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斐苦笑了一下,瞄了一下铺在桌上的草纸,暗叹一声,蘸了墨汁,看了一眼墙上“慎独”二字,一挥而就,轻轻搁下毛笔。
草纸上赫然四个大字“慎独慎微”,用的却是米芾行书体,清辉闪煜,天真自然,跌宕磊落。
康紫荆见闻斐从自己手中接过笔,不由就长舒了口气,欠了人家的太多,压在心里终是过意不去的,却也没太在意闻斐如何书写,只是想着只要不是太过难看,这个学生自己是收定了,便挽了母亲的手,替妈妈揩了眼角的泪痕,抚捋了几下额间的乱发。
“紫荆,这是……!”康紫荆正自腻味着妈妈,忽听康元清颤颤地叫自己,不由侧了头边看向康元清,边冲闻斐开玩笑道:“是不是写得太难看,吓着你爷爷了?”
闻斐就一脸的惭愧道:“可能是!”康紫荆就向桌上望去,一双秀目甫一看到草纸,不由悠然一亮,迅速靠近书桌,直直地看着桌上的四个大字,一时间竟没缓过神来,脸色由惊异转为骇然,一滴香汗浸出额头,悄然滴落,只见草纸上“微”字的中间,便被汗水迅速洇湿,模糊。
“啊!”康紫荆惊叫一声,就要用手去擦,到了半空兀自停住,急得眼泪在眼圈里直打转,口中念念道:“我弄毁了这书贴!”语气说不出的懊悔、惊慌。
复又抬了头望向康元清道:“爸爸,这书贴哪里来的?”一句话问得旁边的岑希哭笑不得,拉了奶奶的手道:“奶奶,你刚好,姑姑怎地也生病了?还是精神病,明明刚才逼着闻斐写,闻斐写了又问这字是哪来的,病得不轻呢!”
其实看姑姑如此反应,多少是在岑希意料之中的,当初外公他们那些书画泰斗,不也是被闻斐搞得疯痴颠狂么?
可岑希奶奶哪里晓得这些曲折,真的把岑希的话当了真,一步上前抱住紫荆道:“紫荆啊,你醒醒,明明是你让斐儿写的,这会儿怎么说起这么莫明其妙的话来?你没事吧?”
康紫荆这才稍微醒过神来,看了一眼父亲,见父亲尤自还在研究,不由凝视着闻斐道:“《洛神赋》跟你什么关系?”闻斐挠了挠头,象一个犯了错的孩子,憋屈地嚅嚅道:“我写的,可就那几个破字,倒把大家折腾的够呛,姑姑,我也不想的!”
康紫荆一个趔趄,就有点站立不稳,喘着气,抚着胸道:“破字?那我的字、还有师傅的字算什么?”闻斐哪里再敢多嘴,只好看向岑希道:“岑希,陪我去后山玩玩好不好?”
岑希赶忙接过话把儿,道:“好啊好啊!”
当岑希拉了闻斐向书房外走去时,闻斐方才听见康元清喃喃自语道:“可惜了,这草纸怎配得起这字啊?这汗再向旁边两公分,就好了!可惜了!”
父女俩如入魔症!
“元清、紫荆,你们怎么了?”岑希奶奶看着父女俩痴痴的样子,不解地问道。
“妈,我还想着收小斐做学生,羞死人了,我做他的学生只怕还不够格呢!”康紫荆喃喃地看着自己的母亲道。
“啊?”老妇人不禁伸了脖子向桌上看了看,瞅向康元清道:“老头子,这小斐他……他到底是什么人?”
康元清沉默着没有吱声,背了手仰头思考了半天,道:“这件事情半分不可外露,只限于我们三人,包括武竹道场那边也不要告诉。”说着看向紫荆道:“倒不是爸爸不相信你的老师,只是事情太过于离奇和重大!”康紫荆想了想,郑重地点了点头,道:“放心爸爸,老师那边暂时我不会说,不过哪天老师要是知道了,怕是要怪罪我呢!”康元清点了点头,道:“适当的时机,我会亲自跟他聊聊!”康紫荆如释重负的出了一口气道:“那你可得替我解释清楚,不然我真得愧对老师!”
康元清指了指桌上的字贴,道:“紫荆,你把这个收好,我去打个电话。”康紫荆小心地收了字贴,见父亲径自进了里间的工作用书房,关上了房门,康紫荆知道,父亲这是在给谁打电话去了。
闻斐和岑希俩人出了院门,顺着后山的小路,一路向云山顶行去。在这周边,类似康元清这样的住所,座落了不少,闻斐神识今非昔比,一路行来,感觉这附近竟完全处于无处不在的监控之中,警卫隐秘而森然。
山道是青条石铺就,一米多宽,顺着林荫蜿蜒而上,清幽静谥。
“闻斐,下次有人再让你写字,你故意写丑些行不?你看外公、爷爷他们,都快成……快成神经病了呢!”岑希站在闻斐前两三个石阶上,向下看着闻斐道。
闻斐稍仰了头,看着岑希嘟着小嘴担心的样子,不由抬手挠了挠额头道:“我也不想的,只要拿起笔,想故意把字写丑,却也挺难的!再说我也不忍心骗他们啊,不过写个字而已,他们怎么反应咋这么强烈啊?下次我再也不写就是了!”
闻斐说着,脚下稍一用力,直接窜上七八阶台阶,从岑希身边飘然而过,看得岑希羡慕不已,转身猛跑,向闻斐追去,边跑边道:“闻斐你等等!”
