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正说着,却见关索夫妇三人大步走了进来,说是钟会见关内旌旗招展,知道汉军又增添了守关兵马,攻关无望之下只好下令撤军退出了剑阁关前,关索所部兵马并没有与魏军接战。
姜维笑道:“钟会自恃其才高,明知邓艾败逃,却仍强要逆天而行,不肯退兵,此乃取死之道也!敬之可有良策教我,以退魏兵?”
关彝笑道:“我大军拒住剑阁天险,魏兵虽有十万之众,又有何惧哉?大将军放心,待明日末将率兵出战,以观魏兵虚实,再作计较!”
早在奏准刘禅出兵剑阁协助姜维以来,关彝心中便已经有了主意。只是眼下自己新来,凡事应当低调处理,毕竟这帅府之中所坐之人,个个都是威名久著的军方重将,姜维之所以单独询问自己,并非是他没有主意,很可能是故意试探自己而已。
果然,姜维听了关彝的话,暗思此子行事倒是谨慎,不似他人一般乱夸海口,禁不住微微点了点头笑道:“既如此,明日我当亲自为敬之掠阵助威!”说罢,随即选了一名伶俐小校持书去魏寨中见钟会,约他明日交战。
随后,姜维又令人给关彝等人安排住宿,并于帅府内摆下筵席,为关彝等人接风洗尘。
姜维之所以同意关彝出战,固然是因为他主动请缨,同时也想趁此机会仔细观察关彝是否真有实学。另外,汉军全师自沓中退到剑阁以来,一直坚守不出,从战略上来说处于防守态势,不少将士均有不忿之心,关彝主动请缨出战,正好缓解汉军压抑多时的颓势。退一步来说,即便明日关彝败阵,汉军全师皆在关内,也不用担心剑阁有什么闪失。
是夜众人尽欢,各自歇息不提。
次日辰时,三军用过早饭之后,姜维令胡济和张翼等人坚守关隘,自与关彝等众将点起二千兵马出关,三千精锐魏军亦于此时到达关前,两军各自就于关下布成阵势,只待交战。
三通鼓罢,魏军阵中波开浪裂,数十员魏将簇拥着一名年约四旬,身披红袍的中年将领缓缓出至阵前,身后一面大纛迎风招展,上书斗大一个“钟”字,自然便是魏镇西将军,关中都督钟会到了。
关彝手持青龙刀立于阵前,但见钟会身披金甲,颌下微须,面如朗月,浑身上下隐有霸气外露,暗思难怪钟会在伐蜀成功之后,意欲据险自立背叛司马昭,单从其形貌气势来看,其人果然是志大心野,绝非甘愿长久臣服于人下之辈。
正在思虑间,钟会在两员魏将的保护下策马上前,扬声叫道:“我乃大魏镇西将军钟会是也!姜维何在?”
姜维微微一笑,手持长枪打马缓缓上前,直至钟会马前三丈左近方才停下,朗声道:“姜维在此,将军有何见教?”
钟会在姜维打马上前时,已察觉此人气度非凡,凛然有威,想来必是大汉擎天之柱姜伯约了,闻言眯着眼凝视了他一番,这才淡淡地道:“将军自诩诸葛武侯传人,深谙天下之势,如今蜀汉皇帝刘禅昏聩无能,宠信宦竖,以致朝政腐败,民不聊生。将军既识天命,何不早降焉?”
“将军此言差矣!”姜维哈哈一笑,道:“天命亦人道,司马昭残杀大臣,弑君犯上,此乃狼行狗吠之行径也!如今又兴兵犯我国境,焉知天不助尔曹魏,三路大军如今已有两路败亡,只剩下你一支孤军深入我蜀中腹地,倘若再不退兵,届时我大军四面合围,你等必将死无葬身之地也!将军亦称一时人杰,如何看不破此中厉害?”
钟会知道单凭几句言辞,自然不可能让姜维卸甲投降,他的本意是想寻找机会与汉军主力决战,希望能以优势兵力在剑阁一举击溃汉军,进而直取成都建立万世功勋,因此昨日收到姜维战书后立即回书应战,此时自然不想在口舌之上浪费功夫。
毕竟,眼下魏、蜀之间的战争态势已经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邓艾一路兵已经全线溃退,三路伐蜀的计划已经成为泡影,加上大汉在汉中经营了数十年之久,魏军虽然夺取了汉中大部,并得到了阳安关内的大量粮草补充,但汉城、乐城和黄金等重要隘口始终无法攻陷,加上汉中民心未附,除粮草之外的其他军需辎重就地筹集极其困难,故而魏军不得不面临从西面长安和东面魏兴郡千里转运军需物资的窘境。
当下闻言冷冷笑道:“邓艾虽然败退,但汉中已为我所得,只待打破剑阁,便能直取成都,何愁不能成就大功?休得再说,汝尽可与我决一死战!”
