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1-0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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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爽实在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哥们,对得起他名字中的那个“爽”字。厉中河邀请到他老槐树下喝啤酒,他连想都不想便相当爽快地答应了。厉中河情不自禁地对他有了一些好感,此人心机不大,可以结交也。
当然,赵爽也不是那种凡事不过脑子的主儿,他也是一个考虑问题细致周到的人,他想按照柴秋菊的吩咐把自己所知道的桃花沟的情况告诉厉中河,但发现时机不对,这毕竟是在镇政府的门口啊,人多眼杂,还是呆会上了路再说吧。
同时,赵爽眼瞅着老槐树下王小强、唐家龙等一帮逍遥帮的兄弟们身穿黑衣、戴着墨镜、不苟言笑、满脸强横,有的头发长及至肩,有的头上扎着小辫子,有的却是留着光头,他们高举着啤酒瓶子对口吹,大口大口地嚼着真空包装的大块肉,嘴里还不断地吐出一串串连篇的脏话,赵爽那瘦弱的身子便有些轻微的颤抖,日他娘啊,这是混黑社会的还是梁山好汉啊。
厉中河看出了赵爽的心思,笑道:“赵哥,别介意,这些都是我的哥们儿,他们是来送我到桃花沟的。”
尽管厉中河这么说,这赵爽心里还是情不自禁地有些发毛,他隐约觉得厉中河绝不是那么简单的人物,这帮体格强悍的黑衣人,一看就不是那种光明正大的人物,也许都是一些亡命之徒,他们竟然扛包背箱、不远万里地陪着厉中河这个表面上看起来文文气气的大学生到桃花沟去挂职,他们对厉中河是那样的敬重,一口一个“厉哥”地叫着,又为厉哥开酒,又为厉哥点烟,伺候得厉哥舒服至极。从种种迹象来看,厉中河绝对不是一般的大学生村官,没准还是个黑社会的老大啊。这样的人,咱可不能招惹啊。
厉中河这时也感觉出来了,王小强、唐家龙、许大柱这帮逍遥帮的弟兄们,如果跟着俺老厉进入桃花沟的话,太他马的扎眼了,势必会引起路人们的评说,若是让桃花沟那帮阴险狡诈的村干部们知道了,他们也许会抓住俺老厉的把柄说事。嗯,呆会到了桃花沟,得想个两全齐美的法子。
赵爽是一个爱喝酒的主儿,平常也没有多少喝酒的机会,再加上厉中河异常友善,只比他小了三岁,俩人聊得便很是投机。在厉中河殷殷相劝下,他喝了两瓶。
厉中河又帮赵爽开了一瓶,赵爽赶紧回绝,道:“不喝了,不喝了,再喝就走不了路了。”
厉中河哪里肯罢休,他此刻的目的很明确,呆会上路后要从他的嘴里打听一些桃花沟的实际情况,所以,必须让他喝到位,既不能喝倒喝醉,又不能让他保持最清醒的状态,必须让他迷迷糊糊的。
赵爽这厮果然不经劝,厉中河又开了四瓶,他一连喝了四瓶。这样算下来,这厮一连喝了六瓶啤酒,吃了两大块真空包装的牛肉,大呼过瘾。
厉中河知道赵爽乃是性情中人也,当他感觉出这厮舌头根子稍微发硬的时候便立即叫停,催促大伙赶紧上路。
同时,厉中河让许大柱等小弟把喝完的几十个啤酒瓶送回了对面的小卖铺里,大伙继续背起行礼,在赵爽的带领下正式奔赴桃花沟。半个小时之后,他们便再次置身于茫茫的群山里,看不到一丝人烟,所过之处满眼尽是山中突兀的顽石。
唐家龙、许大柱等小弟们肩扛着行礼,明显感觉到了道路愈加的崎岖,山路越来越是陡峭,每走一步都感觉很是艰难。厉中河和王小强这两个空手而行的主儿,同样感觉到了路况的恶劣。
赵爽刚才喝下了六瓶啤酒,而且喝得极快,此时酒意已经袭来,不知不觉话也多了起来。
厉中河也不失时机地引导着他的思路:“赵哥,刚才在镇里的时候,柴主任可是吩咐过的哈,让你把桃花沟的详细情况都得跟我说说。”
“哎呀,厉村长啊,你就是不说,我也得把自己知道的情况统统告诉你啊。”赵爽似乎进入状态了。
“厉村长,桃花沟地处鸡鸣县的最东端,距离鸡鸣县城直线距离三十八公里,村里村外群山环抱,有‘十八转三十六盘’的外号,全村三千七百多号人,进城务工的人数占了十分之一,现任村长名叫赵尽忠,今年四十一岁,小学二年级毕业,四个闺女;现任村支书名叫郝祥林,今年四十三岁,小学毕业,三个儿子,一个闺女;主管治安的副村长名叫徐浩洋,今年三十一岁,未婚,没上过学;主管妇女工作的副村长名叫史怀英,今年二十六岁,高中学历,老公前年上山时摔死了;主管财会的副村长名叫祁瑞霞,小学三年级学历,她老公名叫张社根……”
哇靠,什么乱七八糟的。厉中河暗暗心惊,郝祥林和赵尽忠这帮桃花沟的主要村干部竟然连他马的小学都没读完,单从这文化程度上来看就没有多高的水平。不过,妇女主任史怀英却是高中学历,这倒让厉中河暗暗记在心间。同时他也想起了张德延曾提起过史怀英,张德延曾经说过,在桃花沟的那帮村干部里,史怀英是最好的一个人。
“多谢赵哥提醒。”厉中河感激地道,拿出两包软中华塞进了赵爽的口袋里。
赵爽虽说喝了不少,脑子对嘴巴的控制力稍稍下降,但他的脑子并不完全糊涂,他赶紧拒绝了厉中河的软中华,就要把软中华推还给厉中河。
厉中河微微一笑,把手按在了赵爽的手上,道:“赵哥翻山越岭送兄弟到桃花沟,又把桃花沟的情况说得这么详细,难道兄弟不能表示一下么?”
