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虫最终查出了什么,卫瑜不得而知,只知靖嘉帝将那虎皮赐给了王轶之,聊以慰藉。
五日后,狩猎队伍返京。王轶之和东陵殊因有伤在身坐上了马车,不少公子哥也挤过去找他们说话陪同,并不无聊。
回京后,卫珩所在的礼部简直忙翻了天,一边是晋国太子崇即将来访,一边是靖嘉帝的寿诞筹备已步入正轨。连同卫瑜也被兄长盯了起来,据说孟尚书已批准卫瑜的提议,虽挂在了卫珩名下,但许多场景还需卫瑜亲自查看设计。
为方便起见,她最近总是打扮成小厮模样跟在卫珩身后,很不起眼的模样。起先朝容长公主还很是反对,但耐不住卫瑜的点子着实好,离了她就无法实施,使得卫珩也替她求情,一再的保证方才勉强同意。
是以卫瑜也过上了“上职”日子,白日去盛河边踩点,晚上回到房间还要画图布置,累的都瘦了一圈。有时候她在外还能遇到带队打马而过的东陵殊,见他停下与大哥交谈之时,她总是躲在人群中,几次感到他的视线扫来,也不知有没有被发现。
就在这繁忙之际,却偏偏出了乱子。
一日,卫瑢回府时,怒气冲冲的,手中还握着个卷轴。他将卷轴摊开在桌上,画中之人赫然是卫瑜和东陵殊。
男子劲装挺拔,女子侧颜柔美精致,两人离的很近,正微微附身看着桌案上纸中的字迹。当真是郎才女貌,看的人赏心悦目。
“这…这是德雅文会初考核时,世子爷来一同判书法时的情形…”卫瑜惊讶,不知为何会被画出来,还让卫瑢拿到了。
卫瑢哼了一声道:“当时司倥可在?”
“好像是。”卫瑜想起来了,那时司倥突然冒出来,还把她吓了一跳。
“那家伙!从建城回来时将几幅画稿给丢失了!”卫瑢咬牙切齿的模样,“其中就有这一幅!”
卫瑜心里也觉得不妥,就算最终被司倥收入了百福图,与流失在外的意义也不同。如此叫别人看见了,难免会有碎语。
“还好被找回来了,应该也无碍了吧?”
“什么找回来了,司倥的真迹还不知落到了哪里,我手中这幅是赝品!”卫瑢抖了抖卷轴,“更过分的时,似乎这种赝品卖的极好,有不少无良画师以此为蓝版,自己又编出了许多小妹与世子爷在一起的场景,还给这一系列起了个名字叫什么《明珠美玉集》?”
“……”
一席话,全家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其他人是担忧此事对卫瑜的名节会有何影响,而卫瑜自己是有些心虚。
“二弟,这些衍生的赝品内容可有不雅之处?司倥画师现又在何处?”卫珩问到。
“那倒没有,赝品也多以赏词作画为主。司倥现在安平公府,已将画作丢失之事上报给陛下了。”卫瑢道,“容廷哥哥邀小妹明日在塘栌一叙,司倥也会在。”
卫瑜妹想到他会这么光明正大地约自己,不由看向父母。
镇国公卫丞的表情还算镇静,闻言点了点头,答应的很利落:“明日你陪着你妹妹一同去,看看安平公府对此是什么对策。”
“是。”卫瑢应下,“若叫我知道是谁想钱想疯了,必要他好看!”
第二日,卫瑜低调装扮,戴上帷帽,在百合银杏的陪同下坐上了马车。她一直很好奇塘栌究竟是什么地方,那些公子哥们爱去饮酒,想必是人声鼎沸的模样吧?
马车顺着盛河一路行驶,拐进了路边的一处小巷子,七拐八拐不知绕了几次,才终于停了下来。
卫瑜走下马车,环顾四周后大为惊奇。只见两侧皆是青石墙砖,正对着的一处人家门面不大,并无小二侯在门口,也无明显招牌,只在屋檐一侧挂着一串两个红灯笼,上面写着“塘栌”两字。
闻着从里面飘出的浓厚酒香,卫瑜感叹道:“二哥,你们是怎么发现这里的?真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啊!”
“嘿嘿,这也是熟人开的。”卫瑢拉着卫瑜推门走了进去,熟门熟路地拐到后院。
一进去,就看见武子守在那里,引着二人来到最里面的屋门口,通报后掀开门帘让二人进去。
“客人来了。”
说话者的声音有些陌生,卫瑜抬眼一看,发现竟是余平侯府的四公子崔拓。他跟东陵殊一人一边坐着,面前各放着一个酒坛,空气中弥漫着酒香。
“你们竟然都喝上了!也不等等我们!”卫瑢嚷道。
崔拓不理他,站起身微笑着冲卫瑜一揖:“卫姑娘,之前在府上多有得罪。拓在这里给姑娘赔不是了,还望勿要见怪。”
卫瑜回礼道:“本不是公子之错,无需如此多礼。”
“五年的桃花酒头没了,今日请姑娘尝尝两年的,看看滋味如何!”
