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旧的屋子阴森森的,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些陈旧的家具,一应摆设皆无,一目望去,屋中情况一目了然。
旁边小厅里,几个面无表情的侍卫看见叶祁,什么话也没说,退后两步,也不知道是动了哪里,很快,小厅后面的墙壁就开了一道暗门,叶祁对叶安安抬抬下巴,示意她跟上。
叶安安也不深究到底是什么机关——这样的地方,显然是叶家机密之所,她能来就已经是叶祁宽待了,难道还指望叶家把所有机密告诉她这个要泼出去的水吗?
只是叶安安也好奇,既然是这样老旧的房子,为何又守着这么多人,这不是白引人注目?
直到入了暗门,顺着长长的甬道一路深入,顺着墙壁上的灯火看去,叶安安才深吸口气,恍然大悟。
入目所见的,是一间宽大的石室,墙上,却有五六个被架在木桩上,身上伤口淋漓,扑鼻的血腥味,几欲叫人作呕。
叶安安双手瞬间紧握,费了好大力气,才没叫自己惊呼出声来。
那边,本在刑讯的叶三爷看见他们两,眉头瞬间锁紧,叶祁才给他请安,便叫他劈头一顿训斥:“糊涂东西,这地方,也是你妹妹该来的?”一边只叫叶安安赶紧出去,“这血腥地儿,可不适合你看,快回去!”
叶三爷怕是好几天没睡好了,也没怎么收拾,胡子拉渣不说,身上深蓝长袍上一块一块暗红斑点,再看看上面被绑住的人,叶安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因此,哪怕脸色早已刷白,叶安安却是不肯让,梗着脖子说道:“三叔,我也是叶家的人,这是叶家的事,叶家的地儿,我怎么就不能来这儿?”
叶祁见叶三爷脸色不对,忙上前几步给叶三爷打个眼色,说道:“三叔,安安年纪也长了……以后又是……她一定要知道,我却也不能一直瞒着她……”
碍于还有人在,话说的有些模糊,可叶三爷何等精乖之人,但瞧叶祁面有为难,叶安安又是难掩的愤慨,心中虽还有百般疑虑,到底还是相信了叶祁,由着他了:“算了算了,既然祁哥儿说话了,那边罢了。你们要做什么,动作快点,这么个污秽地儿,瞧过一眼也就算了。”
叶祁却是道:“三叔你不必顾忌我们,该怎么样审问还是如何审问,我和安安,也就是看看。”
接着审问?叶三爷狐疑地瞅了眼叶祁,见他微微点头,心头更是百般猜疑,只强行压下,淡淡嗯了一声,叫了左右:“来人,给我接着用刑!”
话音方落,叶安安便见着旁边两个貌不惊人的中年男子默不作声地走上前去,手心一翻,指尖便多了片锐利的小刀片,银亮的刃口被灯光一照,在这阴暗的屋子里格外闪亮。那两人跟商量好似的,围到了居中一个男子身边,这人身上衣服已经完全被血染红了,闭着眼睛,已经昏死过去。胸口都没了起伏,恍然还以为人已经死了。
可下一刻,叶安安就知道错了。那薄薄一片的小刀,在手指间灵活的一转,瞬间□□皮肉间,“啊~~”凄厉的嚎叫声瞬间响彻石室,原本还在昏睡中的人瞬间身躯来回扭动,脸颊上的肉来回颤动,不住大口喘着粗气,撕心裂肺的大喊着。
随着他的喊叫声,旁边几个眯着眼睛的人也相继睁开眼睛,或无表情,或眼神闪烁,或惊惧交加……神色各异。
叶三爷好整以暇地坐在座位上,竟还有心喝茶,等到那人衣服上的血污重新被鲜血浸透,人也昏死过去,才叫人一盆凉水兜头浇上去,把人泼醒了,才道:“想清楚了?我问你,朝廷兵马如今已到何处?总兵马多少人?装备如何?粮草多少?”
那人虚弱至极,哪还说得出话来,半垂着眼帘,嘴一张开,便是口血沫,狠狠呸了一声——边上行刑人便又是一刀下去,换得人尖锐一声惨叫,头一偏,昏了过去。
叶三爷哼骂一声“不识时务”,只对那行刑人再抬抬眼,那两人便往旁边走去。
一边一个男人当即大声呼喊起来:“叶三爷,您饶了我了,小的是什么牌面的人物,您问的,小的不是不想说,实在是不知道啊!”
