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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殿。
大殿中央的凤座上,楚瑶正轻垂眉眼看着下方跪在地上的两名女子,而青芜则是静坐在她右手边的红木椅上,无绪而望。
此时,身着粉色衣裙的俊秀女子率先朝楚瑶行下一礼后,便娇声道,“皇后娘娘万福。”
看了眼她,随侍在一旁的年富便笑道,“娘娘,这位是右翼前锋统领纳兰翀之女,纳兰妍若。钤”
“不错,是个干净秀婉的姑娘,本宫看着喜欢。”
见楚瑶这般一说,纳兰妍若即刻便道,“多谢皇后娘娘夸赞。洽”
轻挑眉梢,楚瑶饮下一口茶水后,另一名容色清润的蓝衣女子已朝了她拘礼,“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娘娘,这位是督察院左御史古道鸣之女,古雪乔。”年富再度一揖,已朝着楚瑶介绍这名秀女的身家背景。
“嗯,也是个看着讨喜的姑娘。”楚瑶缓缓道出几个字后,便继续道,“这两位,是皇上即将册封为妃的秀女。往后,咱们便是自家姐妹了,可要同心协力侍奉好皇上才是。”
“是,臣妾定当谨遵娘娘的教诲。”在二人齐声回话之际,楚瑶瞥过目光,凝向了一旁的青芜。
见状,青芜便是淡淡一笑,朝了二人道,“二位妹妹好。”此刻,她虽是眸含浅笑的同了二人问好,却并不能看出这女子究竟作何想法。
“给萱妃娘娘请安。”闻言,两名秀女已是微转了身子,朝她示礼。
正待此时,忽有一名小太监神色慌张的奔入殿中,直直地朝了楚瑶跪下,“皇后娘娘,储秀殿出了大事。”
将手中的茶水放在一旁,楚瑶开口道,“什么事,竟要这般大惊小怪。”
忙抬头看向她,小太监深吸一口气后,便道,“回娘娘,是有关宫中异象的事。”
“如今,皇上正在朝堂上与一众大臣商议此事,皇上甚至还宣了钦天监监正上朝。”
“这异象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且细细向本宫说来。”徐徐坐直了身子,楚瑶声色微凝的开了口。
将略显粗重的呼吸稍稍一屏,小太监继续道,“娘娘,钦天监占算之后的结果是云萝公主命格有异,不宜再继续留在皇宫中。”
“为了北胤的国运昌盛,朝堂上的众大臣皆上奏说要将云萝公主逐去为先帝守灵,永生永世不得离开崇宁府。”
闻言,楚瑶与青芜的脸上皆现出了惊异的神情,而那两名秀女则是好奇的互望了一眼。
那小太监口中说道的云萝公主,她们已是早有耳闻。
关于她的事,坊间传闻很多。她在皇朝更替中,作为先帝东陵烨唯一的孩子活了下来,其中原因不得而知。
如今,朝堂与后宫各类皇权势力盘根错节,只怕这位公主在此等情形下难以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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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
一场沥沥绵绵地冬雨过后,御花园内的花枝与残树上都凝满了透着寒息的浅霜雨珠。
缓步来到开有数朵娇花的梅园小径,东陵馥一面以手指柔弹着花上的凝珠,一面轻嗅着花儿的香气,心情似是十分愉悦。
可此刻,随在她身旁的玉岑却是透着一抹隐隐的担忧。
瞥见身旁女子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东陵馥忽然折下了一支梅花,并将其花瓣中盈聚的雨水倒在掌心,趁着玉岑分神之际泼在了她的脸上。
教这突如其来的冰水一刺,玉岑花容失色间已是用手重重地抹过自己的脸颊,连连道,“好冷,好冷。”
一番擦拭过后,待玉岑一脸无辜的看向眼前女子时,东陵馥却是“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见这女子已是难以收住唇角笑意,玉岑略显委屈的撅了撅嘴后,便一脸茫然的开口问道,“公主在笑什么?”
东陵馥笑而不语,只是从衣袖中掏出了丝绢,摇晃着朝玉岑道,“你过来我这里。”
见这女子竟是一副大灰狼哄骗小羊羔的模样,玉岑犹豫了半晌也没有上前。
许久,终是失了耐心的东陵馥撇嘴道,“好吧,你这丫头现在翅膀长硬了,不过来就不过来,待会你可别后悔。”
忽然挑转目光,她见不远处正有四人往了花园而来。那走在最前方的,是一名领路的太监。
眼见几人正是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踏来,东陵馥轻移步履站到了小道的一旁。
此时,领路太监已是眼尖的率先看到了她。忙几步行至女子身前,太监行礼道,“云萝公主吉祥。”
见他此番正在行礼,随在这男子身后的三人亦是立刻躬身朝着东陵馥拘了礼。
目光缓缓打量过几人,东陵馥定眼一看,发现这领路太监虽是有些面生,但也曾见过几次,似乎是长倾殿的传话太监。
他这是要带着身后三人去见皇叔吗?
