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西线紧急战报,西线三十里之外,发现流贼主力,恐不下三万人……”
“报——”
“北线紧急战报,北线渭水边,发现流贼大量渡河迹象,恐不下四万人……”
“报——”
“潼关紧急战报……”
正如《墨菲定律》,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还没等孙传庭众人从后路被劫的噩耗中缓过神来,一条接一条的紧急战报,恍如雪片一样朝他们砸过来。
帐内先是混乱,紧接着躁动,旋即又恢复了死寂。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都是六神无主,根本就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好了。
目前的事态,流贼主力明显图谋已久,这是要对他们一击毙命啊。
主座上,孙传庭的老脸上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手指无意识的不断抽动着。
其实早在流贼主力攻克西京之前,孙传庭就已经有着图谋,那便是先退守潼关,利用潼关强大的防守为依托,招揽溃兵,重新聚集实力,把流贼主力卡在秦川腹地。
可人算不如天算。
他这战略还没来得及实施,之前被他排挤走的王朴,忽然气势汹汹的杀了个回马枪,并且,利用大同军骑兵的优势,攻破了流贼前哨一只虎李过部。
那时,其实一切都还有着挽救的机会。
可孙传庭也不知道是被猪油蒙了心还是怎的,在王朴三言两语之下,居然被说动了,没有着急退守潼关,反而是盲从了王朴的‘华阴战略’……
看着此时已经止住了哭声,却是呆呆傻傻的像个木头人一般的王朴,孙传庭一时真恨不得生食了王朴的血肉!
好在,孙传庭究竟是饱历官场,还是强自压抑下了心中怒火,没有在此时发作,冷静道:“流贼这是有备而来,如今,我大军四面受敌,唯有南面可以突围,可南面便是华山,流贼这是想将我等赶尽杀绝啊!”
说着,他猛的站起身来,杀气腾腾的扫视众人:“诸位,尔等都是我大明的好汉子,现在,我等都已经没有退路,必须得做出个决断了!”
孙传庭还是有魄力的,纵然手段不甚高明,可气势上、排场上都没有任何问题。
他此言一出,雄浑的气场震慑,帐内众人纷纷恭敬的看向了他。
王朴也是下意识看向孙传庭,但额头和后心,冷汗已经直冒。
即便他能渡过这一劫,可因为他的失误,加之争权夺利……朝廷怎么可能放过他?
关键是之前定下的‘华阴战略’,孙传庭这老东西明明是点了头,然而此时,他一句话便是推了个干净……
一时间,王朴也恨不得活剐了孙传庭,老东西坑人啊!
可王朴现在就是哑巴吃黄连——再大的苦也根本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孙传庭定下基调!
“督臣,突围吧,咱们都听您的!”
“督臣,卑职唯您马首是瞻……”
“督臣……”
众人谁都不是傻子,形势已经如此,纷纷旗帜鲜明的站队表态。
王朴这厮虽是伯爷,大家在表面上对他也很敬重,然而,大家心里都有杆秤,当年倘若不是忠义伯徐长青的提携,哪有他王朴什么事儿?
当年的形势,若是换做在座的其他人,未必就不如王朴做的更好!
“好!”
孙传庭精神大振,“诸位都是好儿郎,既是如此,我大军主力,马上准备突围事宜!”
说着,孙传庭指着地图,开始详细分析:“流贼气势汹汹而来,必然筹谋已久!但万变不离其宗,他们的核心目标,还是潼关天险!本官之前便在潼关有所布置,潼关此时有近万兵力,防卫得当,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流贼一时半会根本不可能攻破潼关天险,我大军必须孤注一掷,尽快突围至潼关,卡死潼关要塞,将流贼祸乱,止于秦川……”
华国有句老话:“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
即便孙传庭对军事并不是很精通,可这些年下来,基本的常识,判断,他还是有的。
此时,一言便是点出了核心,然后便是直接作出了朝潼关突围的决断。
“是!”
帐内众将忙纷纷起身恭敬回应。
这时,孙传庭却是皮笑肉不笑的看向了王朴:“定北伯,大军突围,总有人需要断后,定北伯骁勇之名威震大明,麾下大同军又是天下间少有的精锐,这断后重任,交由定北伯您来担当,不知可否?诸位有没有异议?”
孙传庭说完,却根本不在王朴脸上停留,直接看向众人。
“督臣明见那。定北伯爷骁勇无敌,由定北伯爷来断后,大家可高枕无忧矣。”
“督臣,卑职没有异议。定北伯爷高义啊。”
“定北伯,请受卑职一拜……”
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
看着眼前这一张张之前还在舔着脸不断拍他马屁的众人,王朴一时牙根子都要咬断了。
可此时,孙传庭已经占据了大义,他就算再不爽,却也无可奈何,万般力气,却没有一分可以发作。
“好,既是如此,那便这样吧!诸君,努力!”