说罢,也不待姜维回话便打马缓缓回阵,两员魏将心知姜维勇武难敌,只是紧随钟会身后维护,并不上前厮杀。姜维见两员魏将围护甚是严密,料想也没有机会下手,随即也打马回阵。
便在这时,魏军阵上一将飞马而出,挺枪直取姜维后背,口中大喝:“姜维休走,大将庞会来也!”
关彝在阵上听到这员魏将自称庞会,心知此人便是庞德之子。当年,关彝祖父云长公在樊城水淹七军,生擒于禁与庞德等十余员魏将,于禁惧死投降,而庞德与其余魏将皆宁死不降,关羽为成全其忠勇之名,遂将庞德等枭首并厚葬。庞德共有四子,其中唯庞会最为勇烈,颇有庞德风范,在得知其父被关羽斩杀之后,立誓要报仇雪恨,并最终在随钟会进入成都后屠灭了关氏满门。
想起历史上关氏满门被庞会屠灭这一节,关彝便觉得窝火。他昨日已在姜维帐前请命与魏军交战,此时见庞会挑战,自然不肯落后,正欲提刀拍马出战,却见身旁花鬘雉尾摇晃,倒拖花枪飞马而出,口中娇喝道:“贼将休得张狂,看姑奶奶花鬘取你项上人头!”
庞会见汉军有人出战,却不料是个女流之辈,打扮也是奇异非常,心中惊异,勒住马缰高声叫道:“汉军难道没有大将么?竟然遣一南蛮妇人出战,本将便是赢了也不光彩!”说罢哈哈狂笑,嚣张至极。
魏军一众将士哪里见过这等景象,纷纷交头接耳嬉笑不已,甚至有人摇头叹息,可惜了花鬘绝妙容貌,却即将要消香玉损。
花鬘人称“火凤凰”,除了姿色美艳绝伦之外,脾气也极为火爆,平时一旦焦躁起来便是关索也得让她三分,加上生平又最恨有人称她为南蛮,此时见庞会极为轻视自己,一腔无名火立时冲起三丈高,也不再答话,催动战马犹如一道闪电般直冲到庞会身前,花枪挑起碗大一朵枪花,呼呼有声地扎向庞会面门。
庞会没料到花鬘战马来势如此迅疾,眼见枪尖已经刺到了面门,忙将头一偏,恰到好处躲过了花鬘这致命的一枪。饶是他艺高人胆大,也惊出了一身冷汗,暗思这蛮妇果然有几分本事,自己还须小心应敌为好。
花鬘自然不知庞会的心思,她虽然一击不中,却占得了先机,此时花枪转动,枪刃倒翻又削向庞会脖颈,咯咯娇声笑道:“贼匹夫,滋味如何?有胆就再吃姑奶奶一枪!”
庞会轻敌之下,被花鬘花枪近身粘住,寒光闪闪的枪刃只在面门左右翻飞,手中长刀急切之间也帮不上忙,再加上花鬘出招奇快,一枪紧似一枪,因此只落得遮拦闪避,一时间无法脱身。勉强撑到第三个回合,方才抓住空当打马跳出圈子,对阵上汉军中适时传来一阵嘲讽之声,显然是笑话他空负勇将之名,却连一个女流之辈也战不过。
花鬘见庞会狼狈万状而逃,也不趁势追赶,只在马上乐得咯咯娇笑不已。庞会一张脸却是涨成了酱紫色,暗思自从随军出战以来,何曾被人逼得这般手忙脚乱过?恼羞之下,长刀倒提,纵马朝花鬘冲来,看看将近冲到花鬘马前时,蓦地发出一声炸雷般的暴喝,长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光影,闪电一般朝花鬘当头劈下。
花鬘久历沙场,哪能看不出庞会这一刀的厉害?她虽然枪法精奇迅捷,但却远非庞会敌手,在力道上更是远逊于庞会,此时哪敢去硬接,庞会长刀未至便已经策马闪避在一旁。两马相交而过,庞会自然明白花鬘的心思,一击不中之后随即挥刀又上,横削花鬘腰身。
两人在阵前刀枪并举,来来往往战了三五个回合,花鬘气力不加,渐渐地只顾得遮拦招架,毫无还手之力。好不容易撑到六七个回合,已是两臂酸麻,鬓发散乱。
鲍三娘在阵前看得清楚,她和花鬘共事一夫,素来姐妹情深,眼见花鬘情势危急,顾不得多想,抽出双刀纵马而出,口中高声叫道:“妹子休慌,姐姐来助你一臂之力!”
