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怀素经历了孙国柱的事,低调了一阵子,他思维敏捷,这会儿立刻带头恭贺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正值皇上万寿,便出此祥瑞,正是上天也借此为皇上贺寿之意啊!”
这记马屁拍得虽然夸张肉麻却时机正好,一时百官勋贵虽有那心中腹诽的,也都不得不齐齐恭贺君湛亥:”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君湛亥心中得意哈哈大笑,转而注目季舒玄:”青海王,你怎么看?”璃篁盛装站在季舒玄身边,闻言脸色微微一变.季舒玄却面不改色,握拳咳嗽了两声,一脸虚弱地道:”天降祥瑞于大雍,我青海与大雍乃是一家,自然感同身受,同沐恩德.”
君湛亥这才满意地笑了,宋皇后虚扶他一把,笑道:”能博皇上一笑,倒也不枉曜儿命人日夜兼程赶着日子将奇石送入京都了.”
君湛亥点点头,迎着一脸期盼的大皇子笑道:”曜儿这次办得极好,的确给了朕惊喜,今年的寿辰朕很开心.”
宋皇后扶着君湛亥归座,笑意温婉:”都是孩子们的孝心,皇上不可厚此薄彼,想来润儿几个也花了很多心思,咱们也要瞧上一瞧,饱饱眼福.”
君湛亥忙命人将奇石收入御苑放在显眼位置,浑不知一旁后妃中的德妃已经脸色铁青,看向宋皇后的目光愤恨无比.
德妃虽然宠冠六宫,论胸襟见识又怎比得一国之母的宋皇后?她给君润准备的贺礼虽然也价值连城,又哪里比得过这所谓的”祥瑞”?可君湛亥这会儿正在兴头上,她是万万不敢说那”祥瑞”是假的,是宋皇后捏造出来的.
君润脸色有些不自在地出了列,拱手道:”父皇万寿,儿臣特意找来一幅画圣道玄的<万国咸宁图>,以贺父皇万寿无疆,大雍千秋万代,万国来朝.”
此言一出,便有许多文臣和勋贵齐齐倒吸了口凉气,画圣道玄?!道玄被后世人尊为画圣,在书画一道已是登峰造极的人物,不知有多少人为能一睹画圣真迹砸锅卖铁.别的不说,就是定安王,华平郡王便都对画圣的画求知若渴却苦无所获.画圣道玄的画传世极少,君湛亥还有很有兴趣的,更何况又是寓意暗合的<万国咸宁图>,忙招手道:”快呈上来.”
君润忙从身后内侍捧着的长条锦盒里拿出画轴徐徐展开,色彩浅淡长达三丈的恢弘画卷便展现在众人眼前.万国咸宁图描绘的是诸天神下凡造福民间之后返回天宫,世间风调雨顺,万民安乐的景象,画中星君,天女,天鬼,神龙皆须发分明栩栩如生,定安王和华平郡王早就不顾形象凑到了画前细细欣赏观看,还不时发出惊叹声.
君湛亥对书画一道并不精通,此刻含笑道:”定安王,华平郡王,你们对画圣的画很有研究,此画可是真迹?”
定安王年逾五十,头发黑白交杂皱纹浅淡,显得很是儒雅,眼睛紧紧盯着画中的星君执圭升天,口中激动道:”回皇上,此画定是真迹无疑.”
华平郡王形象便要威武严肃得多,他虽是武将,对书画一道造诣却颇深,对画圣更是推崇备至:”皇上,此画乃是国之瑰宝啊,气魄宏大,满纸风动,特别是画上的北岳星君,威武庄严,帝君气度非凡,又是这样的含义,跟皇上寿诞相得益彰.”
君湛亥虽不精通,还是知道这画的含义的,二皇子在自己寿诞献上这样祥和又歌颂圣君太平的画,的确是好彩头,不输于先前的天降祥瑞.他抚须呵呵一笑,”的确是神韵非凡,画圣果然是一代奇人,画中之圣.”
二皇子和德妃原以为被大皇子比下去了,见众人交口称赞,方才大喜,德妃娇笑道:”皇上乃明君,这画也只有在皇上手里,才不至被辱没了去.只要皇上开怀,也就不枉润儿的心思了.”
季舒玄微微一笑,他也是极爱书画之人,目光便有些恋恋不舍.璃篁看在眼里,有些心疼,悄悄从袖下牵住了季舒玄微凉的手,季舒玄温柔地看着璃篁,两人目中的情意分明.
君湛亥眸光微闪,对季舒玄道:”青海王,这画和奇石同降我大雍,可有其深意?”季舒玄打从心底里不相信这种自欺欺人的说法,也就并不在意君湛亥的不怀好意,顺着他有意带着些微的嫉妒和不甘道:”如此神品却只能一观也不是不遗憾的,不过如果天命所归,也是人力不能挽回的事.小王也只能望画兴叹了.”
君湛亥心情愉悦,呵呵笑道:”青海王还要在京都盘桓,这画儿放在宫里,随时可以来观赏,朕还是没那么小气的.”说着又对二皇子道:”润儿这回的寿礼朕很喜欢,赏一斛明珠给二皇子.”
