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我像之前一样给安长宁做一天的三顿饭。我们之间的关系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但他再也没对我发过脾气。
我猜可不可能是因为那天在院子里被他偷听了我呵斥王雅若的话,于是对我的态度柔和了一点。
天作证那是个意外,我还真没有心机婊到那种程度。
所以连我自己也不清楚——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真的很想保护这个孩子。
安祈年有时候会出去,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但自从那天我做了噩梦之后,他对我的话少了。每晚都一个人蜷缩在沙发上,碰也不再碰我。
我看着他一米八九的身高蜷在沙发上实在是很强迫症,劝他到床上来,他却说我睡相差,压根不睬我。
早上我又跟年级主任刘老师打了个电话,还有三天就开学了,她问我伴音的曲目准备的怎么样。
我说没问题,不会在自己的偶像面前给学校丢脸的。
于是我对安祈年说,我要开学了,你放我走吧。不管长宁最后做什么选择,我反正也尽力了。
他没说什么,没有斥责也没有反对。于是我说我下去找长宁。
昨天我就我答应他,在临走之前教他弹会《虫儿飞》。
这曲子我很喜欢,那天他发烧时,我拍他哄睡的时候也轻轻哼过。
结果这小东西给记住了,一定要学。
下楼后我看到安长宁已经在三角钢琴前等我了,穿的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时那件蓝格子的小衬衫,挺精神挺漂亮的。
这么热衷好学的孩子最是老师的宠儿,要是每个学生都像他这么喜欢音乐就好了。
每年收学生的时候我都会在基本的了解后逐个家访。我会通过自己的判断来告诉家长们,孩子的天赋和兴趣一般在什么水平上。
我常常直言不讳,有时也被投诉。但我是小学一年级的老师,我把得是孩子成长得第一道关,我不想随波逐流地毁了他们。
不过说实话,长宁的天赋只能算中上。但他很执着很认真,有股很不服输的劲儿。
“这里这一段,我再示范一下,你听一听变音。”时间已经临近中午吃饭了,安祈年答应我,今天下午就回去。
我想等临走的时候再问一次长宁的答案。但现在,只希望好好教他把这首曲子弹完。
“太快了,我没记住。”安长宁趴在钢琴边上,歪着脑袋看我。
我觉得他今天一直有点走神,与之前的认真相比,挺令我头疼的。
我笑了笑,说没关系。这几个音不好混,我再给你示范一下。
可就在我把单手按在琴台上的一瞬间,男孩突然伸手翻下了沉重的钢琴盖!
这价值不菲的三角钢琴是用意大利进口原木制作,可想而知那盖子有多沉重!
我的手指尖根本躲避不及,硬生生被砸压在边缘!
下意识地呼叫一声,等我秉着呼吸推开盖子的时候,已经感觉不到有多疼了!
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完全分辨不清哪里是指甲哪里是皮肉,眼前只有狂涌而出的鲜血像小溪一样渗透着昂贵的黑白键。
女佣阿美又吓哭了,慌忙去找人。而安长宁一脸淡定地站在我面前,不哭不笑不说话。
脸上,却带着‘我不是故意的’的表情。
我的手动不了了,只剩下铺天盖地的疼。我完全提不起力气责骂他,只想着……我的手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
后来安祈年下来,在这一众混乱中把我抱上楼。
还好,大夫说没有骨折,但这两片指甲基本上是都废了。
为了避免感染,要先摘除再缝针。
我说不行,我过几天有很重要的演出,帮我随便包扎一下就好。
医生看看我,说你一个月内别想拿琴了。若能恢复得好,以后不一定会影响水平,否则……
说着他就要给我推麻醉——
我尖叫着不许。
“不能用麻醉,我的手要弹琴的,万一伤了神经敏感处……”我咬着牙,满脸都是冷汗。
安祈年压着我的肩膀,说你别胡闹,不用麻药怎么受得了。
“我能挺着。”我说。
后来连医生也崩溃了,端着工具,迟迟不下手。
我咬着安祈年的衣襟,把脸转在他怀里。然后坚定地示意大夫可以开始。
然而十指连心的道理,只有江姐懂!
我大呼一声,脑子顿时空白了。失去意识的一瞬间,我看到门口趴着个小脑袋,却辨不出他是什么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