卫瑜笑道:“卫瑜不胜酒力,崔公子可莫要让我出丑了。”
“是啊,要让父亲知道了我带小妹出来喝酒,他不得打断我的腿!”卫瑢也急忙拒绝道,但那眼神一直瞟啊瞟的看向桌上的酒坛,显然嘴馋的很。
“既如此,那就略尝一些普通的桃花酿吧,那是度数极低的花酒,不会醉人的。”崔拓将二人引到座位上坐好,亲自去后面搬出两坛来,打开塞子,酒香顿时溢了出来。
“哎哎…我也要喝这普通果酒啊?”卫瑢皱着脸道,“也给我你们一样的酒头嘛…”
“哈哈哈你这小子,谁喝酒头了?卫姑娘既不愿品尝,我们岂有独享之理?”崔拓大笑,将自己的酒坛递过去,卫瑢一闻发现他们喝的也是那普通的桃花酿,这才发觉自己被他们俩给戏耍了。
“好啊容廷哥哥,你们两个一起在诳我!”
一直慵懒坐在一边的东陵殊这才悠悠道:“自己嘴馋还怪别人,这是什么道理。”
卫瑜忍不住笑了起来,只觉得自家二哥在嘴皮子上根本不是那两人的对手。
崔拓拿起桌子上的一沓纸张,抖了抖戏谑道:“不得不说,这帮画师的想象力真是丰富,我已将市面上能买到的画都搜罗来了,喏,有这么厚。”
卫瑜不禁咋舌,接过来随意翻了翻,各种场景应有尽有,就跟故事书一样丰富。
“司倥画的还是不错的,白叫这些人糟蹋了。”
崔拓好笑地看去:“容廷啊容廷,要叫司倥听到你这句话,也不会到现在都不敢露面了!”
“…来了来了!谁叫我来着?”正说着,司倥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推门而进,像是偷听了许久一样,“容廷啊,你说这话就是客气了!你若喜欢,改明儿我专门给你和郡主画一套,不满意不做数!”
东陵殊似笑非笑,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桌面:“你想的太远了,我们还是先好好解释一下如今是何情况吧。”
司倥立马泄了气,蹭到一边坐下后,不时地用可怜的眼神向卫瑜求救,却发现她的神情跟东陵殊简直如出一辙,看的人发毛。
“呃…其实,就是我在返京的路上,行囊丢了一个…”司倥嗫嚅道,“那里面正好装着我随身携带的几幅画,其中就有文会上的那一幅…”
“除了这一张,可还丢了别的我小妹的画像?”卫瑢问到。
“没有了没有了!其他几幅都是画的当地年节,绝对没有郡主的了!”说完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看着东陵殊道,“容廷啊,我有罪…我认罚…但我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是哪个手长的,竟然摸到了我这里,这真是…”
崔拓摊了摊手,有点幸灾乐祸道:“容廷,你说现在可怎么办吧?”
东陵殊也不着急,喝了口酒,将武子唤了进来:“把暗卫这几天查的情况说一下。”
武子道:“这些画作多流传于书坊茶座,属下问了许多家出卖画作的书坊,都说来送画的非固定人员,属下已派人暗中监视着书坊,等待送画人再次上门。”
东陵殊点了点头:“市井上对这些画有何评价?”
“这些赝品笔道粗劣,还能将其买下的定非什么文士之辈,图个乐子罢了。”崔拓此时冷笑一声,接口道,“这些人口中能吐出些什么,可想而知。”
武子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大部分是仰慕爷跟郡主之人买下收藏的,但也有一些粗鄙的富商附庸风雅,确实有些秽语。”
“拿爷当茶余饭后的谈资?真是够大胆…”
“怎么,这回我们的世子爷真的动了怒?”崔拓灌了口酒道。
东陵殊抬眼,奇怪又认真道:“被人如此提在嘴边,还能维持好脾气的,你当我是阿瑜?”
卫瑜刚小口尝了一口桃花酿,就险些喷了出来,眼睛瞪的滚圆。
崔拓、卫瑢、司倥都低头忍笑忍着辛苦,肩膀一抖一抖的。
东陵殊嘴角一弯,又转瞬恢复正经,对武子吩咐道:“多派人盯着,凡再听到嘴里不干净的,都给我捉起来丢进司监。”
“呦,世子爷好气魄!”崔拓鼓掌,“对付这些小角色就是这么爽利。”
“误了爷的大事,岂能轻易饶了他。”东陵殊眼眸微眯,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酒坛,淡淡道。
“是!”武子领命,又忍不住问了句,“爷,若那嘴里不干净的,不是寻常小角色呢?”
“噗……”这回轮到卫瑜忍不住笑出了声,狠狠冲武子比了个大拇指。
东陵殊斜睨了她一眼,老神在在地端起酒坛又喝了口。明明没看向武子,武子却感到浑身都被冷刺穿成了刺猬。
“也抓。”东陵殊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算在老爷子头上。”
武子脚下一踉跄,再也不敢多嘴,高呼一声:“爷英明!”就赶紧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