孙传庭高高在上一句,便是大步出了帐外。
“是!”
很快,帐内人影便是走了个干净,只留下王朴孤零零一人。
“姓孙的,我X你十八辈祖宗,我@#¥%……”
等孙传庭众人走了良久,王朴这才回神来,忍不住破口大骂,可骂着骂着,他的眼泪又翻涌出来:“兄弟,哥哥悔不当初,没有听你的话啊……”
……
等王朴收拾好精神出来,原本庞大的营地已经一片凌乱,无数红色身影,犹如一道道长龙,正在飞速的退向东面,只留下他的大同军残部,一个个呆呆傻傻的不知所措。
看到王朴出来,众人也有了主心骨,大同军的第二副将林豹忙快步上前来:“大帅,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王朴冷着脸扫视周围的狼藉,阴声道:“怎么回事?还能怎么回事?狗日的姓孙的过河拆桥,拿咱们垫背了!”
“啊?这……”
周围十几个将领全都是目瞪口呆,寒毛直竖。
“都他娘的慌个球子?!流贼来了吗?啊?你们就被吓成这个球样了!他娘的,老子当年被大清国的八旗大兵主力包围,又怕谁了?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放弃外营,全面收缩入内营,流贼敢过来,给老子狠狠的干死他们!”
“这……”
林豹一众将领都有些面面相觑,浑身发寒。
心中都是暗道,当年被清军主力包围大家不害怕,那是因为忠义伯爷徐长青这位神仙在身边啊,可此时,大家不过七八千人,加上辅兵也就一万四五,却要直面流贼的几十万大军……谁能不害怕?
好在王朴的底子还摆在这,威势还是能够保证的,林豹众人就算害怕,却也不敢公然违背王朴的命令,赶忙有气无力的去执行。
很快,大同军全面收缩防御,甚至还在周围点起了大火,用大火来隔断空间,防止流民军主力一言不合就怼上来。
王朴这边也上了指挥台,眼睁睁的看着,远处蝼蚁一般的庞大战阵,迅速朝他们这边汇聚过来。
但不多时,王朴的下巴差点掉在了地上。
只见!
流贼主力并没有着急围攻他们的内营营地,而是令一少部分人,先占据了外营,而其他明显是主力精锐之人,根本就不曾入营,而是直接朝着孙传庭他们突围的方向追过去。
这是……
“大帅,情况,情况好像有些不对啊。流贼这,好像不打算对咱们动手哇……”
林豹很快也发现了异常,忙是过来找王朴。
王朴此时也差不多摸清了流民军的意图,感情,这是刻意逼着官军主力突围啊……
若是刚才孙传庭态度好,他说不定还会派人追过去,告诉孙传庭一声,可此时,一想起孙传庭刚才那丑陋的嘴脸,他恨不得活活剐了他,又怎可能会给他报信?
冷声道:“让弟兄们别贸然,都多攒着点力气,咱们晚点看看情况再说!”
“额?是!”
林豹瞬时便明白了王朴的意思,赶忙下去安排。
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
没有活命的机会,大家破罐子破摔也就罢了,可此时,明显有着活命的机会,他们又岂能坐以待毙?
看着林豹离去,王朴的嘴角边不由露出一抹狠厉的冷笑:“姓孙的,玩吧!咱们看看,到最后谁能玩死谁!”
……
“哈哈,总哨爷,您高见那,这下子,官狗子完蛋了!”
与明军的死气沉沉和疲于奔命不同,流民军这边,却是士气高涨,如冲破九天的虹彩。
刘芳亮骑在一匹高大的宝马之上,策马扬鞭,爽朗大笑着来到了刘宗敏身边。
刘宗敏此时就在王朴营地东北方向十几里外的一座小山坡上,站在他这个角度,可以清晰的看到孙传庭部明军主力的突围乱象,他们虽是有着大概的方向,可在周围流民军主力的驱赶之下,已经乱做一团,惶惶如丧家之犬。
但刘宗敏依然没有着急出手,他还在等更好的机会。
此时,听着刘芳亮的恭维,刘宗敏的心情也是说不出的畅快,只觉天地任我行,整个天地都是在他的掌控之中。
“老刘,怎么样?你那边没碰到麻烦吧?”
刘宗敏笑吟吟的看向刘芳亮。
“没有,顺利的很。”
刘芳亮忙陪笑道:“也多亏了总哨爷您布置的那些船,要不然,咱们肯定没那么快!对了,总哨爷,咱们什么时候总攻?要是真让这些官狗子跑到了潼关城下,可就有些不好处置了。”
刘宗敏傲然一笑,肆意的把玩着手中马鞭:“不着急,他们还不够狼狈!老刘,耐着性子,不出意外,后天早上,咱们不仅能拿下潼关,更是能稳稳的吃掉这帮官狗子主力,活捉孙传庭那狗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