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燕京诚,提到将军府凤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凤家满门忠烈,是宁国的栋梁。
家主风致敌乃宁国三朝元老,跟随太祖皇帝开辟疆土,击退外敌,深得帝心,封大将军大司马,娶太祖皇帝长女长安长公主为妻。
风致敌卸甲后,赐府邸,为将军府。膝下育有三子,长子凤远征年轻时随父出征,颇有战功,后因于千军万马之中取敌首级,攻城无数,得封镇国一品大将军,手握兵权。
次子凤远方亦入军营,骁勇善战,得封骠骑将军。幼子凤远志无意军旅,为人闲散,却有经商天赋,不过三年,已富可敌国,生意遍布神州。
长房凤远征,娶妻云端,北陵国公主,育有一女,是凤灵犀。另有五房妾氏,二房年氏,当朝宰相年永安嫡女,生有一子一女,子凤傲天,女凤倾城,云夫人死后,扶为正室。三房张氏,商人之女,家底丰厚,育有两女,即凤兰心,凤兰玉。四房五房均无所出。
二房凤远方,娶妻赵氏,昌平侯嫡女,生有一子一女,子名凤傲殊,女凤无双。
三房凤远志,娶妻钱氏,天下第一富商钱百万之女,育有一子,名凤傲翔。
默默的走在前往长安苑的路上,凤灵犀在心里第一百零一次回顾了凤家的家史,这哪是什么家史,明明就是凤家奋斗史。
凤灵犀的身后,跟着紫竹绿叶,这两个是她的大丫鬟,年岁也稍长一些,她出入一般都是带着二人。
此时紫竹一双美目正盯着自家小姐的衣裙,粉色的衣裙上是傲雪的红梅,这个季节穿当然是再适合不过了,只是这是大夫人送来的唯一一件像样的冬衣了。
“紫竹,你说小姐干嘛不穿平时哪件破袄,刚好也给老夫人看看,大夫人都是怎么像外界传言的那样善待小姐的?”绿叶明显是愤愤不平。
“小姐不是将短了的衬衣穿在里面了吗?”紫竹目不斜视,淡淡开口。
“我的紫竹姐姐,你是真傻还是假傻,那穿在里面,谁能看见啊?你能啊?”绿叶嘴不饶人的追问。
“好了,我的绿叶妹妹,我说不过你,但小姐自有主张,你就不要瞎操心了。”紫竹依旧是神色淡淡,今早她见小姐果断的下着命令,就知小姐心里必定是有主意的。
再说了,她家小姐本来就聪明,很多事情不是不懂,只是太善良了,容易被人欺骗利用。想到这里,紫竹低低的叹了口气。
听着身后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凤灵犀都没有回过头,也没有出言斥责,只是心里对紫竹又多了一份欣赏。
“看到没有!二小姐!她居然离开紫藤苑了,不是说病的快要死了吗?怎么还随意走动?”
“你不要瞎说,我看二小姐精神还好,她走这路是去给老夫人请安吧?”
“切,请什么安,丢脸吧,老夫人都说不让她去了!”
绿叶听到声音,就想上前,被凤灵犀伸手制止了,她对这些议论并不感兴趣,小角色而已,只要大风向转了,一切都会变的。
一路走到长安苑的正屋门口,立在一旁的小丫鬟愣了愣,但很快便殷勤地撩了帘子,见她们走近,笑容满面地喊了一声
“二小姐”。
凤灵犀朝着那小丫鬟笑着点了点头,进了正屋。
将军府是开国功臣府邸,又历经三朝,自然是奢华无比,单是老夫人这屋子就可看出。地上铺着光滑如镜的金砖,头顶上挂着美丽的八角宫灯,屋子里有紫檀木嵌象牙花映玻璃的楠木隔段,其余家具也全都是花梨木与酸枝木所制,雕工繁华,令人叹为观止。
本不常来的凤灵犀见着这些本该惊诧,但她却连看也未看这些美丽的摆设一眼,只是淡淡的望了眼满屋子的人,轻轻走上前去,笑容可掬地向正座上的老妇人行了一礼:“灵犀见过祖母,母亲和二位婶婶。”
微微低头,凤灵犀唇角有笑意一闪而逝,她知道今天是一月一次三家集体向老夫人请安的日子,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错过的。
“起来吧,你身子不好,不是说了不要过来了吗?”老夫人想了想,还是将以后两个字咽了下去,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女。
“是”口里答应着,凤灵犀便缓缓的站了起来,抬眼望向上座,那个身穿五福捧寿纹样纻丝大袄,头上戴着银鼠皮昭君套的老人只是手捻佛珠,淡淡点了点头。
“灵犀知道祖母心疼孙儿,只是今日觉着身体好了许多,又听闻祖母近来身子不适,特地带着新抄的佛经过来,献给祖母,愿祖母身体安康,身心和乐。”
凤灵犀说着,对着身后招了招手,很快,紫竹便将方才还捧在手里的一本经书递了过来,凤灵犀接过,恭敬的举至头顶,神情安详至极。
老夫人见了,手中动作也不禁停了停,良久,才示意身侧站着的贴身嬷嬷林妈妈将佛经接了过来。
“你也是个有心的,身子不好,还想着我这老太婆。”
凤灵犀望着老夫人的面色,威严之中透着雍容,虽年岁已大,却仍难掩公主风华,不禁暗暗折服,又见老夫人虽口气依旧疏离,却也柔和了许多,心中明白,凡事不可操之过急。
这时候,一位身穿蜜合色大袖圆领湘绸裙子,发上是点金凤簪的美丽妇人望了眼凤灵犀身上明显宽大的粉色衣裙,却突然笑了。
“二小姐这身衣服颜色倒是亮丽,瞧着也别致,不知道是哪家制衣坊给做的的?”
