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罄珑洗完澡出来,病房里只剩高洁一人正在乐呵呵地数着手上的钞票。见她不厌其烦地反复把那十张红牛点来点去,柳罄珑不由翻了个白眼道:“不就一千块钱么,你怎么看起来像中了五百万似的?”
“呀!你想吓死人哪?”高洁只顾着数钱,也没发现她是什么时候出来的,后怕地拍拍胸口问道:“你怎么知道这里是一千块?”
“拜托,你在我面前都数了三遍了好不好?又不是瞎子,怎么会看不到?”柳罄珑没好气地走到镜子面前用毛巾拭擦湿漉漉的短发。高洁的小动作被她点穿,小脸一红,有点不好意思的傻笑起来。柳罄珑又问:“怎么突然有钱了?昨天不是才听你说这个月的生活费不够用么?”
“哦呵呵呵……”一提起钱,高洁的眼睛就开始闪闪发光,故作神秘地说:“我跟你说哟,这一千块可是我自己赚来的!”
“怎么赚?”柳罄珑挑挑眉好奇地回过头,高洁得意的晃晃脑袋甩了甩手上打开成扇形的钞票答道:“这就是你男朋友请我当你特护的工资呀,还骗我说你没男朋友,这下被拆穿了吧。”
“……”柳罄珑觉得头上又冒出无数条黑线,郁闷地反驳:“都说他不是我男朋友!”
“那总得是你肚子里小宝宝的爸爸吧?”高洁充满怀疑的目光再次扫向她平坦的小腹,看得柳罄珑火冒三丈,真想把她的眼珠子抠下来,好好研究研究她那是什么眼神。当然这个想法还是比较不现实的,只好不爽地反唇相讥:“换做是你,你能啃得下那只熊?”
哪知道高洁歪着头认真地想了想,一本正经地答道:“如果我男朋友是个这么大方的人,我倒是不介意。”
柳罄珑心里一阵恶寒,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装作没听到一样继续卖力地拭擦自己头发,心里邪恶地假想娇小的高洁在铁塔似地黑熊身下曲意承欢的样子,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被黑熊压成肉泥……
高洁见她不搭理,以为她是生气自己拿她男朋友来开玩笑,赶紧解释道:“柳罄珑,我对你男朋友没那个意思,你别误会了哈!”
柳罄珑忍无可忍地把毛巾一丢,双手叉腰气鼓鼓地骂道:“我说你这人怎么就这么一根筋呢?跟你说多少次了他不是我男朋友,你怎么就是不信?白痴吗你?”
“好好好,不是就不是,你别生气嘛!”高洁自讨没趣地拾起她丢在沙发上的毛巾,人家都发火了,她还说个什么劲啊?
柳罄珑丢完毛巾后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重了,于是缓了缓语气说:“其实我是有男朋友,不过不是黑熊,而是我同班同学。只是他出了车祸,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才没把怀孕的事情告诉他。”
“原来是这样啊,”高洁恍然大悟,又好奇地问道:“那黑熊呢?”
柳罄珑苦笑一声:“后来我家知道我怀孕的事,觉得我败坏门风就把我扫地出门了。黑熊看我可怜,就顺带拉了我一把,把我送医院里来了。”
听了她半真半假的解释,高洁才相信自己真是误会了,难为情地小声道歉:“对不起呀,罄珑,我没想到后面那么多隐情,你不会怪我吧?”
柳罄珑本来只是打算随便应付一下她,没想到却还是勾起了自己的伤心事,情绪低落地摇摇头:“也没什么,都过去了。”
看到她这么轻易就原谅了自己,高洁觉得更内疚了。怪不得她今天的眼睛会这么肿呢,肯定是昨晚偷偷哭了一个晚上。都怪自己非要去刨根问底的,不然也不会弄得这么尴尬。为了弥补过失,她又呐呐地说:“过去的事情我们无力去改变,但未来总是掌握在手中么……要不,今天我请你吃大餐?”
高洁的跳跃性思维让柳罄珑哭笑不得,不解地问:“过去未来跟吃大餐有什么关系么?”
“当然有关系。”高洁甩着钞票胡乱编了一个理由:“过去吃什么是由父母决定的,未来吃不吃大餐,不就由我们自己决定了咩?”
