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被人押在地上,冷淡与高高在上的帝王对视。
她们这一行,最不怕的就是死。
若是怕死,便不会干这一行。
此刻她早已失了神智,脑海里回荡的皆是傅言景反复教的那几句话。
旒珠挡住明仁帝威严的目光,明明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却不怒自威。
他淡淡开口:“这刺杀簿上,所书的可是事实?”
女子面不改色回答:“是。”
“难道去你们千秋阁的雇主,会将自己的身份暴露?”
“并不会。我阁杀手接下任务,会一路跟踪雇主回家,查清雇主的身份。”
女子一字一字将事情道明,内容和许朝暮对许汀兰说的差不多。
这些全是傅言景催眠她时教她的。
“一派胡言!”厉无夜毕竟年轻,没父亲沉得住气,开口辩驳,“望圣上明察,臣与家人绝不可能做此等违法之事!”
大殿里万马齐喑。证据已经落实了,众大臣只等待皇帝发话。
“陛下,常安王世子妃求见。”一名小太监趋走近殿禀报。
厉无夜下意识回头看去,许汀兰的到来落实了心里的猜测。
不过他此刻更担心的,是许汀兰前来认罪。若真是如此,他便保不住她了。
得到明仁帝的允许,许汀兰很快被人领进来。
“臣妇拜见皇上。”许汀兰要跪下叩首,被明仁帝免了。
“兰儿,你怎么来了?”厉无夜扶着她,眸光深深。
许汀兰握住他的手以示安抚。
“你终于来认罪了。”明仁帝直接来这么一句。
这个时候她来,不难让人联想到此事与她有关。
先给她安个罪,便能诱导她说出真相。
现在物证人证确凿,若是她来认罪,那便比较好办了。
许汀兰听着明仁帝肯定的语气,看看跪在地上的女子,再看看明仁帝手里的刺杀簿,心凉了大半。
若是今日不承认是自己所为,定会连累常安王府。
不管那刺杀簿上是不是许朝暮动的手脚,现在已经她已经被逼到绝路上了。再没有退路。
“兰儿,快回家去,这不关你的事。”厉无夜语气冷硬命令她。
他鲜少会这么和她说话。
许汀兰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她不笨,方才皇帝说那句话的暗意,就是要她快快认罪,早点给临王府一个交代。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微隆的肚子,缓缓跪下:“此事确是罪妇所为。”
“为何?”明仁帝明知故问。长兴候府的事他是知道的,两人因此结怨也并不稀奇。
“因为她害死了罪妇的弟弟。”许汀兰垂眸,不卑不亢回答。
她不敢说是许朝暮害她家破人亡。
长兴候府是皇帝亲自剥去爵位,将她的家人贬为庶民逐出京城的。若这般说了,那便是质疑皇帝不公,会引起圣怒。
“朕所听闻,是你的弟弟杀人在先,又烧其死者的棺木,罪大恶极。临王妃虽是教训了你弟弟,却也未直接害死他,杀你弟弟的另有其人。比起你弟弟,临王妃的弟弟更是无辜,你不该恨她。”
“罪妇知道。可人非硬石,孰能无情?那是生养罪妇的家,纵然弟弟罪大恶极,也是罪妇的家人。仇恨心人人都有,是罪妇被迷了心窍,犯下此等糊涂事。罪妇认罚。”
“兰儿……”厉无夜想要去扶她,却被常安王暗暗拉住。
儿媳已经认罪,若此刻儿子再辩解,便恐怕会被有心人说成帮凶。
明仁帝很是满意她的识时务。按照旧例,杀人未遂,可除死罪。
况且许汀兰孕有皇家子嗣,可从轻发落。
明仁帝权衡利弊之后,开口道:“你自行认罪,且未铸成大错,可从轻处罚。待你产下子嗣,依旧削去常安王世子妃的位置,贬为庶人,离开常安王府,放出京城。”
许汀兰双手伏在地上,以头碰手:“罪妇受罚。”
散朝之后,常安王一家三口回了府,厉寒尘则是跟着皇帝哥哥去了后花园。
明仁帝消了朝堂上的威严,以一个兄长的语气和他谈话。
“今日这事,果真叫朕不好办。皇叔一家向来安分,不争不抢,这次竟然出了这等事。”
厉寒尘早年不在京城,不大了解常安王一家,不好评论。
他只道:“好办与否,皆已办了。皇兄不必再苦恼。”
明仁帝淡淡一笑:“你这话还不如不说。”
“那臣弟说些有用的。那些杀手,皇兄准备如何处置?”
明仁帝闻言脸色微沉:“他们手上粘了无数条人命的血,自然是要斩头以示百姓。”
“皇兄,臣弟有议。”
“说。”
“这群杀手身手皆不错,若是斩头,未免有几分可惜。臣弟询问过了,他们大部分只因无父无母,从小吃不饱穿不暖,无路之下才踏进千秋阁。与其杀了他们,不如将他们编排成一支暗卫队,严格训练,以护皇宫安全。给他们一次生的机会,他们必定会更忠心。”
明仁帝略一思忖,微微颔首:“你说得不错,那就如此办。”
常安王府————
一家人坐在花厅里,气氛为微妙。
许汀兰站起身,眼眶红红,先开了口:“汀兰知错,请公公婆婆责罚。”
常安王妃微微蹙眉,倒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道:“兰儿啊,这下是真的留不住你了。”
许汀兰护着肚子,垂眸:“是汀兰连累了家里,汀兰有愧夫君,有愧公公婆婆。”
“兰儿莫要如此说。”常安王放下茶杯,语气平缓,“你没有对不起我们。你为家人报仇,是人之常情。这正说明你是一个重情义的孩子。何错之有?”
厉无夜起身扶她坐下,话语柔柔:“兰儿,你放心,我厉无夜这辈子只娶你一人。待你产子之后,我会暗中安排人照顾你,等风头一过,便将你接回来,安置在别处。”
许汀兰这一刻十分庆幸自己嫁了一个好夫君。
她抬眼去看公公婆婆的意见,见他们微微一笑,并没有不悦的意思。
一时忍不住,捂着嘴小哭起来。常安王府便是她的第二个家,此后,定要好好守护。
厉寒尘回到家将大殿上的事告诉许朝暮,她抿唇一笑:“谢谢夫君为荷姨报仇。”
厉寒尘捏了捏她的脸,“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夫妻之间不必说谢。”
“唔……厉寒尘你别挠我。”
突觉腰间一痒,许朝暮轻笑着拍了他一爪子,一个劲避开他那讨厌的大手。
嬉闹多时,厉寒尘才想起一件事,将她放到怀里,低头道:“我后日便要秘密奉召领兵前去围剿千秋阁,你一个人在家,要乖,不准乱跑,好不好?”
许朝暮双手环住他的脖子,眨眼:“知道。我会在家等夫君回来,哪里也不去。夫君也要照顾好自己,知道么?”
“嗯。待我回来,我便带你去见一个极其重要的人。”
“何人?”
“现在不能说,不然你会有压力。”
“这么神……唔混蛋……你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