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长是本公社出去的,但这十几年,他其实不怎么喜欢升高公社,因为这留给他的不少回忆并不怎么美好。
这次居然出现在这,私人身份祭拜逝者,还喝了杯茶,全公社有头有脸的人估计很快都会知道。
上相村这家人,不是一般的牛!
有钱归有钱,这社会地位更重要。
县长来过了,公安局长和林特局局长几个留下吃饭,抽烟喝茶、谈笑风生,这就是社会地位。
下午三点多,电影公司的人到了。
“你这办法真不错,热闹!”顾询武一搞明白这是要干嘛,笑着赞道。
大家都是这么个想法,而晒场南边,幕布一边以一座牛棚房为支点,另一边固定在根电线杆上,这就挂了起来。
等吃完晚饭,场地略微收拾下,六点半准时开映。
今晚先连放两场,中间休息15分钟,一部战争片,经典的《地雷战》,再加一部彩色故事片。
不错,这设备是能放彩色胶片的,当然,黑白的也行。
六点来钟,顾询武等人吃完饭又稍坐之后先走了,相伟荣把人送到廿八都村村口,看他们上了吉普车才返回。
至于周大局长,骑着摩托,这会估计崇仁都快到了。
回村路上,看到些小孩、大人往自家自然村走的,显然是赶着去看电影。
认得自己的还主动上前来打招呼,自个也是笑着递烟。
看到张小狗家和苏汉家的三个小子凑一道,一看到自己,喊声相叔叔之后,跑得还超快。
要热闹,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天气不冷不热,长凳短凳还是现成的,入夜后蚊子也几乎不见,正是看露天电影的好时候。
看完《地道战》,年纪小一些的孩子被家长赶了回去,结果偷偷摸摸又跑回来,躲在晒场边上继续看的也有。
家长们一年到头都看不上一场电影,这次能看个过瘾,懒得去管孩子。
这年头农村,晚上小孩子约好小朋友一道跑出去钓黄鳝、偷抓田鸡的多得是,家长根本不担心孩子跑不见影这档子事。
当然,手电电池宝贵,用松明照明也凑合。
第二部放的是《祭红》,之前没想到王经理让人给选的新一些的片子就是这个。
上了自家二楼,打开窗正对着晒场对面的幕布,看着银幕上那个熟悉的身影,相伟荣心里暖暖的。
没多看,下楼去灵堂前换下第一班守夜的大哥和父母,与其他几位亲友一道坐了几个小时。
......
外边的电影早散场了,已经是后半夜,值班厨子离开前做的炒年糕夜宵也早就下肚,弟弟和小姐夫几个来了。
换班,大家昨天都是一晚上没睡,今天特意换着休息休息。
明晚还要通宵,人不休息会扛不住的!
像弟弟为民,晚饭后连电影都没看,就回家先睡了一觉。
后辈人丁兴旺就这好处,灵堂前守夜可以换着来,大家身体不会被拖垮。
自己家反而不适合休息,出门走着去永强家。
早给自己准备好了,睡“谷柜”,上头铺了厚厚的垫被,床单、被子、枕头都是新的,暖和、舒服。
这是本地存放谷子的一种长方形特色超大木质大柜,本就兼具卧具的功能,古代人传下的智慧。
一物两用,家中有客人时就是床。
为了美观和实用,柜子两头和里侧甚至都有高出一截、类似简单床栏板的构件。
一觉睡到大天亮,之前带回来的换洗衣物都在这,干脆跑房子后头冲了个冷水澡,换了身衣服,换下来的衣服随便洗一洗挂起来。
永强和他妈,还有从娘家赶回来的妹妹早起床去帮忙了。
人手不嫌多,一大早厨师已经到了,大量新送到的食材等着人去处理。
到了自家门口,看到梅梅拿着个大扫帚在边上扫地,父亲看到自己,过来道:“这个梅梅刚亮就跑过来烧水、摆桌椅板凳,还真是勤快。
我和他说了,等这边事忙完,让他去良种场干活。”
“他怎么说?”
父亲笑了下,道:“还能怎么说,就傻乐,他其实都懂。
我和小狗他们说了,就让他住放杂物那间,整一整、放张床,再给他床厚点的铺盖,为尧、为民不要了的旧衣服、鞋子也给他些。
对了,工钱怎么算?”
铺盖、衣服,这些对农村人而言都是大支出。
大哥他们的旧衣服鞋子送他,不是埋汰人,因为本来就还不错,绝对没补丁。
别说梅梅,条件差一些的乡人其实都会要的那种。
自个这边想了下,道:“爸你看着办吧,场里管吃住,多少要再给点,但不能太多,免得小狗他们有想法。”
父亲感慨了下,“那我心里有数了。
他其实根本没什么花钱的地方,他那个侄女说过,以前每次帮人挑水赚的几分钱,实际上存一点下来就都暗地里给她了。
他那个侄女家是两个病,也不容易,梅梅是个忠心的!”
华夏有些地方似乎有“守村人”的说法,在剡县倒是没类似的叫法,什么“无傻不成村”、“守村人为村子挡煞”一类的传说,本地都不讲究。
每个大些的村子里有傻子,不奇怪,没傻子才叫怪!
近亲结婚、医疗条件差,先天的、后天都有。
把梅梅叫去看良种场,这是积善行德,反正廿八都村三个大队里傻子不止他一个,只不过别的傻子还有家人照顾罢了。
挡煞?
真要挡,也不缺梅梅这一个,再说良种场也还在村子里不是。
至于会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一个18岁之前只知道横扫一切牛鬼蛇神,18开始到27岁,有一半多时间脑袋拴裤腰带过日子,每年至少一次和阿三“扔石头玩”,剿匪。
后来还在越南境内挨过炮弹炸,亲眼看到战友在气浪中被炸成碎片,同猴子的渗透特种部队面对面交火、激战,敌国境内战场过夜,四周全是打成破麻袋臭得要死的死尸,运输烈士遗体时汽车底盘被半凝固鲜血净透...
你和这么个人说会不会有玄学上的麻烦?
当心他削你!
至于父亲,年轻时混过上海滩,贩过私盐,思想上这方面更是百无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