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一人一马闲闲地站在人群中,周围自动地空出了一圈位置。几个家仆束手无策地站在一边看着,想靠近又不敢。
见姑娘们来了,有家仆过来挡了起来,以免受到冲撞。
卫瑜疑惑地看去,正看到那匹浑身棕红,唯额际一道雪白的高头骏马安静地站着,油亮的毛色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夺目,气势凛然。
“呀,是颖风?”
杜珂和东陵依依在一边也点了点头:“还真是那个坏脾气的家伙,一段日子不见,竟变得这么乖了。”
听到动静,东陵殊缓缓回头,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盛装喜庆的姑娘,有些好笑地见她先是眼露欣喜,而在接触到自己的目光后就躲躲闪闪地别了开去。
卫瑜装作认真地在听她们说话,实则心里咚咚咚地跳个不行。
那人今天的打扮也太惹眼了!
一身银色暗纹的白缎长袍,腰系锦带,侧面垂着一块成色上好的玉佩。外面习惯性地披着大氅,黑色威严,肩部的羽绒更衬修长伟岸。头发整齐地束在玉冠中,面如冠玉精琢,轮廓优美,清冷贵气。
东陵殊今日来访,的确是费了翻心思装点行头,眼看注意力要拼不过一匹马,他终是有些忍不住了,目光瞥向了一旁有些幽怨的卫瑢。
卫瑢收到目光,不情不愿地上前两步唤道:“小妹来这边,看容廷哥哥给你的生辰礼…”
卫瑜方才就打量过了,见他是空着手的,哪里有什么礼物在,不由奇怪。对于卫瑢的召唤,她本是不想过去的,但众目睽睽之下不给状元郎这个面子,好像也有些说不过去,便慢吞吞地绕过那一人一马,挪到了他的跟前。
“…二哥,什么事呐?”
“喏…”用眼神指了指颖风。
“嗯?”卫瑜没明白。
卫瑢悲愤了,哭丧着脸道:“容廷哥哥要把我看中的马送给你!颖风从第一天进入马场我就喜欢上了,求了好久都没求来的…”
看中颖风的不只是卫瑢,秦楚歌也是娇脸煞白,嘴唇紧抿着。
禺山的那个马场她也去过许多次,但马倌从不让她进入烈马区。有一次正巧遇到放风的颖风,她十分喜爱,提出想亲自驯服它,也被拒绝了。当对东陵殊提到这事时,他的回答是:“颖风你还驾驭不了,待我驯服过了再说。”
虽没有明确答应送给她,但她一直以为这匹宝马已是她的囊中之物了,并且还为东陵殊的“体贴”而沾沾自喜。没想到今日竟会是卫瑜的生辰礼…
同样懂马爱马的她,不会不明白从驯服一匹烈马,到训练成如今这般通人性,需要耗费多大的精力与耐心。
“…颖风?送给我了?”卫瑜难以置信。
“你不要的话就送给你哥哥我啊!”
东陵殊淡淡道:“颖风想跟着谁,它自己说的算。”说着轻轻拍了拍马背,将它赶了过来。
颖风低鸣一声,甩甩鬃毛,慢悠悠地走到了卫瑜跟前,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
除了杜珂和东陵依依,在场人皆不知卫瑜曾在马场做过人家的专属马倌,见状纷纷惊奇不已,暗赞宝马的通人性和与郡主的缘分。
实乃宝马配美人,卫瑢想夺都夺不走。
卫瑢见到颖风与卫瑜如此亲近,也消了讨过来的心思,好奇道:“嘿,这家伙还真认你!得了,哥哥不跟你抢,如此宝马你就收下吧!正巧过些日子的春猎就能派上用场。”
“春猎?”在场的公子哥和姑娘们多数不晓得这件事。
卫瑢嘿嘿一笑,解释道:“前几日陛下召见时提到的,决定四月中旬率百官去彭谷猎场狩猎,可带家眷。”
众人听了都很新鲜,杜晟晃悠悠道:“陛下不会派你小子负责此事吧?”
“那可不!”
卫瑢还是如愿地入了西北军,但靖嘉帝毕竟知道自己那长姐的心思,只给他挂了个从六品千总的虚职。另一方面赋予有实干的京职兰翎长,负责京内事务。
见好友们充满怀疑的眼神,卫瑢脸上有些挂不住,咳嗽两声摸着鼻子道:“咳咳,嗯…是容廷哥哥总负责,我协助。”
周围“切”声响起一片,他跺了跺脚又急道:“我与容廷哥哥什么关系?有个这么知根知底,又能力出众的下手,容廷哥哥必然会把最核心重要的事情交给我喽!倒时候,让你们看着厉害!”
