禁不住泪水,决堤般流了下来。
候老走了,候老真的走了!候老,这最后一声爸,您听见了吗?……
宋之极望着候子痛哭的背影,抹了鼻子,摇摇头,黯然向医院外走去。
人事无常,宋之极状若游魂地往前一直走去,此时周边都是浓浓的过年氛围,路上人们拥抱道贺,耳边是轰隆的鞭炮声响,天空中绽放着五彩缤纷的烟花,将城市照得通明闪耀。
宋之极望着天空中的火树银花,映衬着他两行清澈的泪水,落寞着往远方走去,只余一条忽隐忽现的背影,越拉越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