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陆言骞生辰,虽然远远没有当年陆言骞回府时的动静大,但是王妃还是竭尽全力地布置场面,还特意从外面订了二十桌顶级的菜色,再由着自己带来的厨子做几个不外传的菜式。
水笙光看着庭上摆着的花儿就知道王妃有多舍得花银子了。
一溜儿的红茶花摆在街旁,灯笼上面都是名家作画,连带着走马灯随转摇曳,颇为得趣。
王妃大抵也是许久没有办过宴会,水笙总觉得这不太像是生辰宴,更像是相亲宴,灯光不怎么明亮,规矩也不多。
这次来的人多是皇孙公子和达官显贵的子弟。说起来倒也不多,没有官员,来的都是合陆言骞心意的,也难得陆言骞愿意礼贤下士来对待的人物。
因此水笙打起十二分精气神,都不想出去见人。
她自觉自己不适合见这些人。恒景大概也没想到水笙不愿意出院子,反而有些得意,“见惯了便不怕了,水笙还要多历练一些。”
水笙没多话。
谁知道陆言骞派了个小厮过来唤水笙过去。
恒景脸色微变,转眼看着水笙,就不那么友好了。
一个小姑娘道:“恒景姐姐,这可不是水笙姐姐故意逗你呢,谁都知道她要当王爷的通房了,自然是要跟在一边的,怎么说都是第一个呢。”
也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有意,反正这句话是入了恒景的耳朵。
“胡沁什么,也不怕阎罗王揪了你的舌头。”黄莺喝道。
“你黄莺姑娘是良家子,今后要嫁人的,自然不好这么抛头露面的,”恒景微微一笑,“别人可就不一定了。王爷知道轻重,可不就把黄莺姑娘留下了么。”
黄莺连忙看向水笙,担心她误会。
水笙微微一笑,道:“爷唤我做事,恒景姐姐且慢慢说,我先过去就是了。”
她既然得了陆言骞的承诺,自然就与往日不同。若是平常时候,她心里想的也许是今后赎身放出去,自然会让着点恒景。可是如今她已经以房内人自居了,自然不会让恒景再摆出这副“合该我才是通房丫头”的模样。
恒景被堵在当场,一时竟然不知道如何驳她。
黄莺掩着嘴故意笑出了声,转身便走了。
“你来了。”陆言骞笑眯眯地看着她。
水笙“嗯”了一声,心里想,自己的头发可扎好了?不自禁地又摸了摸衣角。
“你放心,我不会带你去见旁人,”陆言骞眉头微皱,“只是佑文兄来了,我想你同我一起去见见他。”
水笙点点头。
陆言骞脸色有些微红,“佑文兄是我的好友,我把他看做兄长。”
水笙抬起眼,就这么亮晶晶地看着陆言骞。
陆言骞心里一荡,心想,她生得这样好看,一双眼睛滴溜溜像是小黄鹂在叫似的。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比喻,总之陆言骞觉得自个欢喜得很,恨不得水笙一直抬头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
也就在两个人你对我我对你的时候,忽然门被推开了。
来的却是二皇子陆烔。
“二皇子。”陆言骞行过礼后,便看见陆烔拉着一个并不认得的丫鬟。
“这是我在园子里遇到了,”陆烔微微一笑,似乎是一副风,流意气,“骞弟不会怪我吧。”
陆言骞微微一笑,“二皇子喜欢就好。”
“这位姑娘是陈小姐身边的丫鬟吗?”陆烔却不看她的脸,反而往她的腰身上看,让水笙有种没穿衣裳的感觉。
陆言骞自然一把拉过水笙,自个挡在前面,“不过是个小丫头。”
“生得挺好,”陆烔倒也没强求,点点头,搂着旁边的姑娘道,“这个姑娘就当送我吧。也算是你坑了我一把的礼物。”
陆言骞摇摇头,“若是您没那个意思,又怎么会求娶陈家表姐呢。我看满朝中没有比您更聪明的人了。”
“我看中的可不止是陈家姑娘啊。”陆烔用暧/昧的眼神看了看身边的姑娘。
陆言骞面无表情,“请便。”
便拉着水笙往外走。
水笙心里害怕,可直到走了一段路这才发现,陆言骞是一直拉着自己手的。
“怎么不走了?”陆言骞停下来,转头看着水笙。
水笙微微动了动手。
陆言骞一愣,连忙松了开来。
水笙抬起头,就看见陆言骞低着头把脸扭过一边,双手玩着衣角。
水笙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一幕。
面若冠玉的少年脸色微红,站在灯光摇曳的夜色下,临着秋风,就这么低着头玩着自己的衣角。
这是少年时代的陆言骞啊。
这样羞涩的,温柔的人。
水笙轻轻说:“今晚风真好。”
“嗯。”陆言骞抬起脸,看向那一轮明月,“我在边疆的时候,最长看的就是沙子,有时候看着看着,沙子似乎就成了海。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水笙脸色微红,“这不应景吧。”
“你看你,想哪里去了,不过是觉得在军中有些寂寞思尘罢了,”陆言骞眼里露出逗趣,也有些感触,“军中生活固然是刀刃上舔血,但毕竟简单。”
水笙大着胆子问了句,“那您喜欢军中的生活,还是如今的生活?”
陆言骞想了想,笑道:“有时候,我喜欢军队,有时候,我又喜欢现在。”
得,问了和没问一样。
但是水笙仍旧觉得满意,悄悄从怀里掏出一个绣的精致的东西,递给陆言骞。
“我记得你们送过我香包了呀。”陆言骞嘴上这么说,手上却一把接过来,兴致勃勃地摸了摸,“是扇套啊,绣的真好,都摸不出痕迹来。”
水笙笑眯眯地道:“这是当然啦,我当年差点没去绣房呢。”
“那可惜了。”
水笙心想,从前觉得可惜了。
可是现在,却觉得不去绣房,也是种福气。能这样日日相对,如何不是一种眷顾。
“我不觉得可惜。”
“绣的是虾吧,这难得一见。画的不错,是自己画的?”
水笙点点头。
陆言骞很快又揣进怀里,“好了,我们去见佑文兄吧。”
水笙还想说什么,只是很快就转过心态,安安静静地跟在后面。她总觉得怅然若失,却不知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