凤灵犀眉目低垂,脸上露出天真的笑容,“二婶是说这衣裙?这是母亲见我冬天无衣,特地叫人送来的。”说完,试探的问。
“二婶也觉着好看?”
“好看是好看,只是我瞧着这衣服怎么这样眼熟呢?三弟妹看着呢?”二夫人赵氏说话躲躲闪闪,显然是在卖关子,此时又将话头抛给了三夫人钱氏,意思不言而明。
但三夫人是个不愿惹事的,抬眼望了眼二夫人,又朝大夫人处望了望,正欲出声推辞,却见大夫人年氏脸上微微笑了,可是眼底却不见丝毫的笑容。
年氏慢慢打量了凤灵犀一眼,又朝着二夫人赵氏望了望,才道:“的确是眼熟,过来,让我仔细瞧瞧。”
凤灵犀眼角一跳,脸上却露出恭顺的笑容,仪态端庄地走到年氏面前,又福了福:“母亲。”
年氏十分慈爱地看着她,道:“确实是去年给倾城做的,这丫头穿了一次,说是好看,想着留给妹妹,却不料平添了旁人话柄,是我失察了。”
年氏说着,对着老夫人歉意的笑了笑,“我这就让下人给灵犀准备今年的冬衣。”
“这冬天都过了一半了,还准备什么冬衣啊,大嫂可真细心。”二夫人赵氏不咸不淡的开口,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果然年氏隐藏极好的和善面皮也开始撕裂了。
“你……”
凤灵犀拘谨的抬头望了眼面前的两人,缓缓的低下了头。大户人家是非多,二夫人和大夫人不合已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二夫人出身昌平侯府,看不惯大夫人掌家,也在情理之中。
本来今日这种情景,嫡母虐待庶出子女,缺衣少食,是见怪不怪的事情。
只是她凤灵犀并非庶女,老夫人也不是好糊弄的人,更有二夫人添油加醋,今日大夫人想要善了,怕是不容易。
眼珠一转,凤灵犀缓缓上前,对着二夫人轻声道,“二婶,你可能误会了!”
见赵氏一脸不可思议的望向自己,凤灵犀紧张的说道,“真的,二婶,母亲对我很好的,这件冬衣也很保暖,不信你看?”
凤灵犀说着就要将袖子卷起来,却见年氏慌忙走过来拉住了灵犀的手,轻声道,“可怜的孩子,这大冬天的就别掀衣服了,当心冻着,母亲谢谢你,老夫人也明白。”说着,还将灵犀的袖子又拉了拉。
凤灵犀只是微微笑着,并不言语,可赵氏却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似得,猛地上前拉开了凤灵犀的另一只手臂,果然入眼的只有满是冻疮的手臂。
“啊……”大叫一声,赵氏惊呼道,“二小姐,你这衬衣的袖子呢?你这手臂怎么冻成这样?女孩子要是留疤可怎么办啊?”
赵氏说着,还抽空瞅了眼老夫人的神色,果然见一向神色淡然的老夫人此刻脸色寒的吓人,年氏似是也看到了,但眼角一跳,却是恨声道。
“来人那,还不快请大夫进府,给二小姐看伤,要是二小姐手臂留了疤,仔细你们的皮。”
凤灵犀抬眼望着那飞快离开的下人,眼神暗了暗。
“老夫人,儿媳近来府里繁忙,可能有所遗漏,让那些下人偷了懒,短了二小姐的,儿媳回去,一定彻查此事,给您一个交代。”
“不用了,你给灵儿一个交代就行了。”老夫人面无表情的开口,却对着凤灵犀招了招手,凤灵犀会意,走到老夫人跟前,老夫人摸了摸她冰凉的手腕,转头对着身侧的林妈妈道。
“你将我存在箱子里的那件白色狐裘拿出来,给二小姐。”
“是”林妈妈答应着下去了。
大夫人年氏却变了脸色,老夫人这是变相打她的脸,给凤灵犀长脸啊。
想到这,年氏不禁又朝凤灵犀望了过去,她依旧身姿单薄,弱不禁风,看她今日神色,依旧是对自己颇多维护,一切举动看似不经意,却又透着古怪。
难道她明白过来了?只是,这可能吗?
若真明白,又怎么会喝自己下了慢性毒药的汤水,若是不明白,今日这看似无意的举动,却处处透着古怪,又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