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代表我们那些操作员去找柴菲了,质问他为什么随便就扣大家奖金搞集资。”
“他怎么说?”
“开头他还摆官架子想压服我,见我不吃那套,和他吵吵起来,又软了,说他其实也是不想这么搞的,不过总公司态度很坚决,他也只能执行。说些软话呗,什么这钱又不是捐给红会,有去无回,发誓赌咒的说决不会瞎了。我看他说的像是真话,确实是总公司大老板们定下来的,他小样的只能听喝,和他吵也白费。我出来了,看见保安部老潘又去找他了。”
“我也觉得他刚上来,应该是想多交人而不是得罪人。”我同意地说。
自从钱智商透露了柴菲上台的内幕,我就觉得他其实也只是个小棋子罢了。冷总现在已和他没瓜葛了,不会维护他只会利用他。
还是那句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大佬们一个主意,能玩死一帮小侠。
尽管员工们很不满强制性集资“被股东”,然而强制集资毕竟还是比强制捐献要好些,还能让人看到这笔钱有一线希望——兑现终结者施瓦辛格“我还会回来的”承诺。
而被强制捐献的钱呢,那可是绝对回不来了,谁知是不是进了“商会总经理”郭baby的包了呢,反正没任何指望了。
所以,在最富有“反抗精神”的几个人找柴菲交涉未果后,员工们也只能无奈地选择珍重保存
“白条”,等待着遥远的某一天,分到这笔钱汇入商海后捞到的渺茫红利了。毕竟为几千元钱,就和给自己长期开资的单位闹翻,不会是件合算的事。
柴菲遭遇到上任后第一次危机,还算平安地度过了。
2012年的春节来得早,景区也依例照常营业。新领导柴菲,当然也不会放过这赚钱的黄金假日档。不过,员工们情绪却比较消极,这当然和年终没拿到理想奖金反被集资有很大关系。
特别是老兔领导下的接待部,他自来没什么威信,更不像原主任老贾那样敢为本部门争利益,所以员工们消极情绪更多些。
为了适应春节的特殊情况,已经把大部分男操作员调到白天班上。但人来了,心未在岗,操作起来慢慢腾腾,一个游客那里多花费两分钟也平常。人出了系统,操作员却半天也没过来,座椅不能得到及时利用,这种事也常发生。不过,幸运的是还出什么事故,只是造成众多游客等待时间过长,听到了不少的抱怨投诉。
柴菲大为光火,认为这是接待部的那些“中心”老人们蔑视他这个新领导,于是,他直接就在公示板上给接待部以通报批评,扣发当月一半奖金。
这下子可好,他这个属于“总公司派”的人,不分青红皂白地“收拾”接待部,更激起了原“中心”派人员的反弹。不过,他们暗中的核心老贾还是个明白人,知道公开对抗柴菲对这件事的处理,不会有好结果,因为毕竟从表面看,柴菲还是有理有据的,安抚住了大家的情绪,选择了忍耐。
老贾在跟我说起此事时,牙咬得紧紧的:“等他小子再有什么把柄,对他可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虽然我对柴菲根本没什么好感,但毕竟他的“执政”关系到“穿越游”景区的前途,我也是感到了深深的忧虑。“总公司派”和“中心派”这两股公司骨干力量,一旦闹对立,势必两败俱伤,对事业发展将造成重挫。
我不由得想起钱、甄执政时的和谐气氛来。就说处分老贾这事吧,尽管理由极其充分,钱智商还是先同甄工商量,对接任者老兔,他尽管认为不合适,还是尊重了甄工按员工顺序接手的惯例。当然,甄工也以为临时顶替个把月,没想到很快两人双双离开,才造成了今天操作部的局面。
也许,随着离开的,还有公司原本团结、和谐的氛围。
除了这件事令我感到担忧,还有一件春节前遇到的事也让我困扰。
我在前边已经说过,到贾府私塾读国学的学童们,春节期间当然要放假回家团聚的,他们此前在一天相当于两天的学习中,已感到很疲劳了。家长们协商过,决定春节好好让孩子们过个年,时间从除夕到正月二十,按里面的时间算,就有四十天了。这就需要向私塾的贾代儒请假,而这理由,却不好实话实说,他无法理解的,怎么会有另一个时间段的春节,而且竟要放四十多天假呢?当然,这个棘手的告假事就得由我去做了。
我说过,我已想好了一个很巧妙——不,感情色彩不对,说谎不能用这种褒义词,还是说可以很让人信服的主意吧:学生们出现了集体传染疫情,为了避免传到祖邦之地,当然只能忍痛暂时中断学童们的学业了。
这件事还不能提前打招呼,“我们的学童从某日起将会集体感染禽流感病毒,所以从那天起就全体不能来上课了,特此向贵校请假四十天,请代儒老准假为盼”,就算老先生很迂腐,也会觉得这事荒唐的。
所以,我是在学童们集体放假的除夕这天,先去打发了那几辆包下来的“校车”(出于同样的理由,并没有提前退掉,以证明是突发事件),告诉车夫由于学童们感染疫情,相当长时间都不能过来了,但今天的工钱仍然照给,今后就不用来接了,什么时候又需要包车了,会提前通知他们。
把“校车”的事处理完,就是去私塾通报情况请长假了。我索性决定再利用一下已付了费的车,让其中一辆送我去私塾。当然,这省不了什么钱,轿子包月的,不坐也拿钱,但是乘“校车”去私塾,可以增加我谎言的“可信度”。
果然,贾代儒看见只有一辆车进了院子,又只有我一个人从车上下来,便迎来过吃惊地问:“晨夫子,何以今天枉驾,光临敝处?学童们又如何不见?”
我装出一副极其沉痛的样子,语气急促地告诉他:“先生,不得了,晨某刚从邦内得到消息,那里突然爆发禽流感疫情——一种可传染的疫病,来贵处的学童也不幸有数名感染。为保险起见,只能对所有学童都处以禁闭观察,以防疫病传入祖邦之地。在此不得不告知先生,可能一个月甚至更长时间内,学童们都不能来此就读了。事属突然,情非得已,也不可能预先告知,望先生见谅!”
他明显挺失望的,现在府内的子弟来此学习的很少,几乎全靠我们的学童支撑,而且付出的费用,也比府里子弟高得太多。当然,也不排除他和学童们处了这么长时间,有了相当的感情,是在为学童们遗憾、担心。
他说的话还是很客气得体:“夫子何出此言。俗云: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又怎能预料。代儒只祈盼所有学童平安无事,顺利度过此关。只是不知此疫何时方能解脱,能让学童们重返?”
“按常规情况,总需月余时间,保险起见,疫病过后再观察十数天左右,等再无感染病例,也就可以返回了。总归可能约需四旬时间吧,眼下晨某只能大约说出这么个估算出的日子了。”
“既如此,代儒就按夫子讲的,在那个时候等着迎接学童返回了。”
完成了这件虽然不算棘手,但在心理上颇感内疚的任务,面对代儒那副迂腐憨厚的面孔,当然极不自在,匆匆又说了几句表示抱歉遗憾的话,我就告辞出来,并劝阻了他想送我到院外的客套,快步走出了私塾的院门。
然而,由于太匆忙,我差点和一个正要进院的人撞个满怀。
还好,对面这个人动作十分灵敏,不但及时收住步子,还能迅速地将身子一侧,避开了在我看来根本躲不开的碰撞。
我收住步子站稳之后,才顾得上看看对方的脸,这一看不要紧,不由得使我呆了一瞬,百感交集,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此刻与我近在咫尺的人,竟是过去一直在我轿前奔忙的轿夫钱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