“呵呵……”柳罄珑被她乱七八糟的理论逗得轻笑出声,高洁也跟着笑起来,觉得自己还是蛮有调节气氛的天赋的,还想说些什么让她高兴高兴,陈元丽却推开门走了进来。
“陈老师。”高洁连忙站起来尊敬地叫道。陈元丽对她点点头,转向柳罄珑笑容可掬地说:“柳小姐,手术室那边预约好了,半小时候就可以为您做手术。”
“是吗?太好了。”柳罄珑没想到事情那么顺利,看来大医院的效率就是高啊,哪像以前在家里,被柳斐然打破脑袋还让血哗哗流了一小时才有医生来处理。她不知道的是在她之前还有几个排队的病患呢,如果不是在黑熊的强横和无敌的金钱攻势下,哪里能轮的到她先做手术?
陈元丽这种上了一定年纪的医生是打心眼里看不起未婚先孕的少女的,不过病人就是财神,她当然不会把厌恶表露在脸上,而是做出一副医者父母心的姿态。只是对于实习护士,这种虚伪的表现就完全没有必要了。陈元丽淡淡地吩咐道:“高洁,你看看柳小姐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做好后提前五分钟带柳小姐上手术室。”
“知道了,陈老师。”高洁毕恭毕敬地应道,麻利地从抽屉里找出个电吹风,甜甜地对柳罄珑说:“柳小姐,我先帮您把头发吹干,您坐到椅子上好吗?”
如同一阵冷风吹过,才平息下去不久的鸡皮疙瘩又争先恐后地冒出头来。但是在陈元丽的注视下,柳罄珑还是顺从地在坐到椅子上,“享受”高洁带给她的服务。
陈元丽满意地点点头,跟她打了声招呼就退了出去。见状柳罄珑才一把拽过风筒满脸嫌弃地说:“你装什么呀?古古怪怪的!”
“嘘。”高洁趴在门上的小窗口向外望了望,确定陈元丽走远后才反过头来回答:“你不知道啊,陈元丽是我们科室出了名的BT医生,什么都要管,比带我的老师还凶呢!”
“切,又不是你直属上司,你怕她个啥?”柳罄珑打开风头自己吹起头发来,果然还是自力更生比较自在。
“话是这么说,不过她是主任呐,随口一句话都会影响到我们实习考评的。”高洁在小沙发坐下,支着下巴问道:“柳罄珑,你真的决定要把宝宝打掉?万一你男朋友恢复记忆怎么办?”
“凉拌。”柳罄珑不想谈论这个话题,很直接地敷衍回去。
“哎!你这样很残忍耶!”高洁很是不平地替小宝宝抗议:“你有没想过,宝宝是无辜的,你既然创造了他,为什么又要这么轻易地剥夺他的生命?难道你一点都不心疼吗?”
柳罄珑一怔,脑海里涌现出洪嘉泉和周围老师同学侮辱她的画面,唇边扯出一抹冷笑反问:“难道我就不无辜?”
“但这是你的孩子呀!”高洁就事论事地说道。
撇开那令人不愉快的画面,柳罄珑冷漠地说:“所以我就该把他生下来,然后伸长脖子等他来找我?高洁,你是不是看小说看太多,总对生活充满着美好的幻想?你又有没想过,如果他一直恢复不了记忆,又或是他恢复记忆时身边已经有了别的女人,我是该独自抚养孩子还是该去破坏他的感情?”
“……”这些可能性高洁的确没考虑到,哑然地张了张嘴,却找不到一句可以反驳的理由,只好闷闷地捶这沙发出气:“柳罄珑,我觉得你真冷血!”
柳罄珑安之若素地打开风筒继续吹头发,谁说她不难过呢?只是表现出来又有什么意义?这个孩子,注定是不能存在的。
锤了一会儿沙发,高洁又不甘心地问道:“柳罄珑,你真的比我小两岁?”
“我也很怀疑这个问题。”柳罄珑很有歧视意味地瞄她一眼,摸了摸差不多干透的头发,把风筒的电源关掉。高洁自觉的接过风筒收好,嘴里还不住地碎碎念:“你怎么能这么有理智地面对这种问题?感觉一点都不像个学生,倒是像个在社会打拼很久的人。”
“明明是你看言情小说看多了,才会把一切事物都理想化。”柳罄珑白她一眼催促道:“快点快点,陈医生说要提前五分钟过去,你别磨磨蹭蹭的。”
“知道啦!”高洁嘟着嘴不甘愿地戴回伪装的面具,把柳罄珑带到手术室门口,礼貌地对穿着无菌服的年轻护士打招呼:“老师好,我是陈元丽老师派给柳小姐的护士。”
又是一个未婚先孕的小姑娘,今天已经是第三例了。年轻护士在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口气,温和地对她们说:“旁边有拖鞋,换好就进来吧。”
手术室的大门里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边分门别类地划分出一间间不同功用的手术室。也许是常年没有阳光照射,总有种阴森森的感觉。柳罄珑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一双手紧紧地扯住高洁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