轻挑目光,东陵馥再度将视线越过太监,看向了他身后的三人。
这三人虽没有身着朝廷官服,但他们的长袍衣料却是云锦织缎,其间的纹饰也极为考究。而他们束发的金冠则是精雕细啄,更有那碧翠镶饰。
至于他们腰间悬挂的玉佩,更是清润明耀,璀璀夺目。
这样看来,想必几人皆是坊间富甲一方的生意人。
收回视线,东陵馥轻笑着朝了领路太监道,“刘公公,你们这是准备去哪?”
见自己忽然被点名,刘公公的身子明显的抖了一抖。
抬眸看了眼东陵馥,他立即便垂下双目望向了地面,回禀道,“回公主,奴才奉旨带这三人前去面见皇上。若让皇上久等,奴才可就是罪该万死了。”
见这刘公公与他身后的几人似对自己有所胆怯,东陵馥心知他们怕是被宫中前几日的异象与云萝公主命格异数的传闻吓得不轻。
并不想刻意为难几人,东陵馥微一点头,便道,“那刘公公便快些去吧。”
说完,她已转过身,作势便要离去。目光落向不远处的玉岑,东陵馥正要开口招呼时,她的身后却忽然响起了一道轻唤,“草民拜见云萝公主。”
东陵馥微微一愣,便转眸看向了身后的男子,是方才那三人其中的一名。此番,他并未随刘公公一道离去。
看着眼前这个抱拳行礼的男子,东陵馥倒觉他尚有几分恭敬的诚意。
细细打量过这男子的容貌衣饰,她已将他的眉眼神动尽数收入了眼底。这男子生得肤白貌秀,眉目清俊,举手投足间正透着一抹雅致的书卷气息。
瞥了眼候在不远处的刘公公与另外两名男子,东陵馥略显疑惑的问道,“可有何事?”
如今,恐怕大家都对她这位失势的公主避之不及,可他却反其道而行,究竟是何意?
缓缓转过身看向他,东陵馥却见他凝了眼自己身旁的玉岑,眼底竟有笑意。
将视线拉回东陵馥身上,男子才淡淡道,“在下公孙旭尧,今日得见云萝公主,可谓是三生有幸。”
什么?复姓公孙?
瞬间,东陵馥便想起了那位与包大人一道出生入死的左右手,公孙策。
心念一转,她即刻便应道,“公孙先生好,云萝也很高兴今日能幸会先生。”
东陵馥虽回以了招牌式的微笑,却也并未错过这男子脸上微微一愣的神情。
见得这般情景,她再度不着痕迹的将他打量了一番。
眼前这男子,与之前那两人有着较大的不同,他不似他们一般眼中透着生意人的精明与市侩,倒是多了几分儒雅与沉静。
一番客套话之后,公孙旭尧便告别了东陵馥,同了那二人一道前去长倾殿面见东陵晟。
瞥了眼几人远去的背影,玉岑这才缓缓来到东陵馥身旁,问道,“公主,你可知道这公子的来历?”
一眼凝过这女子轻挑眉梢的模样,东陵馥忍住笑意,回道,“不知道。不过,你肯定知道。”
闻言,玉岑轻轻一怔,便再度问道,“公主怎会知晓奴婢知道?”
目光一转,东陵馥便径直朝了锦芙宫的方向行去,见状,玉岑赶忙追了上前,随在她身后。
“哪来的那么多问题,你说是不说?要是你现在不想说,待会我就不见得想要听了。”
忙一步来到她身旁,玉岑已是急急开口道,“别,奴婢现在说还不成吗。”
垂眸将自己听说过的信息在脑海中细细过了一遍后,她才继续道,“奴婢听说,这公孙一族乃是世代经商。”
“他们原祖籍在七域国,后不知因何缘由移居到了北胤国。传说,公孙家族近百年来累积的家产已是富可敌国。但公孙一族却鲜少与世人接触,一直隐居在恒山山脉。”
忽的朝东陵馥凑近了几分,玉岑缓声道,“而这个公孙旭尧似乎就是公孙一族传到这一代的独子。说起来,他不止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简直是一出生,便全身镶金带翠。”
听完玉岑的一番介绍,东陵馥不由得想起了方才那个秀俊清雅的男子。他的年岁估摸就在二十五到二十七岁左右,但他那副模样还真的瞧不出来居然有如此强大的背景。
凝眉想了想,东陵馥问道,“那你可知皇上为何要召见他们入宫?”
