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母亲似乎有秘密瞒着她,她疑惑得看着沈惊鸿。
“是的,太太,您还记得我。”沈惊鸿也完全记起来了,这位太太便是上次在布庄遇到的那位奇怪的贵夫人。她目光里带着重逢的喜悦,但依然透着不解。
方美娟没有过多解释,她客气得化解突兀:
“姑娘,没想到我们如此有缘!山不转水转,我们还是聚在一个屋檐下了,呵呵。”方美娟打量沈惊鸿的目光里,多了三分慈爱,和两分惊喜。
沈惊鸿见唐太太目复杂而深刻的目光,以及处事沉稳干练的风度,也不像捕风捉影,空**来风,她对自己的身世忽然有了一种奇妙的预感。
“唐琼,卫峰,你们年轻人下午去外头逛逛,听说“瑞蚨祥”来了一批上好的西洋礼服,你们不起挑几身?“
“好吖,娘!”唐琼高兴得望望沈惊鸿,快乐得应承,漂亮服装是花季女孩最向往的礼物,也是最无法阻挡的诱惑。
方美娟点点头,看着姑娘们快乐的表情,满意得离开,她一边走,一边欣喜得自语: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苦心终于等来有缘人!“
瑞蚨祥是徐州最奢华的一家成衣行,卖着最顶级的男女绸布衣裳,随着洋人的光顾,现在还多了一项买卖,那就是西洋人的晚礼服。
唐太太这番让帐房支了三百块大洋,给年轻人去最贵的衣行添置衣服,还包括沈惊鸿的份,虽然唐公馆家业丰厚,唐太太待下人宽厚,不在乎这点大洋,但对一个聘请的绣女出手这样这样阔绰,是不是太过厚爱?这让沈惊鸿疑窦丛生。
唐琼偷偷打量着沈惊鸿,在脑袋瓜里再次把她和她联系起来,又探究了一个圈,突然一个激灵!
“唐琼,你们快点收拾,我备好车在门外等你们。”卫峰催促道。
“大小姐,初来乍到,我怎么好让东家破费?”沈惊鸿惴惴不安。
“不用跟我妈客气,她抠门着呢,好不容易让她财政拨款,走吧,我们还等什么呢?”唐琼打断思绪,欢快得拉着沈惊鸿往外走。
公馆外,卫峰已经叫好了两辆黄包车,他叉着手放在胸前,靠着树荫下,焦急得等着。
“惊鸿,你与我表哥同乘一辆,他会是最贴心的护花使者哦!”唐琼向羞涩的沈惊鸿意味深长得眨着眼睛,又向一边木然站立的卫峰递了下眼色,然后自己独乘了一辆。
“惊鸿姑娘,请!”卫峰殷勤得伸出手臂,想把沈惊鸿扶上车。
沈惊鸿平淡得对卫峰笑了笑,并没有扶他的手臂,自己上了车,靠边缘紧着坐。等卫峰也上车后,她又往边上挪了挪,两个人之见足足有半尺的距离。
卫峰尴尬得笑笑,往上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轻轻咳了一声,掩饰方才的尴尬。
唐琼回过头瞅了俩人一眼,见着两个人客气了一番,才扭扭捏捏坐上车,两个人并肩坐着,还隔着半个肩头的距离,便明白了,看来的确是剃头担子一头热,表哥看着热情,但那沈惊鸿姑娘似乎竭力回避。
方美娟从花厅出来,交代了管家核算铺子里的进出款项,便急急忙忙得去了婆婆住的后房。
“老太太,醒了吗?”走到婆婆正房门口,她问了问坐在廊下乘凉的女佣。
“老夫人已经醒了,正在佛堂诵经。”
晨昏定醒,是唐老太太每天必做的功课。此时,寂静的佛堂,只见她一头鹤发,稀疏的挽了一个髻,髻上插了一支翡翠鎏金如意簪,坐在蒲垫上默默诵经。她一身墨绿暗纹绸布正装,映得满是褶皱的脸郁郁暗沉。
“娘,媳妇有件喜事要告诉娘!”方美娟走进佛堂,高兴得对老太太说道。
唐老太太把目光从桌上的经书渐渐收起,她神情木然得问道:
“唐琼,有合适的婆家啦?”
方美娟掩嘴一笑,把老太太从垫子上扶起,搀着她到佛堂外一把梨花木太师椅上坐下,然后徐徐说道:
“娘,唐琼那丫头的事还不急,她自己也有主意,娘不必操虑,眼下,一桩奇妙的事,可能与琴妹妹有关联,要跟娘叨叨。”
老太太听到媳妇提起自己的琴儿,浑浊的眼珠闪动了一下,滚出一道热泪:
“琴儿还活着?”她一直不相信自己的小女儿已死的传言,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当年在琴儿跳崖的崖下,寻遍每个角落,都不见尸首,这十七年过去,她每天虔诚地诵着佛,请求佛主慈悲,带回自己的琴儿。难道佛主已经显灵?
方美娟叹了一口气,她对小姑的生死已经看得渺茫,她安慰婆婆道:
“娘,琴儿有了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