“嘿嘿,小子!倒时候可别带错了路,把哥哥带你家里来了!”杜晟继续坏笑着损他。
“你这小子,敢情今日不是来给哥哥庆祝的,是来找打的吧?”卫瑢挥了挥拳头,“杜家妹妹在场,哥哥给你留个面子,你小子别太嘚瑟!”
杜珂见又扯到自己,不由无奈地跟卫瑜对视一眼。她们几个的兄长私下凑到一起呀,就没皮没脸的,简直跟在外面的朗朗佳公子判若两人。
卫瑜早习惯了,也不去理会,伸手摸摸颖风的脖颈,替它顺毛。
卫瑢注意力被引来,也伸手想去拍颖风的脑袋,却被喷了一脸鼻息,马头傲娇地扭到另一边去。卫瑢不甘心,也跟着绕了过去,一人一马对峙了起来。
卫瑜看着,心里暗暗埋怨二哥直接替自己应下这般贵重的礼物,颖风性子还为完全扭过来,小小的镇国公府邸并无足够的场所容它放风。再者,自己的骑术几斤几两还不清楚?根本就没有颖风的用武之地嘛。
好吧…她纠结的最主要原因在于,这是那人送来的…
东陵殊也不着急,就站在那里等着她自己慢慢想通,然后走过来款款行礼道:“多谢世子爷了。只是这镇国公里没有场地,也没有人了解颖风的习性,恐怕…”
“我将照料颖风的马倌也带来了。”东陵殊淡淡道,“若方便,就将他留下来,场地有无并大碍,你交给马倌即可。”
卫瑜没想到他竟将此事都安排周到了,顿了顿道:“如此贵重…”
“是我母亲的一番心意。之前我未归京时,泱儿托你照顾许久,她一直想找机会表达谢意。”不等她说完,东陵殊就打断道,“礼物不在于轻重,卫姑娘不收下,容廷回去也不好交差。”
见东陵殊态度坚决,卫瑜也不是拖泥带水之人。其余人都还等在周围,在此过多扭捏倒叫看了笑话,便点点头道:“如此,卫瑜就收下了。马倌兄弟暂且借来几日,待府中家仆学会了如何照料颖风便送还马场,还请替我多谢夫人。”
东陵殊挑眉看去,黑眸灼灼,险些让卫瑜装不下去。
——我送的就不收,换个人就收?
卫瑜一脸正经地转过身去,对着卫瑢道:“二哥继续招待客人们吧,我们回去了。”
“好,午膳备好后我派人去唤你。”
膳席安排的是设在一处,男女分座,中间由屏风遮挡,人多些也图个气氛。
诸位姑娘行礼后,窈窈相携回到了内院。
常晔目光随着卫瑜消失在长廊拐角后,突然豁然惊醒,拍腿道:“光顾着看容廷的马,我给阿瑜的生辰礼物又忘记送了!”
“你准备的是什么?”卫瑢撇撇嘴,觉得自己的风光全都被宝贝妹妹给压住了。
“秘密,不告诉你。”常晔神秘一笑,转身摇摇摆摆地走开了。
“嘁…哥哥我还不稀得知道呢…”小声嘟囔着,转脸一看,正见东陵殊好笑地看着他,更觉委屈。
“怎么,还吃自己妹妹的味儿?”
“没有哇…”
“你的状元礼在这里。”东陵殊淡笑着,抬手让武子取了过来。
卫瑢抬头看去,只见武子双手捧着一长物,足足两米多长,用布包着。
“这是!…”
“打开看看?”
卫瑢满含期待地一层层掀开布,果然见里面躺着一杆崭新的长曲挺。拿起舞了几下,惊喜道:“是洋槐木制的!”
“嗯。长云山崖壁上的洋槐,取边材制成的,可还喜欢?”
“好极了!耍着真顺手…”
“那颖风好还是这杆挺好?”
“呃…各,各具千秋!根本没法比嘛!”
东陵殊失笑,摇摇头看着他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心叹卫瑢还是多年前的孩子心性,一点没变。
一天过去,公子哥和姑娘们都玩儿的尽兴。
卫瑜与卫瑢站在府门口一一送行,姑娘们自是好一番不舍,而卫瑢的那帮损友又是趁着最后时机再好好互相挑衅一遍。
首先将姑娘们都送上了马车后,卫瑜好心情地站在门口看着二哥正和杜晟斗嘴斗的精彩,时不时被他们的言语给逗笑,没注意有人走到了她身边。
正在笑着,忽然觉得有阴影压来,抬脸看去,见是东陵殊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你…有话说?”卫瑜吓了一跳,不自觉后退两步,却抵在了门口的石狮子上。
“的确。”东陵殊转过身来面对着她,声音低低好整以暇道,“那日余平侯府的事,我们也该理一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