闻言,玉岑皱了皱小脸,端肃的应道,“至于这个,奴婢便不清楚了。”
瞥了眼身旁对公孙旭尧一事颇为上心的女子,东陵馥不以为意的调侃道,“怎么?你看上人家了?要不要我想办法找人去帮你提亲?”
玉岑一听,立刻便红了脸,“公主你可别乱说,以奴婢的身份,怎可能配得上他?不过,他方才看着奴婢微笑的模样,还真的是…”
一眼掠过她双颊晕红,尽是羞涩的模样,东陵馥忽然笑道,“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闻言,玉岑已是不好意思的抬起了头,问道,“为什么?”
伸手指向假山旁的小花池,东陵馥说道,“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听得她这般一说,玉岑一时间尚未反应过来,只得乖乖的跑去了花池边。
俯身朝了水中一照,这丫头差点没哭出来。霎时,她便囧着小脸抱怨道,“公主,你怎么能这样啊?”
说着,玉岑已望向了不知何时来到自己身旁的东陵馥。难怪大家方才见到她时,都是一副抽筋的神情。
那是因为她脸上被泼了水,加之自己的一通胡乱擦拭,如今面上的妆容都已花掉,这下真的是没脸见人了。
“怎么,生气了?”东陵馥笑嘻嘻地拿起丝绢触上了玉岑的脸颊,将她脸上花掉的妆容慢慢擦拭了去。
以丝绢轻轻地抚了抚她的脸颊,东陵馥又看了看她的小脸,才继续道,“瞧把你委屈成什么样子了。”
将眼前女子的眉眼神姿细细收入眼中,玉岑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其实,奴婢并没有觉得委屈,只是有些事想不通。”
“公主,你怎么还能这样跟个没事人一样。如今,整个宫里都已传遍,皇上准备下旨将公主贬至皇陵为先帝守灵。难道公主打算这辈子就待在皇陵吗?”
静凝了片刻,东陵馥忽然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如今的情势,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闻言,玉岑已是满目急切的开了口,“公主不如去求求皇上,说不定皇上会改变主意。毕竟皇上与公主…”
轻沉了眉眼看向她,东陵馥眸色阴郁的喝止道,“把你想说的那些话放在心里,不要说出来,也不许对任何人讲。”
“事到如今,你以为我待在宫里就会好过吗?其实,于我而言,皇陵已是再好不过的去处。”
兀自转过身,东陵馥抛下这句话后,便头也不回的朝了锦芙宫行去,留下玉岑一人怔愣的站在原地。
单单站在寒息凌人的御花园中,玉岑看着这女子远去的背影,心中已是翻江倒海般的难受。
那日,公主寅时天还未亮便悄悄地起了身,离宫办事。
临走前,那女子并未说出是什么事,只是吩咐让她一直在锦芙宫看守。若有人来访,便谎称公主抱恙在身正在休养,不宜见客。
待公主回来后,已是次日的凌晨,并且是由皇上身边的安总管亲自护送回来。安总管则嘱咐她,所见之事绝不可外传,否则便是死路一条。
她想,就算没有安总管的话,只要是关于公主的任何事,就算是以死为要挟,她也不会泄露出去的。
那日,公主刚一回到锦芙宫,便一句话也不说回了内殿。她虽担心公主,却也不敢多问。
所以,她只是安静地为公主准备好了洗澡水后,便离开了内殿在外面守候。
后来,内殿中传来了窸窣的水声,还有隐约哭泣的声息。她不知道公主出宫后究竟发生了何事。
会不会与皇上有关?
因为,自公主离宫后,皇上也并未例行早朝。
就这么静无声息的候在内殿外,她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她只知道自己已在萧寒的冬日中,浑身冷凉如铁。
就在她再也抵不住困意,斜靠在大柱上打盹时,她忽然听到了内殿房门开启的声响。
猛地一个激灵张开双眼,她却见缓步走出的,是身披斗篷的公主,这女子的里面似乎还穿着中衣。
在公主看到自己的一瞬,她见这女子的眼中是昭然不掩的担忧与惊讶。可话到了嘴边,公主说出的却是,“丫头,你怎么这么蠢。”
言语间,她已见公主伸出双手紧握住了她的手,想要为她取暖。
虽然这女子的手并未比自己暖和多少。
那夜,公主让她秘密去膳房煎了药。虽然这女子并没有告诉她这药是作何而用,可她在按其吩咐毁掉药渣前,在里面发现了麝香的残渣。
那分明是一碗避孕的汤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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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馥为婚,王爷有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