可那人话还没说完,旁边的就有人怒斥道:“没骨头的狗东西!”一边则叫骂起来:“乱臣贼子,你以为严刑拷打我们这些小人物,就能知道朝廷的动向吗?呸,别做梦了。你们这些贼子,朝廷大军已经出发,你们覆灭之期就要来临了……哈哈……”说罢,却跟疯了一样狂笑起来,狰狞的样子,叫叶安安心头发毛。
叶三爷哂笑一声,摇了摇头:“啧啧,真是慷慨激昂啊。来啊,既然他这般对朝廷忠心耿耿,那也是该成全了他……赏他个痛快吧!”
“什么?你……”先前还放肆狂笑的男人在听到这话后脸颊抽动一下,眼中不可思议的眼神还没完全消退,那用刑的人刀锋一挥,叶安安偏过头去,一会儿,只听得几声微乎其微的嘶鸣声,然后便是衣服摩擦身体被拖曳的响动。
其余人的眼神都变了。
叶三爷冷下声音:“我手里抓到的人不止你们几个,我且把话撂在这里,想活的,就给我乖乖开口,我问什么,就回答什么……否则,军营里养的几条恶狗正缺食物……”
听着他这番话,几个人的脸色更差了。
而叶安安,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想起了当日她在园子里遇到的那条凶狠的恶狗……
“呕……”
叶安安捂住嘴,实在是有些撑不住了。叶祁看她这样,叹口气,跟叶三爷打了声招呼,扯着叶安安绕过石室,从一侧小门,接着往前走去——走出不几步,就听得后面凄厉的惨叫声起,叶安安不自禁又打了个寒颤。
叶祁瞧见,淡淡道:“最近,底下人抓到的探子越来越多,审问过后,绝大多数是朝廷派来的人。”叫叶安安小心脚下,叶祁说道,“怕对外引起慌乱,有些事并没有公布,但是随着探子日益增多,还有审问出来的结果……朝廷大军已经开拔,向安南逼来了……”
一路往前,空气中的味道难闻起来,叶祁带着叶安安走过一排排的牢房,那里又黑又脏又乱,可无一例外,里面关满了人。
叶祁指着一个伤势明显比之前石室里的人还要重,可却面无表情躺在地上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的男人:“这个,是朝廷死士,在半个月前抓到的,他是收到消息最早赶来打探一批人,当日跟同伙两个就想刺杀父亲,还好当时满府戒备,并未叫他们得逞,我们付出了二十人的代价,拿下了这几人,其余两个死了,独留下他……严刑拷打十几天,他一个字都为吐露。”往前走几步,指着另一个牢房神色显然懦弱许多的几个人:“这几个,是在城中发现的假扮商人来探听消息的探子,拷打后什么都招了,朝廷已经知道我们早饭的事,并已经纠集军队,打算讨伐我们……”再往前,指着一批人:“这是勇武军下的斥候,我们在丛林中找到的,审问过后得知,朝廷三大名将的冠勇候将亲自带领旧部勇武军讨伐我安南乱党!”叶祁苦笑一声,接着又给叶安安介绍:“这个牢房,是十天前抓到的……”“这两个牢房的人,是八天前抓到的……”“这些,是早几天抓到的……”
叶安安胆战心惊地看过这些,死死咬住了下唇。
叶祁神色凝重,眉峰紧紧锁住:“你应该明白,这里面隐藏的信息……”
叶安安没有作声。
她当然明白。
来刺探消息的探子越来越多,表明、朝廷的大军,越来越近了!
“可……早前不是说,等朝廷反应过来,再发大军过来,怎么也要两三个月的时间吗?”叶安安虚弱的询问着,连自己也不曾发觉,声音里,却多了几分颤意。
叶祁沉凝着脸,苦笑:“这点,也是我们最疑惑的……朝廷这次的反应,太快了!”快的不同寻常!
叶安安抿着嘴:“难道,我们就一点消息也收不到吗?”
“叶家早年便已是那昏君的眼中钉,这些年,叶家虽然也安插了一些人在朝中,可地位却不高……如今叶家高挂反旗,一切与外界联系断绝,这些人,根本传递不了消息。”
低沉的男音响起,叶祁和叶安安猛然转身,叶将军一身玄色衣袍叹息着看着他们。
“爹!”叶祁低头喊道,多少有些心虚,他带叶安安来,可没知会过叶将军。少不得,他的眼神直往叶安安身上瞟。
叶安安目不斜视的低下头,跟着打招呼:“……父亲。”
“父亲?”叶将军将这两个字在舌尖绕了一圈,忽而又是长长一声叹息,突然伸手拍了拍叶安安的肩头,欲言又止,好半天,才道:“这不是你该呆的地方,跟我先出去吧!”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