“这,这,这是我应该做的,人家柴主任都说了。”赵爽红着脸道,显然,他没有接受过别人的东西。
厉中河淡淡地一笑,他知道赵爽是一个实心汉子,便把谈话转到了正题,道:“赵哥,郝祥林和赵尽忠这两名村干部的情况,你能不能跟我说得再细一些?”
赵爽一见厉中河转移了话题,不再把那两名软中华继续推来推去,想了一会道:“郝祥林和赵尽忠是光着屁股长大的,俩人关系很铁,下面的几名村干部,除了史怀英之外,都是他们的死党。”
“既然如此,为什么史怀英会在村委一直能呆下去呢?”厉中河不解地问。
“史怀英的老公活着的时候,跟郝祥林、赵尽忠是死党,可史怀英很少跟他们沆瀣一气,她是一个很独立也很善良的女人。”赵爽道:“桃花沟的计划生育这几年一直不错,这都是史怀英的功劳,可郝祥林他们死活也看不上史怀英,去年让村委会会计祁瑞霞兼任妇女主任,可祁瑞霞摆不平那么多的事,村民们乱了好几遭,没办法,郝祥林又让史怀英接管妇女工作……”
嗯,看来这桃花沟村委会的一帮人里,真正的好人,也许只有史怀英一个了。厉中河暗暗琢磨着。俺老厉到了桃花沟后,就从史怀英着手吧。
赵爽接过厉中河递来的香烟,点燃,大口大口地抽着,言辞之间尽是无奈:“其实,桃花沟已经被镇里、县里忽略了,这主要是因为这个村子地处的环境实在有些偏远,镇里的领导们一年到头都不会到桃花沟去转一圈,江石镇现在的镇长麻金旺,当了五六年镇长,连一次桃花沟都没有去过,镇党委书记钱书文上任后,第一站就是桃花沟,从桃花沟回来后扭了脚脖子,从此对桃花沟再不问津,镇领导们如此,更别指望县里的领导来了。桃花沟实际上已经形成了一个山中之国,村里的一切事务,都由郝祥林和赵尽忠说了算,郝祥林和赵尽忠说出的话就是圣旨,就是王命,谁敢不听,谁就会倒霉,谁要敢反抗,谁家就会遭殃。”
“啊——”厉中河闻听赵爽的话,大吃一惊,不无郁闷地道:“赵哥,桃花沟这么专制,这么混乱,难道就没有人管管?”
“哎,管什么管啊,没什么好管的,上面不管,下面也不折腾,一潭死水。”赵爽不无苦闷地道:“这年头,都在忙着致富,谁能致富起来就致富,谁要是富不起来就一直过穷日子,落后一步就意味着永远的落后,桃花沟实在是无可救药了啊。”
听着赵爽无比绝望的话,厉中河暗暗有些失落起来,桃花沟都成了这副德性了,就算是神仙也无法解救啊,俺老厉要想在这桃花沟作出政绩来,也太他马的难了啊。苍天啊,大地啊,难道俺老厉此生只有艳福而没有官福?难道昨晚傅诚然的话果真要应验了么?
“厉村长,您也不要着急。”赵爽安慰道:“您现在是挂职干部,先在桃花沟先干着,同时托人找找,以后有机会了再调到其他的地方……”
“厉哥,咱们难道就要往死路上走么?”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的王小强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他和逍遥帮刚才的一票小弟们把赵爽说的话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朵里。
“厉哥,就凭你的能力,到哪里干不行啊,咋非得要去桃花沟啊!”唐家龙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打湿了,不无郁闷地道。
厉中河此时的心里又何尝不是这么想呢,他尽管已经提前作好了相应的心理准备,可当他真正站在通向桃花沟的道路上时,他才真正地意识到什么叫真正的翻山越岭,什么叫真正的跋山涉水,什么叫真正的崎岖坎坷,可是,厉中河却不能退却一步,他是一个性子执拗的家伙,一旦退却了,怕人耻笑,事到如今,只好勇往直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