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即将去市里工作的前后,他干了两件自认为是不同凡响的事情。
这第一件事,就是他家乡的汉城市博物馆,也就是文庙管理机构的仁馆长专程来到渭城县找他,告诉他博物馆正在筹备编撰出版一本《汉城市名人录》,作为史料永久保存。从古代、近代、现代到当代,而他理所当然的属于当代名人之列,如果条件允许,还可以在文庙内开辟名人堂专栏,悬挂当代有代表性的人物图片展览,或者刻碑留念。人常说,雁过留声,人过留名。这是一件名垂青史的大好事情,也是为个人树碑立传的好机会,与他近期的想法不谋而合。所不同的是,他根本没有想过,为人敬仰的先贤文庙,竟然还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他当即叫来县财政局长,说明原委,并给财政局长说道:“文庙是人类社会共同的精神财富,维护好、保护好文庙是大家的共同责任,这是一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造福子孙的大好事,也是家乡同志第一次找我办事,理应大力支持。”便指使县财政给与资金十万元。仁馆长有些意外,没有想到事情进行的如此顺利,临行时,一再道谢:“吴书记真不愧是当代名人,大手笔,大气魄,干大事业的人,请您尽快找好自己满意的工作图片,并配以简要的文字说明,我们一定将您的光辉形象放在最醒目的位置,并为您配以浓墨重彩的一笔。”
当汉城市博物馆名人堂开幕暨《汉城市名人录》出版发行的哪一天,他已经到市委任副书记快两年了。这一天,他特意回到家乡,再次回到久别的文庙,心情格外激动。当年,外公就是在这里给他讲了许多许多。可以这样说,这里是他当初出发的地方,现在荣归故里,看着制作精美的图片展览和名人录时,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自己不仅没有辜负外公的殷切希望,还和古圣先贤同展一室,如果外公地下有知,一定会为今天的他感到自豪和骄傲!当他兴冲冲地回家告诉母亲后,母亲却不以为然地说道:“那是神庙,是供奉那些有神性的人的地方,哪里是我们普通人能随意进驻的,就是进去了也压不住,呆不久。真是大不敬,大不敬啊!”
自古以来,口碑载道,碑不自立,名由人传。那些石碑虽起,口碑却降的事情司空见惯。著名诗人臧克家曾经说到:“把名字刻入石头的人,名字比尸首烂的更早。”“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古人云:盖棺论定。晚节不保者也大有人在,盖棺尚且不一定就能论定,过早地树碑立传,对他们并不是好事,也还很可能遗笑大方。广西的灵渠,那里有一块“遗臭碑”。民国初年,吕德慎在广西兴安任知事期间,兴安县接连发生水灾、旱灾,民不聊生,吕德慎仍如狼似虎,滥加税赋,邀功领赏。老百姓气愤之极,联名告状,终于使其被革职。兴安百姓无不拍手称快,于是立下此碑,为“遗臭碑”。碑上伤痕累累,据说是吕德慎后人曾多次试图毁碑,但都被当地乡民制止。为防止破坏,碑旁后用水泥进行加固。
这第二件事则是到市委以后完成的。初到市委以后,毕竟没有像在渭城县那样树大根深,盘根错节。拜访的人也比较少。特别是十八大以来,反腐力度不断加强,尤其是干部群众的自觉监督意识普遍增强,眼睛无处不在,不要说像雷政富那样的不雅视频,就是在特别的场合和特别的人吃一次饭,喝一次酒,或者不经意的一些动作,说一些不该说的话,或者用一次车,这些原来都习以为常的事情,现在都有可能是一个事件的导火索。所以各级官员普遍都比较谨慎。清闲之余,便萌生了出书的念头。可以利用这空闲的时间,把自己在过去工作中的讲话、报告、调研文章,再适当补充一些习作的短文,诗歌,找一个有水平的人汇总整理,编辑出版。让别人会觉得自己不仅仅是一个领导干部,而且还是一位文人雅士。然后利用市委书记这个更大的平台,销售应该不成问题。不仅可以提高自己的身份,还可以谋利敛财,可谓一举两得,一本万利。
说干就干,他立即从师范大学找来一位熟人,把自己工作以来所有资料,挑选有代表性的分类择要整理,尽量切合当前形势需要,然后再从文字上修改把关,以时间为轴线,根据不同的历史时期,尽量以调研报告的形式刊出,因为工作报告代表的是组织,而调研报告则是他个人的工作成果;在语言特色上,尽量避免理论性的领导口气的语言,多用一些群众性的接地气的口语化的语言,增加真实性;在遣词用句上,对于一些过去模棱两可的态度不鲜明的词,统统改为旗帜鲜明的甚或一针见血的词语。经过大约一年的时间,一本印刷精美、制作精良的《黄土地》便大功告成,不仅扩大了他的影响,提高了他的形象,也获得了丰厚的回报。
史载,唐太宗李世民,是中国历史上一位不可多得的明君。其在位期间,经济发展,社会安定,政治清明,人民富裕安康,出现了空前的繁荣。故史称“贞观之治”。
贞观六年,秘书少监虞世南就曾经呈奉上一部歌颂唐太宗功德的著作《圣德论》,可在李世民那里却碰了一个软钉子。谁不愿意听别人说自己的好话呢!但李世民却说:你的《圣德论》把我捧得太高了,怎能把我比拟成上古的圣君呢!但是,比起近世的赖蛋皇帝来,我还是要胜过他们许多的。但你看到的只是开始,我能不能一直好到最后,犹未可知。所以,他拒绝了老朋友虞少监的鼓吹。
贞观十二年,“著作佐郎邓世隆表请集上文章。”陛下呀!你应该出一部《李世民文集》,让我们全体臣民能够学习您的光辉思想呵!唐太宗却说道,我看过《隋炀帝文集》,文章深奥广博,以文辞看,是古之圣贤尧帝和舜帝,而决非暴君夏桀王与商纣王,可他的行为与处事,为何与他的言论恰恰相反呢?我的言论和命令,凡有益于百姓的,史册自会记录,历史自会书写,完全可以不朽于世;若言论和圣谕无益于江山百姓,就是编成文集,又有何用?梁武帝父子、陈后主、隋炀帝都有文集发行于世,哪一个又拯救了国家的覆亡?为君王怕的是没有德政,做华丽的文章干什么?
有道是,劝君不用镌顽石,路上行人口似碑,大功无碑,大道无形,碑本天成,何必人立。那些为个人著书立传的胡长清之流却早已被人唾弃,而焦裕禄、孔繁森等一心为苍生百姓者,却为世人敬仰。唐时白居易知杭州,为民修堤,后人感其功,立碑曰白堤;宋时苏东坡又知杭州,再修一堤,后人又念其功,立碑曰苏堤。一直延续至今,成为西湖一大美景,为世人敬仰。假如当年白居易、苏东坡都自磨一石,曰白曰苏,立之湖畔,也许早已被埋于污泥,没于尘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