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倒是欢欢喜喜地收拾妥当上了车,临走对乐妤一再安抚嘱咐,乐妤都笑着一一应了.
一大堆人出了门,家里立刻就清净了下来,要不是接下来注定会发生的事情,乐妤还真的觉得是惬意的一天.
用了早饭,乐妤去老夫人那里陪着坐了会,才慢悠悠地带着青玫和珠玑去园子里随意逛逛.
虽是隆冬时节,萧家的园子里还是栽种了不少在怒放的花卉,尤以一大片梅林和山茶花为最.萧家的茶花名种甚多,照殿红,珍珠茶,干龙紫,虎斑,玉楼春,甚至十八学士都有两株,红,紫,白,黄,粉,姹紫嫣红,绚丽多姿,十分美艳.
乐妤扶着珠玑的手信步走过来,远远地便见一个佝偻的背影蹲在花丛中侍弄着花根.
乐妤目中神色古怪,径直朝着那人走去.三人的脚步声并未掩饰,那人却像是没听见,连蹲着的姿势也没改变半点.
乐妤在那人背后站定,轻咳一声,见那人毫无反应,便道:”你是老丁吧?”
那晚程凌烨说过,让乐妤有事就找花匠老丁传信,这话让乐妤很是惊讶.老夫人和萧邦维何等精明?萧家却还是有程凌烨的人存在,且会是这个又聋又哑,呆了几十年极会侍弄花草的老头吗?
乐妤眸中厉色滑过,缓缓地道:”别装了,是你们世子爷让我来找你的.”见老丁仍旧埋着头默默锄着土,乐妤这才以眼神示意青玫,青玫会意地点点头,拍拍老丁的肩头.
老丁像是这时才察觉到有人,起身回过头来,见是家中的小姐,忙又在原地跪了下来,连连磕头,嘴里”啊呀啊呀”地喊着.
老丁足有六十开外了,满头花白的头发草草挽了髻,在寒风中有些散乱,又黑又瘦,脸上的皱纹深刻纵横,双手满是老茧和裂口皲裂,衣衫单薄陈旧,看起来十分可怜.
乐妤横看竖看也看不出这花匠哪里像是隐藏极深的内应,可程凌烨既然说了,自然不会戏弄自己,主意既定,乐妤一边留意他的反应一边道:”程凌烨说有事可以让你传信,你又聋又哑怎么跟人交流呢?”
谁想老丁咧嘴一笑,像是听懂了乐妤的话,双手比划着什么,像是在跟乐妤说话.乐妤一头雾水,还是青玫跑过江湖,对老丁的比划看懂了一二,笑道:”姑娘,老丁的确又聋又哑,但他会看人的口型,只要面对他说话,他自然听得懂.而且他会写字,能够跟人交流.”
乐妤恍然大悟,心底却更是发凉,顿了顿道:”那你怎么传话给你的主子?”老丁像是知道乐妤心底在想什么,随手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写道:将信交给我,自然能传出去.
见这老丁老奸巨猾问不出什么,乐妤轻哼了一声,负手道:”我萧家养着你,你最好别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否则我不管你是谁的人,一定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老丁浑浊的老眼瞳孔微微一缩,他是程王府的暗探,隐身在萧家已经几十年了,谁知世子爷如今竟让自己给萧四姑娘传话,充当两人的信使.老丁暗自苦笑,在谁家自己这样的人都是忌讳,萧四姑娘会说这样的话实在太正常了.这些日子冷眼旁观,这位萧四姑娘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人,自己的下场只怕凄凉.
用过午饭,乐娆就捧着点心笑盈盈地不请自来了,”其她姐妹都出门了,就剩咱俩,想着你最近只怕胃口不好,便让人做了双色马蹄糕给你尝尝,咱们也做个伴.”
她是订了亲的人,赏雪宴这些自然是不方便去的,可突然跑来扮什么姐妹情深,自然是别有目的.
乐妤嘲讽地一笑,以为这样就能绊住自己,无瑕理会徐依依有什么异样吗?乐娴,你未免太小看我了!
被乐妤的眼神看得心里打鼓,乐娆勉强笑着道:”四妹妹怎么这样看着我?”也不让她坐,乐妤自顾自地饮茶,看也没看那色泽鲜艳的马蹄糕,”二姐姐如今是有婆家的人了,未来已经一眼可见,何苦还跟着别人瞎折腾?”
乐娆咬咬牙,自行在炕上另一侧坐下,她本就不是温顺的性子,装了一会儿就装不下去了,索性冷笑着道:”我这不是还没嫁出去吗?要是得罪了她,她有的是法子让我嫁不出去.再说了,就算嫁了,将来有娘家倚靠在婆家才能硬气,这个道理你难道不懂?”她细长的美目隐含愤恨,”我母亲已经被你们害得去了家庙,我不巴结着她,还能靠谁?”
乐妤敛了笑,若有所思地道:”你娘对我们下毒,害得我母亲差点没命,我父亲没计较,还给你找了一门这么好的亲事,难道不值得你感激倚靠?”
