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常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人人都有烦心的事,他也一样。
几年来,一直令他不安的,首先是儿子。从初中到高中,虽然一直安排在重点班里,良好的学习条件,全县最好的教育资源,不仅成绩一直差强人意,而且时常惹是生非,没少让他操心。一想到不争气的儿子,就会让他心灰意冷,甚至对生活失去信心。林则徐曾留下一副耐人寻味的名联:“子孙若如我,留钱做什么?贤而多财,则损其志;子孙不如我,留钱做什么?愚而多财,益增其过。”自己挖空心思,千方百计的为了什么?为了谁?眼看高考在即,他忧心忡忡,而儿子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依然我行我素。
就在他为儿子的事一筹莫展之时,儿子所在学校的李校长来到他的办公室。落座之后,李校长把一份学校改扩建的申请报告递给他,说道:“吴书记,在县委县政府的正确领导下,我们的教育事业有了长足的发展。招生的人数不断增加,高考的录取率一直名列前茅,但原有的教学设施早已年久失修,已严重影响和制约了教育事业的发展,急需修建和补充。为此,我们已多次给政府和教育局打了报告,由于各种原因,至今没有纳入计划。还请吴书记在百忙之中予以关照。”他把报告扫了一眼,随手放在桌子上说道:“教育乃百年大计,国之根本,所有的竞争,归根到底是人才的竞争,也就是教育的竞争。再穷也不能穷教育,只是这属于政府分管的事情,我是鞭长莫及,爱莫能助,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过,既然李校长来了,有机会我和政府领导协商一下,看看是什么情况。”李校长明知是官场应付的话,却也连声道谢。
随后,话题自然就转入了今年高考,他接着说道:“李校长在教育多年,对高考录取有何高见?”李校长说道:“虽然近几年高考录取率逐年提高,但一二本增加的幅度十分有限,绝大多数增加的都是专科院校。”他接着说道:“儿子今年高考,成了我头等大事,按照目前的学习成绩,本科没有希望。影响我干什么工作都没有心情。不知道李校长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起死回生?”李校长答道:“现在的录取工作都是网上进行,公开透明,不像原来人工操作。”李校长沉思了一会接着说道:“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只有绝望的人,没有绝望的事。”他要的就是李校长这一句话,连忙说道:“李校长,其实我要求不高,只要考上二本,就如愿以偿了。你有什么办法,请直言无妨。“李校长接着说道:”录取环节我们没有机会,就只能在考试过程中做文章了。不过,这种做法,不是一个人可以完成的,有很大的风险。”他说道:“是不是找所谓的枪手?”李校长说道:“不是。要是别人的孩子,枪手或许可以,可你的儿子谁人不知,那个不晓,肯定不行,万万不可。”他接着说道:“李校长,你放心,尽量想办法,出了事有我在。需要我做什么工作,尽管说。”李校长说道:“那倒不需要。”看见李校长吞吞吐吐,他不免有些着急地说道:“李校长,我对教育是外行,我喜欢直来直去,需要多少钱?请给我一个数。”李校长连忙说道:“钱更不需要。既然吴书记如此信任,我就不妨直说,儿子的高考你放心,办法我想,保证你满意。只要把我刚才的申请报告给批了就可以了。另外,还有一个事情,烦请帮忙。我的儿子在乡镇工作,离家较远,多有不便。能否将其调到县上部门,如果能提拔使用,当然最好,将不胜感激。”听了李校长的话,他立即满口答应:“李校长如此支持我的工作,我深表感谢。支持教育事业的发展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县上会尽快作出安排,你回去以后,即可筹备,高考结束以后,就可动工。关于你儿子的工作问题,我会尽力而为,需要一些时间,不过你放心,同样会让你满意。”李校长连声感谢,并叮咛了考场的有关注意事项之后,就离开回校。
在当年的高考中,李校长从考场设置、监考老师等各方面做了精心安排,他的儿子在每一科目的考试中,都会有不同的老师给他传递答案,后被一所211重点院校录取。学校的改扩建工作也在李校长的主持下得以顺利实施,李校长的儿子也在不久调任县某局任副局长。
另外一个让他心烦的,就是新闻媒体。面对媒体,他是既爱又恨。防火防盗防师兄的高校流行语,在地方则演变为防火防盗防记者的口头禅。特别是网络,传播速度快,而且不受时间空间限制,具有很强的隐匿性,使人防不胜防。三“防”中前两“防”是千年传统,农村斑驳的老墙上常常能够看到“防火防盗尤为重要”的标语,夜深人静的记忆中仍有“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关好门窗,小心盗贼”的声音破空而来的记忆。最后一“防”则是新生事物,与时俱进的结果。面对记者,一些领导手足无措,因而窘态百出。
渭城县属于矿区,煤炭开采历史悠久。国家对煤矿安全特别重视,虽然经过多次整顿,一些小煤窑仍然是屡禁不止,安全事故居高不下。近年来,加上招商引资,项目建设,有关煤矿安全、土地征用、环境污染等热点问题成了群众反映和新闻媒体关注的焦点,就在他任县长期间,就多次被有关新闻媒体曝光,让他颇为头疼。有一次,有几位”记者“就有关热点问题再次到有关企业进行采访,他们本着“花钱消灾”的一贯做法,在和记者的协商破裂以后,双方引起了冲突。他先是让宣传部长去了解情况,看这些人是哪家媒体,什么来头,当宣传部长在检查了证件并核实以后,原来这些所谓的记者是冒牌的。就当即叫来公安干警,而就在准备实施抓捕时,记者当中的头一边伸着双手,一边说道:“不错,就算我们是冒牌的,而你们的问题是真实的。我还是劝你们冷静一点,不要为今天发生的一切后悔。”他在听了宣传部长的电话请示以后,权衡再三,还是答应了那些所谓的记者们的条件,给钱走人,以免引火烧身。
像这样假记者“打出租車上山﹐开奧迪下山”的事情,何止这一次,而不论因煤矿安全、土地征用、环境污染等热点问题,还是食品安全、社会风气,拟或某领导个人问题,不论是真记者,还是假记者,他们要见的,都是主要领导的态度。更可恶的,是没完没了,一个刚走,下一个就在来的路上。实在令人气愤,但无可奈何,只好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近几年,随着改革的不断深化,贫富差距的拉大、社会不公、贪污**等各种社会矛盾逐渐成为了公众瞩目的焦点,社会稳定成了各级政府压倒一切的头等大事。各级政府不惜花费大量人力物力,浪费大量的公共资源,去应付诸如假记者、群体上访等突发事件,以维护社会的稳定和和谐,但对暴露出来的问题和掩盖的社会矛盾却视而不见,不够重视。在稳定的大前提下,置群众利益、党纪国法于不顾,以求稳定和谐。他曾在很多场合讲道“搞定就是稳定,摆平就是水平,没事就是本事”。这种暂时的看似平衡稳定,在一定程度上反而助长了社会**,埋下了更大的不稳定的隐患。因为对错无法摆平,是非也无法摆平,爱憎更是无法摆平,你摆得平事实,甚至摆得平法律,你摆不平人心,只能带来更多的社会问题。胡长清在临刑前留下痛切之辞:“假如江西的新闻媒体能像美国记者曝光克林顿那样,敢于报道我的绯闻,我不至于落到死刑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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