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灵犀闻言,脸上一红,嘴唇动了动,才斟酌着道,“这丫头是我房里的水蓝,被绑着的叫曾牛,是在外院回事处帮忙的小厮。他们……他们是真心相爱的……”
凤灵犀磕磕巴巴的将这一番话说完,凤远征却已是完全明白了过来。难怪凤灵犀一听到自己问话,就满脸通红,还说让自己这个做父亲的看了笑话,说到最后竟也全是对这跪在地上丫头的维护。
这样想着,凤远征不禁又看了眼站在身侧的凤灵犀,十三岁的凤灵犀已经初初有了张开的模样,眉宇之间有几分自己的英气,但更多的却是来自于云端的柔和明媚,如初夏盛开的海棠花般亭亭玉立,却又傲然遗世。只是这身子骨也太弱了些,竟像一阵风就能吹走般,也难怪堂堂将军府的二小姐,竟被几个下人欺负成了这个样子。
又看她眼睛红红的,知道是个与云端一样重情重义的孩子,想到今日她跪在大厅之中慷慨陈词的坚定,又看到如今的狼狈。想起凤倾城训斥下人时的狠辣果决,再看凤灵犀今日的念旧怀恩,心下不禁又多了份愧疚,自己对这个女儿确实是亏欠良多。
这样想着,凤远征眉宇间就携了几分淡然,瞧着凤灵犀,淡淡的道,“既是下人们不听话,打发出去就是了,何必跟他们置气。”
凤远征话虽说的不重,但落在一屋子的下人耳中,却俱是满脸的震惊,将军不喜欢二小姐是整个凤府公开的秘密,这也是府里很多下人轻视二小姐的原因,可今日看将军这神色这举动,竟好像完全不是这回事啊。
难道是他们最近忘记关注府里的最新动态了,这真真是……,这样想着,方才还因嫌弃紫竹钱给的少,久久不愿意离开的两个小厮,立马谄笑着,缓缓退出了紫藤苑,临走还贴心了带上了院门。
一直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的曾牛,听到凤远征的话更是满脸惊诧,他姑母不是说将军最讨厌二小姐嘛,他还以为将军来了,二小姐的威风也该耍到尽头了,没想到竟听到这样一番话,这可如何是好。
曾牛的眼珠子一直在咕噜噜的转,却想不到任何的方法,他太轻敌了,以为二小姐是个软柿子,他甚至都没通知自己的姑母,就独自来了这儿,想着就算他将水蓝这丫头吃干抹尽,二小姐也不敢说什么,却全然没想到二小姐竟如此强势,如今就连将军也站在她这一边,这真是棋差一招啊。
一直跪在地上的水蓝却没有想那么多,她只觉得小姐处处在维护自己,自己更应该适时表明自己的心意,遂上前一步,轻声道。
“奴婢水蓝,与曾牛是真心相爱的,还望将军成全。奴婢……”
谁知水蓝的话还没有说完,跪在一侧的曾牛就大声打断了她,嚷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可没有与你相爱,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罢了。”说完,转头望着坐在上首的凤远征,大声道。
“请将军为曾牛做主。”
“阿牛哥,你……”水蓝瞪着不可置信的大眼睛,她显然还不相信自己一心爱着的阿牛哥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凤灵犀望着眼前的一幕,又看了眼凤远征不耐的神情,知道自己这个父亲虽然打仗是把好手,但处理家务事还是不在行,当即就准备出口解决,却听到屋外传来冰冷严厉的女声。
“丫鬟勾搭小厮这么不要脸的事情,还好意思请将军做主成全,真真是丢尽了我将军府的脸。”话音落下,屋外堪堪走进一位身着牡丹色撒花大袄,深黄色棕裙的妇人。凤灵犀定睛一看,俨然就是年氏。
年氏当先一步迈入房间,紧跟其后扶着她右手的正是曾牛的姑母陶妈妈。陶妈妈一迈入房间,眼睛就望向了被五花大绑按在地上的曾牛,眼中露出了愤恨的神色。
凤灵犀只当不察,站直了身体,缓缓迎向了年氏,恭敬的行礼道,“灵犀见过母亲。”
一直高昂着头的年氏望了眼凤灵犀因微微垂着头而露出的白皙后颈,眼中闪过一抹不屑,但很快就恢复了一贯的柔和,朝着凤灵犀轻轻点了点头,便快步走向了凤远征,行礼道。
“妾身不知将军竟来了这里,可一顿好找。”
凤远征见到年氏,紧皱着的眉头有了一丝缓和,他冲着年氏微微点了点头,用不轻不重的语气进行了回答,但其中的惊喜和放松还是全部落在了站在一旁的凤灵犀眼中,她不禁在心中苦涩一笑,看来年氏这些年已经逐渐融入了凤远征的生活了,凤远征已经有些离不开她了。
“灵儿房里的事情,小厮和丫鬟通奸被抓了个先行,丫鬟口口声声说是真心相爱,小厮却全不承认,硬说是丫鬟勾引的他……”凤远征轻声开口,就眼前的情况进行了简单的介绍,说完,望了眼年氏,淡淡的道。
“夫人怎么看?”