乐娆嗤之以鼻,不屑地冷笑道:”哼,我娘被赶去了家庙,你爹不过是愧疚补偿在我身上罢了,我为什么要感激?”
乐妤眼神冷了,这个乐娆,还是这么不知悔改!
乐娆却不肯罢休,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身材单薄的乐妤,”外面都传遍了,你掉下山崖,被个男人救了,把你背到了山洞,衣衫褴褛的,被人看得清清楚楚.可人家嫌你丑,连面都没露就跑了,一个既毁了容又没了名节的女子,还嫁的出去吗?”
珠玑白了脸嘴唇颤抖,却没敢反驳.老老实实站在一旁的菱歌听不下去了,怒道:”二姑娘,你怎么能这样诋毁侮辱我们姑娘!做人这样忘恩负义,会有报应的.”
乐妤端着茶盏的手轻轻颤抖,那一夜伤重濒死与程凌烨之间的纠葛,是她最无法面对的事情,乐娆却毫无遮挡无情地直接揭露了出来,还说外面传遍了?
乐娆怒不可遏,跳起来就给了菱歌狠狠一记耳光:”放肆!你个贱婢!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辱骂主子?”
菱歌捂着脸呆了,她不是乐妤,不敢还手,却还是不服输地瞪着乐娆,大大的眼里满是怒火和屈辱.
乐妤回过神来,抬手就将滚烫的茶水泼在乐娆身上,”我的奴婢轮不到你来教训!”
乐娆冷不防被泼得半身透湿,尖叫一声,所幸是冬天穿得厚还没伤着.她的丫头金钗和银锁连忙上前来扶着,又是擦衣裳又是要脱了查看伤势,金钗更是气愤地叫道:”四姑娘,你怎么能泼我们姑娘呢?”
乐妤随手丢了茶盏,冷冷地道:”不能泼也泼了,你想怎样?”金钗语塞,却不敢再说,乐娆恼怒地想要去推搡乐妤,却发现青玫已经牢牢地站在了乐妤身前.她听乐娴说过这个丫头是会武功的,压根不敢再动手.
乐妤丝毫不惧乐娆暴起,推开青玫,一步一步朝乐娆逼过去:”你的记性很差啊,看来上次的教训并不能让你铭记在心啊!”
乐娆看着步步紧逼的乐妤,有心想要还嘴,却发现自己对着眼神冰冷强势的乐妤双腿打颤,只得一步步往后退去,勉强道:”你如此不敬姐姐,我跟你到祖母跟前说理去.”
乐妤懒都懒得理会,居高临下地道:”你刚才说得罪了她,她有的是法子让你嫁不出去,说的很对.不过说漏了一点,这个家里能让你嫁不出去的可不止她一个!”
最后再看了一眼闻言彻底石化的乐娆,乐妤拉过菱歌,爱怜地抚着她的脸,嘴里淡淡地道:”请二姑娘回去.”
珠玑忍着笑,故作恭恭敬敬地躬身:”二姑娘,我们姑娘累了,您请回吧.”
看着乐娆失魂落魄地被金钗银锁扶着跌跌撞撞地走了,乐妤才柔声对菱歌道:”快擦擦药吧,别留了印子,我让你受委屈了.”
菱歌忍了许久的眼泪这才落了下来,她年纪最小,性子又烂漫爽朗,珠玑几个都最疼她,见她被打都气愤不已,可大家都是奴才,乐妤可以为她们出气,她们却万万不能.
菱歌吸吸鼻子,不好意思地道:”姑娘,我又给姑娘惹祸了.她是主子,是没我说话的份.”
珠玑连忙笑着安慰她:”你是维护主子,怎么能说惹祸呢?你看我们几个都没反应过来呢,还不如你.”
你一言我一语连说带哄才哄得菱歌破涕为笑,乖乖地跟着绣衾出去擦药去了.看着她们出了屋,珠玑强自堆起的笑脸便垮了下来,”姑娘,这事怎么会传了出去的?还传遍了?这对姑娘的名誉是多大的损害啊!”
乐妤沉着脸不说话,青玫也忧虑地道:”老爷已经下了封口令,应该没人敢多嘴才是啊.”
珠玑气得不轻,”连二姑娘都知道了,咱们却还被蒙在鼓里,明路也不知道是干什么吃的!”
乐妤衬着头叹了口气,缓缓道:”别生气了,二姑娘忙着绣嫁妆整日都在蔚蘅院,连她都知道了,想必途径跟咱们不一样,赶明儿问问明路再说.在外面散播谣言的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忙过今天再跟她算账吧.”
珠玑心里发狠,今晚的事定要狠狠给大姑娘一个教训,让她不能再惦记着自家姑娘!
定远侯早就下了拜帖,今日前来拜访萧邦维,申时便已到了,跟萧邦维在前院交谈甚欢,萧邦维吩咐留客摆饭,并让休沐在家的萧邦紘和萧东卫作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