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雨下的更大了。
长长的宴桌尽头,皇帝正坐在首座,皇后贴于身侧,两侧分别坐着城主府的人以及皇帝的诸位亲信。
“此番离开皇宫览遍天下美景,也是随了皇后的心愿,本来朕还有些不情愿,哪知这一路走下来,却也是发现了诸多平日体会不到的乐趣,”皇帝说着,脸上有了些许笑意,“这第一杯,朕敬清玄皇后!”说着,他举杯向了一旁的皇后,不过还未等皇后有何动作,他又说道,“不过皇后今日身体抱恙,这一杯朕就自作主张替她饮了。”
说罢,皇帝举杯,一饮而尽,旋即又道:“这第二杯,朕要敬先辈打下来的这江山社稷,没有先辈的努力,何来今日的和平?”
语毕,他环视了席上众人一遍,再次举杯,道:“敬先皇!”
“敬先皇!”众人立刻反应过来不,也是举杯说道,随即跟着皇帝一饮而尽。
“这第三杯,朕要敬苏州城主,”皇帝顿了一顿,“得知朕要来苏州,有劳城主,做了这么多的准备。”
说着,他举起杯子,遥遥对向侧座的苏州城主,城主反应倒也不慢,跟着皇帝喝了这一杯,看上去颇有些受宠若惊。
“接下来朕也不多说了,诸位爱卿,今日不必拘束,”皇帝又开口道,正襟危坐的他说着这样的话,却是让其他的人绷紧了精神,“吃喝尽兴就好。”
语毕,他也不再多语,自己和皇后小声聊了起来,证人见他这般,也是慢慢放开了手脚,开始吃喝了起来。
正当气氛正酣时——
“皇帝陛下,七年未见,您笼络人心的手段倒是愈发纯熟了。”
如此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厅内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从大厅阴影处走出了一男一女,两人正闲庭信步般悠闲的朝着席桌走去。
“大胆!竟敢对皇上不敬!”
宴席桌上先是一愣,随即怒喝声起此彼伏,侍卫们也是冲上前来将两人团团围住。
“怎么,皇上你是贵人多忘事,七年不见或许忘了我们罢。”男子说道,话音很轻,却是让这大厅内每个人都能听得真切。
“你们,你们?!”皇上却是一惊,手上端着的杯子一震,酒水洒到了桌上也浑然不知。
“看来皇上还是记得我们这些个‘跳梁小丑’的嘛”,女子开口道,“怎么故人相见,都不请我们坐下来喝一杯?”
“……”皇上阴沉着脸注视着两人,随即挥手示意侍卫们退下,“请。”
两人便这般在众人注视下大咧咧坐下,旁边的侍从也是给两人端上了杯碗在盛上了酒水,男子拿过杯子嘬了一口,意有所指的道:“酒虽是好酒,可惜这在场的人呐,不全是好人。”
此言一出,大厅内的温度却是骤降一般,众人皆是默不作声,只是眼光都是悄悄瞥向了皇帝。
“你们所来何事?”皇上却是直接问道。
“皇上放心,我们不是来找您麻烦的,甚至可以说正好相反,我们这次是来为您排忧解难的。”
皇上闻听此言却并未开口,只是微眯着眼,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酒。
海棠却也是遥遥举杯向皇上示意了一下,又说道:“这件事请虽已过去多年,可我好友却是一直蒙冤到现在,为了我这友人,我定是要讨个公道回来。”
“你说的是何事?”皇上依旧是阴沉着脸。
“二十二年前,皇上您被当时的御厨赵无崖下毒,随后穆王府对您进行暗杀,可惜的是他们都没料到您身边还有一群只有您自己知道的暗卫,下毒虽成功了,刺杀却是失败了,”小玥在一旁说道,“我没说错吧?”
