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腊月。深夜十二点。
纪绍辉扶着混身酒气的男子,一起走出当地有名的海鲜酒楼。
一阵寒风飘过,街道萧瑟冷清,傅笑寒踉踉跄跄地走在路上,纪绍辉喊:“小傅,慢点。”
傅笑寒闻声回头干瞪了纪绍辉一眼,打了几个嗝,然后蹲在地上狂吐,纪绍辉急忙走上前,帮傅笑寒拍背顺气:“刚才酒喝那么急,现在难受吧,真是活该。”
“走开!”傅笑寒推开身边的男人,他不喜欢在外人面前展示这种狼狈的状态。
空气中传来一阵食物发酵的臭味,纪绍辉拿出手帕帮傅笑寒擦嘴,“狗咬吕洞兵,不识好人心,你这臭脾气真该改改。”
“……改?”傅笑寒眼神迷离,“改了我还能回龙城当寰宇的总裁?”
纪绍辉无语:“……”
傅笑寒一把推开纪绍辉,又是一阵疯狂的呕吐,秽物沾在胸前,“咳咳,……”
纪绍辉挡了一辆出租车,扶着傅笑寒坐上了车。
傅云琪担任寰宇执行总裁后,第一件事就是开辟寰宇在华中地区的地产业务,董事会全体通过这项决议,并把傅笑寒安排为集团在华中地区业务的总负责人。傅笑寒在武汉待了有半个月,却一直在碰壁。
正当他心灰意冷之时,在一场政府招标会上竟然意外的碰到纪绍辉。
好巧不巧,纪绍辉也打算在华中地区开辟市场。
武汉、合肥、南昌等几个中部重点城市的地产业才开始起步,并未达到饱和状态,许多有先见之明的华侨和港商早就瞄准了当地的市场,纪绍辉实地考察了两周。市场竞争比他想像的要激烈,好点地段的土地基本出售的差不多了,纪绍辉手上的资金有限,不能像寰宇那样打持久战,只能先大量囤积优质的土地。如果以后不开发,转让也能获取丰厚的利润差价。
两人坐在出租车上,傅笑寒晕晕乎乎地靠在纪绍辉身上。
纪绍辉瞟了眼肩膀旁边的人,笑道:“小傅,我们快到了。”
傅笑寒醉的迷迷糊糊,嘴中一直在喊:“阿如……”
纪绍辉装作没有听见,自言自语,“不能喝就别勉强自己,那笔生意明显谈不成,还死拼命陪酒,真是脑子被门轧过。”
到了酒店,纪绍辉让服务员把酒鬼安置好,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手提,开始阅处公司的文件。直到半夜三点,纪绍辉处理完手头的公事,便到傅笑寒的房间看看情况。
傅笑寒十分安静,呼吸很轻,只不过睡相不好,四肢大张,半个身体都在被子外面。房间里还有酸臭的味道,估计傅笑寒回房间,又吐了一次。
纪绍辉帮傅笑寒掖好被子,转身欲走的时候,手腕感到一阵剧痛。
傅笑寒从床上坐起,冷声道:“你怎么在我的房间?”
“你喝多了,不省人事。我来看看你的情况。”
傅笑寒皱起眉,来了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纪绍辉,我提前申明,我不喜欢男人。”
纪绍辉翻了一个白眼:“你也别自作多情。我们顶多算熟人而已。”
“现在几点?”傅笑寒问。
“凌晨三点半。”
傅笑寒光着上半身,下床走到书房里。
“你酒还没醒,不多睡会儿?”
“不了,汉口那个工程我想拿下。”
“你拿不下的。”
“为什么?”
“没看那个姓牛的局长,对你明显爱理不理的。”
纪绍辉走到书桌前,慵懒地倚靠在桌边,“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寰宇要做在武汉地区占据一席之地,至少得要三年。”
“为什么?我门路找的差不多了,一年内打好子公司的基础,我就要回龙城。”
“一年?你做白日梦吧。一年的时间,你随便开发几个项目赚点小钱尚可,但真要攻入当地的市场,很难。”纪绍辉帮寰宇有理有据地分析一番,傅笑寒一开始不屑一顾,但听到后面,心里不得不佩服纪绍辉对政策的前瞻性以及对市场的把握和理解。
“我后天去长沙,要不要一起去?”纪绍辉道。
“长沙?”
