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我对贾雨村也并没有多少同情。顶多这件事上他有点冤,但这个人绝不是什么好鸟。
原书中早给他下过判词了:“因嫌纱帽小,致使枷锁扛”。
看八七版《红楼梦》,里面就有他“枷锁扛”的场景,不过那已是全剧接近尾声之时了。没想到,这个虚拟红楼梦世界中的贾雨村,经过我们这一番“搅和”,这么早就走到了这一步。
不过,这件事也让我意识到,里面的皇上怒气有多大。
我可能确实对形势的严重估计不足,也许钱智商说再等些时日来是对的。
我的情绪突然消沉不少,更感到天气热得受不了。虚拟的汗流了很多后,口渴得要命,嗓子眼里像在烧,喉咙干得像烟囱。
在这个虚拟世界里,会不会有“中暑”这种事啊?我不知道。
不过,这热得受不了的事怎么跟押送的人说呢,肯定要被他们笑话,“觉得热?这算什么,将就一会儿吧,脑袋砍掉了,就不觉得热了!”
尽管我很想保持一种英雄视死如归的气概,但这个渴和热还是让我难以忍受,却又实在不想向这些押送的人乞求水。
对,不想乞求那就命令,得横一些,于是我就向车旁的兵士们喊了声:“赶紧给我拿点水来!我要渴死在半道上,看你们怎么向上边交代!快点!”
不过,这些兵可能接到过防止有人来劫囚的命令什么的吧,根本没人理我,甚至都不朝我看一眼,仍是警惕地向四外看着,按他们的节奏走着路。
我没辙了,戴力的轿子远远在跟在后边,如果他听到了,还可能开开恩给我找点水,现在面对这帮兵,可真是有理讲不清啊。
就在这时,一个大汉突然不顾车旁的警戒线,边向前挤边喊:“大哥,你还好么?兄弟我来看你来了!”
我转头一看,原来是赌场的倪二,但还没来得及应声,就见几个兵士纵身扑了上去,将倪二按在地上,一个兵士还吆喝道:“什么人敢劫囚!”
我只能眼睁睁看见他被反剪双手,眨眼工夫就被四个兵架走了。
我不禁为他担心起来,又颇为感动,这个伙计还真讲义气,只是莽撞了些,如果在外边喊两声,就不至于被抓了,我倒可以让他给我找碗水传过来。
车子又向前挪动一段路,我已经觉得头昏眼花了,只能把头靠在身后的牢笼的一根横木上,粗糙的木头挌得脖子疼也不顾了。真糟糕啊,还不知要游、要示到什么时候,搞不好再过一会儿,我就要中暑失去知觉。
要是到了刑场上还昏迷着,说不定这些人发挥人道主义精神,不叫醒我直接来一刀,让我在昏迷中离世,那我的逃跑计划也就完了。
但就在这时,我迷迷糊糊好像看见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从街边径直从军士的警戒线穿了进来,走到囚车旁。
我心想,这女子莫非是个鬼魂,那些军士们咋没拦她呢?要不就是我的眼睛已昏花了,看到了幻象?
但那个红衣女子却真真切切就在囚车旁边,手里还拎着什么东西,嗯,两只手上都有,只是我的眼睛被汗水渍得有点睁不开,什么也看不清,连她的面容也只能模糊地看到,应该是个很年轻的女子。
我疑惑地想,这是谁呢,她要干嘛?现在我可是个面临斩首刑罚的“犯罪分子”,这里的人回避还来不及呢,就是那一些在外边喊“晨大人是好人”的人,也只不过在外边轻轻念叨念叨而已。这女子竟直接就来到了我面前。
更奇怪的是,那些个军士刚才就没有拦她,现在还有好几个直叫着:“女神来了,女神来了!”
这里不可能有什么女神,女神也不可能来看我。
我心里想着,已经打不起精神来细看是谁,因为我的头都要抬不起来了。但就在这时,我觉得有个很凉爽的东西凑到了我的嘴唇前,同时一个柔和的女声在说:“晨大人,快喝口水吧!”