一斛明珠并不算什么,难得的是这份体面,大皇子笑容僵在脸上,二皇子大喜,连忙谢恩:”儿臣谢父皇隆恩.”
宋皇后眼底闪过阴霾,精明如她又岂会不知,那所谓的祥瑞奇石唬不了聪明人,更何况是君湛亥.相比之下,这货真价实的倾城名画自然更能让人欣喜.她凤目轻垂,转瞬之间已款款笑道:”恭喜皇上,今年的万寿节果真热闹,臣妾不禁更加期待老三老四他们的寿礼了.”
淑妃身侧坐着安城,她一只手轻轻握着安城,嘴角含笑,眼底星芒滑过,宋皇后到底是宋皇后,简单两句话就将视线从大皇子的相形见拙移开了,余下几位皇子不可能能拿得出胜过两个得势皇子的寿礼,这一来,大皇子也就不会太难看了.
淑妃另一手下意识地掩住小腹,当年自己若不是被她所害没了孩子,如今自己的孩子也能立于这武英殿之上侃侃而谈了,自己也不会伤了身子再也无所出.似是感觉到了生母的感伤,安城乖巧地挽住她的臂膀,将头轻轻靠在了淑妃的肩上.淑妃爱怜地抚摸安城的额发,若不然,更不会让自己无所依靠,让安城被这些人逼着远嫁异邦.她抿了抿唇,下巴的线条异常坚毅,宋皇后,我绝不会让安城如你所愿.
德妃却很高兴,颇有扬眉吐气之感.她本以为今天输定了,却没想到儿子准备的画却如此得到皇上的喜爱,生生把大皇子比了下去.她隐晦地扫了一眼宋皇后,不掩得意.
宋皇后的话除了君湛亥,没人敢反对.三皇子四皇子面有苦涩,却也不得不一个个站出来献礼.对他们来说,年年作陪衬,也是习惯了.只是宋皇后如此明显地利用和轻视,还是让两人心里不好受.两人的寿礼也都是精心挑选的,价值不菲颇为珍贵,也得了君湛亥两句淡淡的赞扬.
轮到君霄时,并没引起更多人的注意,就连君湛亥也并不在意.但当他不经意目光扫过揭开红绸的紫檀托盘,整个人都愣住了,怔忪,惊喜,伤感,痛苦,庆幸…复杂难言.
自从将步摇呈上,君霄便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君湛亥,此时见到他的反应才彻底放下了心.
见到这枚华贵的步摇,殿中诸人都疑惑地相视无言.君湛亥的反应就越发让人诧异和奇怪.
宋皇后有些失神,紧紧地盯着那枚其实在她记忆深处无比清晰的步摇,脸上的神情竟比君湛亥还要复杂和古怪.
君湛亥使劲捏了捏拳,却发现毫无用处,他平素稳如泰山的手此刻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抚过静静躺着的步摇,眼底竟浮现了泪光.
原本还有很多人对君霄嗤之以鼻,虽说你不受宠,好歹也是堂堂正正的皇子,在皇上寿诞献上这女人用的步摇是什么意思?这些人都在等着君湛亥雷霆大怒,其中便包括了大皇子.
他刚才失了颜面,这会儿便冷冷地道:”六弟,你若缺银两可以跟为兄的说,千八百两我还是拿得出来的,也不至于献给父皇这样的寿礼!成何体统!.....”
他还要再说,却已被君湛亥打断,”闭嘴!”声音里充满了怒火.大皇子一惊,面色惨变,径直跪了下去,”父皇息怒!”
君湛亥理都没理他,反而面有急切地追问君霄道:”你从哪里得到的这枚步摇?快说.”
君霄平静地躬身,平静地回话:”回父皇,儿臣闲逛集市见到这支步摇,最开始只是好奇,因为步摇很明显是宫中制式,但却无意中发现了小字,这才买下来.儿臣觉得,此物应该回到父皇手中最为合适.”
君湛亥沉默半晌,殿中静悄悄的没人敢说话,适才的喜庆一扫而空.宋皇后也仿佛对大皇子的窘迫视而不见,反而面无表情,幽深的目光落在金灿灿的步摇上,闪过难言的痛恨.
君湛亥爱惜而眷恋地抚摸着那娟秀的小字,眼前仿佛浮现出了那人的样子,”你是怎么知道的?”
君霄恭谨地道:”曾经无意中听皇祖母偶然提及,也是碰巧.”太后凝神想了半晌也没想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说过端惠的事情让君霄听见,但这本就不是什么忌讳,自己也的确偶尔会念叨起懿真,自然不会出言反驳.
君湛亥伤感地道:”是了,母后是很眷顾她的.”这父子二人的对话让满堂文武皆疑惑惊讶,摸不着头脑.
眼见殿中气氛尴尬,淑妃款款站立起来,含笑道:”皇上何必伤感?依臣妾看,这是件好事.这支步摇臣妾还依稀记得,是当初端惠姐姐晋为贵妃之时皇上赏赐的,意义更是不同,如今能找回来实是意外之喜,也许是端惠姐姐思念皇上,回来看皇上了也说不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