“对。长沙的投资环境比武汉好,至少当地政府在积极招商引资。”
“让我考虑考虑……”傅笑寒放下手中的笔,闭眼冥思,道:“纪绍辉,为什么你要对我说这些?”
“因为,我觉得你可以单干。”纪绍辉随手拿起一份当地的报纸,“或者是我和搭伙!”
“呵呵,和你,你觉得我会同意?”
“50%的机率,毕竟你是傅家名正言顺的子孙,起点比普通人高太多,但是,他们给你提供的平台有限,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傅氏不可能让你恢复总裁之位。傅云琪比你善于管理决策,而且你爷爷十分器重他,你和他比,根本就是撮炮灰。”
傅笑寒一拳砸在桌板上。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想挑拨离间吗?”
“当然不是。说实话,我很欣赏曾经意气风发的你,谁没有失败过,只要你振作起来,在哪里不是吃饭,山珍海味固然美,可是拿着鞭子逼你吃,未必是享受。更何况,你们傅家已经是盘散沙,你爷爷和你那个阴侧侧的九叔一看就是水火不容、势不两立。”
傅笑寒沉默不语。
“好了。不说了,明天周末,政府不上班,我找了几个本地的朋友一起去骑马,你也来吧!”
第二日,果然有辆豪车来接纪绍辉,傅笑寒没有拒绝,跟纪绍辉一起去结识人脉。
在马场上,那几个本地商人对纪绍辉十分热情,倒把傅笑寒当成了陪衬的小弟,傅笑寒见状,心里有些后悔,觉得在自讨苦吃,故意找别人的奚落与轻视。
傅笑寒融入不到纪绍辉他们的圈子,只能自己一人骑马。
傅笑寒在马厩挑了一匹高大膘健的白马,马毛顺滑油亮,嘴中能喷出白色的雾气,但不太服训,懒洋洋的只知道低头吃草。
傅笑寒费了在将近一个小时,但马儿纹丝不动,他一气之下拿鞭子抽马屁股,马儿吃疼,狂性大发,撒开蹄子往树林的方向里飞速冲去。
傅笑寒使劲地拽缰绳,但马儿根本不受控制,傅笑寒举手无措,条件反射大声叫喊纪绍辉的名字。
纪绍辉悠闲地坐在马背上,正和一个留着小胡子的商人闲聊御马之术。突然听到远方的呼喊。
“纪老总,你朋友好像叫你呢!”
纪绍辉回头一看,笑道:“别理他,我们继续聊。”
“可他的马不受控制,跑的是树林的方向,万一出现意外了……”
“不怕,小傅是个杠头,多吃点亏才能长记性。”
又过去一个小时,纪绍辉和小胡子完成了三场比赛,纪绍辉大获全胜,气喘吁吁的,准备休息之时,灰头土脸的傅笑寒,一瘸一拐地牵着白马走过来,脸上还有一条泛出血迹的擦伤。
“天呐,小傅,你怎么弄成这幅样子?”纪绍辉心里暗笑,但不能表现出来自已的欣喜。
“纪绍辉,你故意的吧!”
“什么故意的。你还没说你去哪里了,弄的这么狼狈。”
傅笑寒拿起马鞭子往地上抽了一下泄恨,然后一声不发地打算牵白马回马厩。
但白马脚下像生了铁,任凭傅笑寒怎么拉也拉扯不动。
“死马,你给我走!”傅笑寒骂道。
马儿十分有灵性,转了半圈,把马屁股对准傅笑寒,甩甩尾巴,继续低头吃青草。
傅笑寒又举起鞭子想揍白马,纪绍辉夺过马鞭,弯腰摘了两把青草。
纪绍辉走到白马面前,挥挥手中的青草,然后亲昵地抚摸着马背,嘴中念念有词。
不一会儿,纪绍辉牵着乖顺的马儿走向马厩,只留下傅笑寒一人站在原地,脸黑的都快可以研成墨了。
下午,武汉商人坐东,请两人蒸桑拿泡温泉,还叫了几个小姐作陪。
泡了半天的温泉,几人准备去吃晚饭,更衣室中,纪绍辉衣服换到一半,就听到门板砰砰作响。
“谁?”