钟会在阵中见汉军中又是一员美貌女将出马,不由得暗暗称奇。鲍三娘才出阵前,魏军阵上一骑马亦同时飞驰而出,截住了鲍三娘的去路,乃是钟会帐前大将丘建的胞弟丘平,现任中军校尉之职,丘平截住鲍三娘,提枪大叫道:“兀那婆娘哪里去?快快报上姓名来!”
原来这丘平见花鬘在庞会刀下左支右绌,只道鲍三娘的武艺也稀松平常,又见鲍三娘极有颜色,心中动了淫念,这才抢先于其他人之前出马,指望生擒了鲍三娘向钟会请功。
“匹夫休得罗唣!”鲍三娘被丘平兜头截住,心里担心花鬘有失,焦躁之下举起双刀便砍。
丘平原本武艺不错,但却远比不上庞会这等悍勇之辈,鲍三娘素来跟随关索于行伍之中,一对花刀使得出神入化,又是贴身厮杀,丘平长枪虽重,却是有力使不出来。两人交马不到十合,丘平已知这员女将本领十分了得,自己并非其敌手。
另一边,花鬘倾尽全力躲过庞会疾风骤雨一般的几下连环杀招之后,瞅准庞会招式用老的一瞬间,花枪勉力刺向庞会面门,却趁庞会挥刀格挡时迅速打马跳出庞会的刀光围裹之中,向西侧空地落荒而逃。
关索见花鬘生死悬于一线,原本一颗心早就提在了嗓子眼,这会见花鬘落败而逃,反而拍掌喜道:“娘子无忧,庞会将败矣!”
关彝知道关索夫妇情谊深厚,见关索在花鬘适才在庞会刀下接连遇险时不去救援,心中已是猜到了几分,听关索现在这么一说,忍不住问道:“三叔,你是说……”
关索微微一笑,正欲开口,却听得阵上传来一声急促的怒吼,关彝忙转过头去,只见适才紧紧追赶花鬘的庞会已经弃了长刀,捂着胳膊伏在马鞍上往魏军本阵而逃,花鬘则在身后舞动着花枪紧追不舍,一边还不住口大叫:“贼匹夫休走,留下命来!”
关索低声笑道:“你有所不知,你叔母乃蛮王孟获与祝融夫人之女,自幼随祝融夫人习得一手飞刀绝技,百步之内百发百中。适才我见她落败而逃,已知她欲使飞刀之技以斩庞会,故而才有此一说!”
“果然如此!”关彝笑了笑,暗思当年武侯率兵南征时,祝融夫人便是依仗飞刀绝技,接连伤了汉军数员大将,后来被武侯设计引入到山谷之中方才将她生擒。祝融夫人虽然早已身故,但这门飞刀绝技却被花鬘继承了下来,当真是名师出高徒,有其母必有其女。
庞会大意轻敌,被花鬘飞刀射伤手臂,所幸他久经战阵,适才在花鬘射出飞刀时便已经有所警觉,否则花鬘这一刀定能将他脖颈戳出一个透明窟窿来。但吃了花鬘的暗算之后,手臂疼痛无力,哪里还敢逞强,只得灰头土脸地纵马逃奔本阵。
魏军阵上见庞会败阵,早已抢出几员魏将,保护着庞会退入阵中。花鬘势单力孤,立即收拢缰绳不再追赶,徐徐打马退回。
那边厢,丘平早已经被鲍三娘双刀砍得心里发虚,眼见庞会如此勇悍居然也败在了花鬘手里,心里更是惊颤,长枪使得慢了一些,被鲍三娘瞅准空当,一刀横向削掉了他握在枪杆上的四只指头,丘平剧痛之下长枪落地,鲍三娘随后又是一刀,丘平避无可避,竟被一刀连头带盔削去了半个脑袋,倒撞于马下,红的白的物事,稀稀落落洒了一地,眼见是不能活了。
两军将士在阵前几乎都看的呆了,这两个女将一个比一个厉害,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勇如庞会之辈,竟然也差点丧命军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