这声音有些熟悉,我强挣着抬起头,睁开眼睛,虽然还是很模糊,但我觉得我好像认出这女子是谁了,禁不住失声叫了起来:“难道,你是金——”后面的话,由于嗓子太干了,我已经说不出来了。
“是啊,晨大人,我是金钏姑娘。大人,瞧您,渴得连话也说不出了,快喝口水吧!”她柔声说,但我却能听出这声音像是带着哭腔,模糊的视线中好像也看到她的眼角有泪光。
“谢谢了”,我努力从干涸的嗓子眼里挤出这几个字,就张开嘴喝起来,啊,这可真是甘露一样的水啊,喉咙里一阵凉爽,真是从来没有觉得有这么好喝、解渴的水。
不料,这时车子一颠簸,碗里的水洒了一半,淋在了我的身上,像要烧起来的身体也顿时感到一阵清凉。金钏儿却向牵着马的军士怒喝起来:“你们这帮死当兵的,就不能让车停一下?让人家喝口水,你们能死啊?”
没想到,被骂的兵不但没生气,反而满脸陪着笑说:“是是,这就停下,好大姐,你现在是神仙般的人,可别跟我们这些粗人一般见识,千万别生气啊,我们也是听吆喝的。”
金钏儿骂完了,车也停稳了,她把右手抬起来,这时我才看到,原来她拎着的是一个带嘴的水壶,就是人们用来浇花的那种,她把里面的水又倒一些在碗里,又用左手举到我嘴边,这回我终于能痛痛快快喝了。一碗水全喝进肚里,我觉得精神重又回来了。
金钏又要给我倒水,我忙说:“不用了,我没事了。金钏姑娘,太谢谢你了!”
“晨大人可别这么说,小女子承受不起。不是大人救我,只怕我还不知埋在哪处的荒坟野冢里呢,哪还会有今天。”
这时,从队伍的前边跑过来一个骑马的带兵将领,怒冲冲地向军士们说:“该死的,押解要犯游街到法场,半道上不往前走,你们不要命了啊?谁让你们停下来的?”
无人应答。我看他注意到了囚车前的金钏背影,更加恼火:“啊,还有挤到囚车边上看热闹的,这还了得?给我马上绑了!真是大胆贱民!”
军士们却谁也没动手,反而冷冷看着他,那沉默的目光是一种特殊的反抗。
这时金钏却闻言转过身去,毫不畏惧地问道:“要犯?那晨大人到底犯了什么罪,你倒是说说!”
金钏这一反问,倒把这个官儿问住了,他粗暴地喝道:“什么罪,反正是要开刀问斩的罪!你个臭丫头,问得着吗?”
不过,见周围军士都狠狠盯着他,怒火升腾,他大概愣住了,也有些胆虚,这时又打量了一眼金钏,忽然态度和善下来,说:“这位姑娘,小将想起来了,你是那个满大街那个卖酒画上的,京城可是人人都认识你啊。不过,姑娘还是走吧,这可不是件你该掺和的事,走吧,走吧。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没想到,现在金钏的名气这么大了,连这个看来很粗暴的军官认出是她,也客气了好多。
也是啊,我们用现代化营销广告打造,效果绝对逆天。金钏儿想必也认识到她现在地位的变化,从一个府里卑微的丫头变成了明星人物,影响看来都远超名妓了,当然也让她性格改变不少,自信心大增,说话更有底气。
见军官的态度变软了,她也不卑不亢地说:“晨大人为咱们这里做了不少好事,连本姑娘的命都是大人救下的,现在突然治他的罪,又不出告示明示,这算怎么回事?反正我不信大人有什么罪!喂,这里的邻舍乡亲,你们说,晨大人是不是个好人?”
她这么一问,看来把围观的人胆量也提升了,人群中传出的回答虽然参差不齐,没有形成异口同声,但还是明晰地听得出一阵很响亮的回答:“是呀!”“晨大人是好人!”“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