“开门,姓纪的。”
纪绍辉麻利地套上裤子,来不及拉拉链,怒气勃发的傅笑寒就夺门而入。
“我换衣服呢,有话不能过会儿说。”
“不能。”傅笑寒只在腰间系着一根毛巾。
“你给我叫的按摩小姐,现在不肯走,守在外面一定要陪我吃饭。”傅笑寒不满道。
“嘿,人家看上你了,不然就带上人家吧,多双筷子而已,又不是你付钱。”
傅笑寒一把捏住男人的下巴,心里快要气到爆,却不知道如何发泄怒火,低头就咬上那张淡色的嘴。
嘴间很快尝到一股血腥味,傅笑寒冷声道:“你以为我是你,对谁都能发情。”
“我怎么了?”纪绍辉指着自己,觉得发发小脾气的傅笑寒并不招人嫌弃。
“给你按摩的那个女人,别以为我看不出她居心何在。”
纪绍辉知道傅笑寒误会了,解释道:“但我喜欢男人,她就是个按摩的,我不会和她纠缠不清的。”
“外面那个怎么办,我威胁她她都死活赖在那里不肯走。”
纪绍辉摇头叹气,披上外套,走出男更衣间,塞给女人几张钱,女人很识趣地离开了。
“连小费都不给人家,人家肯定跟你。”
傅笑寒怎么知道要给按摩的小姐小费,在龙城,他要洗澡会有人打点好一切,再不然就是他的名气响亮,也没人敢讹他。
“这里不比龙城,入乡就要随俗。”纪绍辉道。
傅笑寒迅速换好衣服,招呼都没打一声,饭也没吃直接回了酒店,倒在床上就睡觉。昨晚半夜醒来后,他一直熬夜工作到第二天早上,又在马场受了惊吓,泡温泉也洗掉了他身上的乏气,因此,这个觉傅笑寒一直补到晚上十点多才睁开眼睛。
醒来后,肚子有些饿,傅笑寒在酒店餐厅草草解决了晚饭。等电梯的时候,纪绍辉和一个年轻男子有说有笑地走过来。
纪绍辉一愣,问:“原来你回酒店了?”
傅笑寒不语,死死盯着纪绍辉旁边的妖艳男子。
“刚吃完。”傅笑寒努力使自己收回视线,沉静地说。
年轻男子飘了一个眉眼,调笑道:“纪总不介绍一下?”
纪绍辉道:“他不是圈子的,TOM你安分点。”
叫TOM的男子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厥起红红的嘴巴,“好啦,人家晓得,电梯来啦,咱们上去吧。”
TOM扭着细腰走进电梯里,纪绍辉紧跟在后,傅笑寒神色怪异地站在外面。
“怎么了,你朋友不进来?”TOM疑惑地问。
傅笑寒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电梯。
他很生气,但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离开了龙城,纪绍辉仿佛是他在武汉最熟悉的人了。傅笑寒原本暗中庆幸在外地能有认识的人,尤其那个人对他挺照顾挺友好的。可是,纪绍辉对每个人都很照顾都很友好,恐怕在他眼中,自己就是一个失意的跳梁小丑罢,。
还有那个对他抛媚眼的TOM,纪绍辉勾勾手指,想爬他床的肯定都比那个小白脸强百倍,什么恶俗的口味与审美。
傅笑寒不禁联想到两人在床上卿卿我我的样子,胃中一阵犯恶,鼻尖还能闻到TOM身上的香水味,傅笑寒咬咬牙,干脆换了楼梯,一口气爬上了18层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