年氏闻言,原本已经有所缓和的眉角竟又缓缓拧了起来,因为她知道以凤远征的习惯,轻易是不会过问府里的事情的,今日他不仅过问了,竟然还出现在现场,甚至像聊天气一样的在和她聊这件事情的处理方法,这背后一定隐藏了什么。
想到这里,年氏的脑中忽然闪过一道亮光,莫不是,凤远征在试探她?
“这……”年氏的大脑在高速的运转着,按照府里以往的规矩,丫鬟和小厮通奸,若实在于主子跟前得力,配在一起的也不是没有,但大多数情况下是两人都被赶出府。这件事本不需要多想,曾牛虽在回事处帮忙,但平时好逸恶劳,又贪色,早就失了人心,府中人若不是碍于陶妈妈在她身边做事,恐怕早就将其赶了出去。
而水蓝就更不用说了,这丫头她本想当作一颗棋子放在凤灵犀身边,没想到是个不成器的,这么久不仅没有唆使成凤灵犀犯错,最近更是连凤灵犀的行踪也抓不住了,这样的人要她何用。
这样想着,年氏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但转眼看到陶妈妈望着自己祈求的神色,眉角不禁又皱了起来。算起来,陶妈妈作为自己的陪嫁丫头,跟在自己身边也有几十年了,从来忠心耿耿,几乎从无所求,如今为了这个不成器的侄子求到自己跟前,自己难道放任不管,如此岂不是寒了陶妈妈的心,那以后还有谁敢真正效忠于自己。
“依我看,这水蓝既与曾牛真心相爱,不如就配给曾牛吧,陶妈妈在府里也是老人了,侄子倒现在还未婚配,也显得你这个主母顾及不周……”就在年氏苦于该如何开口的时候,凤远征已经代替她作了回答。
年氏听完,只觉得大脑一阵蜂鸣,陶妈妈更是没忍住,直接惊呼出声,“不可以……”
谁知话音还未落下,就迎上了凤灵犀似笑非笑的眼神,只见她望着陶妈妈,朱唇轻启,却是淡笑道,“这个府里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父亲身为将军府主人,什么时候说话可以让一个下人随便插嘴了?”
陶妈妈被凤灵犀森冷的语气一惊,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多么大的错,小心翼翼的抬头望向凤远征,却只看见一双冷漠寒冷的眸子,顿时吓得瘫倒在地。
年氏也知道陶妈妈此举越了规矩,正想上前为陶妈妈说两句,却只听见凤远征森寒的嗓音,“此事就这样办了。”
说到这,凤远征望了眼年氏,讥讽的一笑道,“你教的好下人,我看着将军府的下人该换换血了。”这样说着,凤远征看也没看年氏,转身朝着屋外走去,边走边道。
“尤其是灵儿的紫藤苑。”
凤灵犀闻言,唇瓣携上一抹淡淡的笑意,仪态端坐的躬身行礼,口中高声道,“灵儿恭送父亲。”
年氏眯着眼睛望了眼凤灵犀,眼中俱是探究和愤恨,凤灵犀并不理会,只是淡淡的道,“今天折腾了半天,灵儿有些累了,就下去休息了,母亲请自便。”
年氏闻言,更是气得不轻,但长久以来养成的阴狠性格,硬是让她忍了下来。她对着凤灵犀转身而去的身影,露出了狠辣的笑容。
“姑母,夫人,你们可要救我啊,我可不想娶这个丑八怪。”依旧被五花大绑的曾牛还在胡乱的叫喊着,年氏却连看一眼都嫌多余,直接领着下人出了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倒是陶妈妈,狠狠的瞪了眼曾牛,但还是示意水蓝给曾牛解了绳子,这才匆匆忙忙跟着年氏的脚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