闻斐一跃之后,本没有再往上行,站在高处,看着扎着马尾辫的岑希向自己这处奔来,不由想起初见岑希时,岑希走在从教室窗外斜斜照进阳光里的娇俏模样,不由得心尖里的某一处地方,就化得软软地、糯糯地,眼神里便不由地流出柔柔的光来,其中溢满着深深的爱恋。
岑希跑到近前,见闻斐正痴痴地望着自己,满眼的爱意缠绵,眼神竟一时不知向何处躲避,呼吸不由有些急促起来,散乱地望向脚下,过了片刻,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迈上一步台阶,站在闻斐面前,抬了头,一双秀气迷离的眼睛,也痴痴地望着闻斐,娇羞着喃喃道:“答应的奖励,给你就是!”说着娇小的身子微向闻斐靠去,轻颠了小脚,微闭了眼,一双鲜润娇红的唇便向闻斐递去,闻斐刹然间觉着天地不复存在,眼中只有那娇美秀丽的容颜,缓缓向自己迎来,此时,风起林间,林稍微扬,世界是那样美妙而温暖……
“快来人……”就在岑希的嘴唇刚要轻触到闻斐的一瞬间,一声急促地呼叫从山上的小径间传来,使得岑希陡然恢复清明,堪堪美丽的一吻,竟悠然而止。闻斐深深看了一眼脸色潮红,含羞草似的岑希,然后很是不满地朝山上看去,岑希此时也缓过神来,故作镇定地装做刚刚啥也没发生过的样子,颤着音对闻斐道:“山上好象有人呼救?”
闻斐点了点头,伸后拉了岑希的小手,道:“上去看看。”说着转身趁岑希不备,便在岑希晶莹的小脸上飞快地轻吻了一下,道:“利息。”岑希轻叫一声,红着小脸,不敢看向闻斐,只是小声的道了声:“坏人!”便随着闻斐沿小径向山上跑去。
转过两处小弯,大约三四十级台阶处,一个中年男人正蹲坐在一级石阶上,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斜倚在中年男人的身上,手捂胸口,脸色苍白,一身颓然,神情有些恍惚。
闻斐和岑希快步攀上石级,那中年男人看上来两个少年男女,眼中不由焦急更甚,眼晴便向四周寻觅,闻斐二话不说,蹲下身子,便欲握起老人的左手,那中年男人一抬胳膊,挡下闻斐,历声道:“你们是从哪来的,想干什么?”闻斐和岑希不由愕然,楞了一楞,闻斐皱了皱鼻子道:“救人!”中年男人疑虑地道:“你会?”闻斐也不吱声,拨开了那中年男人的手,直接握住了老人的左手,任脉之力随之导出,很快发现老人心脏内一处血管里,水系清玄竟几乎全停止振动,大约一小团黄豆大小的泛黄的未知清玄堵在血管内,以一种重未见过的振动之态,聚集一处,使熟悉的血液清玄流通不得,心脏微颤,跳动正自减慢,致使一大片毛细血管网络内的水系清玄停止振动,趋向沉寂。
闻斐不知道这是什么病症,却清晰的意识到,如果不马上将那团泛黄清玄团驱散开来,老人的心脏将随时会停止跳动,心脏停止跳动,人岂不就完了?
闻斐脑里急速盘算着,这时小径四周忽然飒飒作响,五六名身着便装的二三十岁的男子,突然向老人这边聚集而来,一个好似领头的男子,第一个扑上前来,向那中年男子道:“肖秘书,王老怎么了?”那被唤做肖秘书的中年男人见这一行人赶来,脸色不由一松道:“王老执意要上山散步,我拦也拦不住,现在想来是心脏病发作了!我撵出来的急,没有带药,你们有药吗?”
几个男子不由面面相觑,暗道:“你做秘书的不想个周全,却来问我们索药,我们哪里会有。”便摇了头,肖秘书急道:“现在我不敢轻意移动首长,你们派人马上把项医生喊来,别忘了带急救包!”此时,那王老已经呼息渐弱。
闻斐眼见老人再无力支撑,不由狠下心来,暗道:“再不想办法,可就来不及了。”想着不由加大脉力,使那处血管内的水系清玄迅速与脉力形成共振,那血管里的水系清玄振动一时极是强劲,闻斐加大神识之力,使血管内的水系清玄快速向那团黄色清玄冲击而去,两者一触即停,水系清玄堪堪将那团黄色清玄撞散了一点点,随之老头不由闷哼一声,那后来的领头男子不由紧张地看向闻斐,喝问道:“你是谁,在你干什么,快停手。”说着伸手便向闻斐肩膀抓去,想要将闻斐拖离老者。岑希见状,忙伸了小手去挡,急叫着:“他在救人!”那领头男人担心老人安危,急切间出手就重了些,又不曾想岑希竟螳臂当车,伸手来护着闻斐,一把便抓在岑希的手臂上,岑希只觉一股大力捏在小臂上,手臂竟是要折了一般疼痛,不由痛叫一声,闻斐猛地睁开眼晴,见岑希右小臂上竟出现了一道极重淤紫,心下不由一疼,便狠狠地向那领头男人看去,那男人眼见闻斐眼内历芒一闪,一时情急,以为闻斐更会对首长不利,伸出右手再行向闻斐肩头抓去,其他几个赶来的男子,见一向沉稳敏锐的队长竟使出鹰爪功对付这少年,不由都暗自留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