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终于躺不下去,外面的声音已经进了院子,她披着衣服起来,阿夏已经出去开门了。
依然也走到门口,院子里已经是灯火通明,竟然有不少人举着火把进了院子,这些人穿着整齐划一的黑色甲胄,看着如同森然的军队。
火光有些刺眼,她眯着眼睛拿手遮了一下,才看清院子里众星捧月地拱着一个小巧的女人,站在这一群大男人中间闲的格格不入。
那女人穿着一身红衣,外面罩了一件大红色的披风,领子上是外翻的白狐毛,头上戴着几支长长的步摇,眉心画着一枚红色的花钿,眉眼如画,亭亭而立。
依然拧眉看着那女子,觉得有些眼熟,这时阿夏在身旁有些激动地压抑着低声喊道:“小姐,是大小姐,是大小姐啊!”
依然疑惑地说:“什么小姐大小姐的?”
阿夏抓住她有些语无伦次:“是大小姐啊,真的是大小姐!”
依然还是没弄明白,这时院中站着的美人却是有了动作,对着她招了招手,她左右看了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确定那美人确实是在叫她的,犹豫了一下才走上前去。
她看着那女子的脸,越看越觉得眼熟,直到走到了跟前,她突然明白为什么看着眼熟了,红衣美人和薛凤举长得很像,然后她也明白了刚才阿夏一直在叫着的大小姐是什么意思了,叫的是薛府的大小姐薛玉梅。
薛玉梅是薛府长女,薛凤举胞姐,十四岁入宫至今,在后宫里摸滚打爬,从宫女一直升到妃位,这其中的辛酸经历,恐怕又是一部轰轰烈烈的后宫奋斗史。
依然走到跟前,就着火光看清了薛玉梅的容貌,那双眼天生带着妩媚,不由心中一声叹息,即便她是个女人,看到这样的容貌也不由心动,便是不动不笑,只是往那里一站,本身就成了一幅画。
薛玉梅上前一步伸出纤纤玉手搭上她的手腕,朱唇轻启,曼声笑道:“依然,好久不见。”
依然此时也顾不得问太多,顾不得问她怎么会三更半夜进了瑞王府,怎么会知道她在这里,她只是知道薛玉梅一来,她便有了靠山,心中有了底气。
不管薛玉梅是出于什么目的来的,她既然有能力大半夜直入王府,就自然有能进来的筹码,即便两人只在她和薛凤举新婚后见过一面,但好歹也是一点情份,于是也笑了笑,识时务地叫了一声“大姐”。
薛玉梅正准备说什么,这时院门口又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依然不由扭头看过去,薛玉梅只是嘴角带笑,身子却是连动都没动一下。
依然看着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满头大汗地带着几个下人走进来,似乎是刚从床上爬起来,衣服扣子都没扣好,到了薛玉梅面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擦着脑门上的汗说:“不知梅妃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老奴罪该万死!”
薛玉梅却是连眼都不眨一下,依旧保持她脸上的笑意道:“当真是罪该万死,本宫连夜从城外感光寺回来,可是奉了圣上的旨意来探望世子,瑞王却是连面也不露,是不把陛下的话放在眼里?”
那管事一直擦着额头上的汗,嘴里不停地说:“老奴罪该万死,老奴罪该万死……”
薛玉梅脸上露出不耐,“行了,本宫从城外回来路上耽搁了,到了这个时候还来这里,就是得了陛下的嘱托来探望世子,既然世子已经看过,瑞王又不肯露面,那本宫就不再久留,本宫的弟妹也不劳瑞王殿下照看了,这就带回去。”
管事却是满脸为难,又拿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抬头瞄了一眼薛玉梅冷艳的面孔,余光在梅妃身后的羽林卫身上扫过,将头上的汗擦了又擦,谁不知道能让羽林卫亲自护卫的便是如同陛下亲临,只要瑞王不想造反,府上的护卫见到羽林卫便如同老虎见了猫,所以才让梅妃大摇大摆地在瑞王府里横冲直撞。
管事擦了半天汗,最后才抖着嗓子道:“杜夫人是瑞王府里的坐上宾,没有王爷的吩咐,老奴不敢……”
只是管事一句话没说完,梅妃身后一个护卫上前一脚踹到管事的心窝里,那个管事在地上翻了几翻,最后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薛玉梅美艳红唇微微一挑,轻轻吐出一句话:“不自量力的狗东西!”
依然一直站在旁边,默默地看着地上半死不活的管事,随即跟着薛玉梅浩浩荡荡地走出瑞王府的大门,这般大的排场把瑞王府上下全都惊动了,还有不知情的护卫上来,看到羽林卫的那一瞬间便蔫了,只能默默退到一旁,看着一群人扬长而去,而自始至终瑞王连面都没有露。
依然心想,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做坏人,将对手揍趴下之后在对方惊恐的目光中扬长而去的感觉确实是很爽。
瑞王府距离东市很近,大梁没有宵禁,东市的勾栏通宵经营此时还很热闹,所以虽然是夜半,附近这一带并不是很冷清,在不远处十字路口的另外一条路上还偶尔有行人走动。
出了瑞王府之后,依然还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不敢相信前一刻还在等死的自己,竟然可以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出了王府大门。
王府外是薛玉梅的撵车,她正牵着依然的手准备踏上去的时候,突然有一人从远处跑过来,身上也穿的羽林卫的衣服。
薛玉梅转身看去随即停下脚步,等着那人走近了,单膝跪地将手中的一封信递给她,她接过看了一眼,脸上立马变了颜色,随即缓缓将信纸折好放进信封里,扭头对依然笑着说:“本想带你回去和你聊一聊呢,只可惜如今皇宫里出了点事情,就只能让你先回府了,我们改日再聚。”
薛玉梅给依然留了一辆马车和六个羽林卫,要护送她回薛府,依然看着前面离开的车队,不由地松了一口气,转身看了看马车,虽然现在她不想去薛府,但是目前看来还是保命要紧,只好认命地坐了上去。
路上她一直在想着薛玉梅的名字,便问阿夏说:“薛玉梅的梅字可是梅花的梅?”
阿夏点头说“是”,依然想着这个“梅”字,不由有些出神,又想着薛玉梅这深更半夜的到来,感觉不太像是奉皇帝之命,直到马车“咣当”一声停了下来,将她们两个齐齐摔到车壁上。
阿夏扶着脑门“哎呦”着坐起来就要抱怨,依然一把捂住她的嘴,伸出食指比了个“嘘”的动作,然后她们便听到车外“唰唰唰”响起一阵刀剑出鞘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