“确有此事。”皇上不咸不淡的说着,脸色在慢慢的舒展开,似乎是恢复了镇定。
“可是皇上您不觉得奇怪吗,如果真是要杀了您,为何不直接在饭食里下致命的毒药呢?”海棠结果小玥的话茬,“给您下一些让人精疲力尽的药,再派人刺杀,虽然刺杀者对付这样的人确实付不了什么力气,可是不下致命毒药转而下这样的药再派人来刺杀,不是显得多此一举吗?反而还徒增了风险。”
“……”皇上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似是在思考。
“说来也是可笑,整整二十二年,偌大的皇宫,文武百官你,竟没一个能人想到如此简单的缺陷。”
海棠说着,又是端起酒杯嘬了一口,微眯着眼享受了片刻入喉的醇香。
“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吧。”
皇上道。
“皇上您些别急,”小玥嗤笑道,“且听我们慢慢道来呀。”
“我相信在场的诸位,也是知道此事的,”海棠颇为悠闲的说着,“二十二年前,御厨赵无崖勾结穆王府妄图刺杀皇上,谋权篡位……”
二十二年前,夜,穆王府。
“王爷,万事已准备妥当。”
穆王爷坐在桌案前,听着下人的报告。
“如此便好,记住,今日之后,若成,我们便是这羌国的主人;若不成,我们便是丧家之犬,猪狗不如!”穆王爷说着,目光骤然变得凌厉了起来,“所以,此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在下明白!”下人答道。
偏安殿。
这里是御厨们休息的地方,此刻,某一个庭院内。
“准备好了?”黑衣人问道。
赵无崖微微一笑,道:“万事已俱。”
“不成功便成仁,你可知道此事轻重?”黑衣人再次问道。
“自然。”赵无崖应道,并不多语,提起身边的箱子再向黑衣人微微点头之后,便大踏步离开了院子。
箱子里是给皇上准备的夜宵,这段日子以来,皇上似乎是养成了每天晚上都要吃赵无崖做的饭食的习惯,而此次的饭食里,却是下了些许毒药,此毒药并不致命,只是会让人精疲力尽而已,刺杀皇上并不是他赵无崖的任务,他只需要让皇上没有反抗的力气以防万一而已,皇上身边的验毒官也早被穆王府收买,赵无崖只要把饭食送到即可,接下来发生的事,便与他无关了。
一切如同计划中那边顺利进行着,饭食送进去了,赵无崖长舒一口气后回到了偏安殿歇息。
深夜,从穆王府闪出了一道身影,他裹在黑斗篷里,借着月色在阴影中穿梭奔走着。
“就是这里了。”此人喃喃自语着,眼前便是皇上批奏折的乾坤殿了,近日皇上每晚都会忙到很晚才去歇息,这也给了他们下手的机会。
此人身形一闪,借力几步垫到了房顶,沿着房顶走了一段路后他停了下来,他知道从此处直接下去,便是皇上所在的房间。
蹑手蹑脚地挪开了几片瓦,此人小心翼翼的从缺口跳下,正好是落在皇上身后,此时皇上似是虚弱之极,趴伏在桌上,微弱的喘着气。
黑衣人从腰间摸出了匕首,蹑手蹑脚得靠近着皇上。
“狗贼,受死!”
一声低喝,黑衣人手起刀落——
“噗……”
黑衣人的脑袋被切了下来。
皇上艰难的撑起身体,向一旁杀了黑衣人的暗卫问道:“查出来了吗?”
“回禀皇上,此人从穆王府而来。”
“给我……给我把穆王府围了!”
皇上恨恨道。
“遵命,”暗卫答道,“至于那个厨子,禁卫军已经出发了去捉拿了。”
十日后,乾坤殿。
“启禀皇上,穆王府逃走的那些人也尽数杀尽,穆王府,已经一个人不剩了。”
皇上微微点头,对着暗卫说道:“辛苦你们了,那个赵无崖……便放了吧,以后不许他再踏足皇城。”
“皇上,就这么轻易的放了他?”暗卫有些难以置信。
“放了罢,”皇上有些疲倦的说道,“对外就说事情查清,他与此事没有什么关联。”
“可是——”暗卫还想说什么,却是被皇上在次打断:
“朕这么些年以来,没几个真正的朋友,他虽只是一个厨子,但却与朕相谈甚欢,也算是朕这些年来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了。放了,放了罢。”
“属下明白。”暗卫不在迟疑,如是答道。
“这就是你们所了解的‘真相罢’,”海棠嗤笑道,“虽然外人都以为赵无崖是无罪的,可你们或多或少还是有人明白,他也参与了刺杀,只是皇上念及旧情才饶了他一命。”
海棠微微一顿,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头,似是在嘲笑着什么:“你们就不觉得奇怪吗,皇上可以杀了亲兄弟全家,却是要放过一个来路不明的厨子,还是说你们其实已经有了怀疑,只是不敢说出来?”
“让我来告诉你们真相罢,”海棠说着,遥遥望向了皇帝。
“……”皇上并没有说话,只是不知何时又阴沉下了脸。
“让我告诉你们,包括皇上在内都不知道的事实吧。”
海棠淡淡的,一字一句的说着,他似乎对于这样的氛围很是受用。
“给皇上下毒的人,虽是御厨,却并非赵无崖;刺杀皇上的人,也并非什么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