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告诉他事情真相吗。”戰台摸着下颌处的白胡,站在楼梯栏杆旁,眼神憔悴,望着繁花似锦的高大楼阁,话音久久回荡在宽大蜿蜒的楼道中。
花月脸上带笑,站在老者身后,身上那原本妩媚如同鲜血般的红裙已经褪下,换成了一袭紫衣。
冰蓝犹如深海的衣裙紧紧贴合在美人娇躯上,将他装饰的如同从深海中一跃而出的美丽精灵,尽显生命的光芒万丈。
花月眼神和戰台一样,深邃的望向远方,里面包含着的含义却是大相径庭。
她那柔弱神情中包裹的是一层层欢心,就像离家在外多年的丈夫终于回来,就像冰天雪地中见到了永恒的生命之火:“不是不想告诉他,是告诉他又有什么意义呢,让他知道我为他耗尽阳寿,好让他对我心怀感激,然后好好报答。”
花月说道此处,不禁摇头自嘲,苦笑一声,贝壳般雪白的牙齿轻咬粉唇,继续说道:“我不想让他因为我对他有恩,就背负上其他东西,现在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
“三年之后你就会死,或许到那时候,你只不过是他生命中一个剪影,他会慢慢的忘记这段经历,直到你的声音,你的名字,甚至你的容貌,在他心中都只剩一个微不足道的模糊片段,那你真的就永远离开世界了。”
戰台冲着女子轻轻说着,他很清楚这个姑娘心中到底思索着什么,虽然他不知道对错如何,但肯定对其自己没有好处。
花月听着戰台讲述,长久沉默,也许就像其所说的,三年过去自己死后,云逸便会彻底忘记自己:“或许他会忘记我,但我记得他就好了,在这人世中孑然一身的活着,总要做出一些奋不顾身的事情,就像飞蛾扑火,明知灰飞烟尽,也要争取一刹那的辉煌。”
戰台听到此处,只能长长哀叹一声,他明白自己再也劝不了这位相貌柔弱但心智却坚如磐石的女孩,随即意味深长的看上一眼,便是走向房间。
房门空气中发出一声声吱吱声,细微灰尘被光晕照耀的在空中飘荡。
云逸静静看着走进来这位丹袍老者,很快便是想起了过去与老者发生的些微往事,连忙从椅子上坐起,拱手行礼道:“真是没有想到是老先生救了我,夭城一别已是一年多前的事情了,想不到再一次相见,先生已经是我的救命恩人了。”
见云逸行上尊敬礼仪,戰台内心中也是欣慰道:“少侠那日救我于危难之中,英气神采直到现在老夫还历历在目,只是没有想到再次相见,你竟然受了如此重伤。”
云逸点头,带着一丝苦笑回想了自己受的创伤,那是放在普通人身上便是会立即致死的伤害,可如今自己还能够活下来,实在是上天垂怜:“我现在能够完完整整的站着这里,一切都要仰仗花月姑娘以及戰台老先生,只是我还有一事不明,我经受的伤害足以致死,为何现在竟是颇为奇异的活下来,还望老先生能够解答我心中疑惑。”
戰台听着询问,有些讳莫如深的坐在桃花桌前,低头沉思,不知该如何回答。
就在此时,花月也是端着一壶香茶走进来,一看戰台面容便是明白其思索什么,随即抢先回答道:“戰台老先生有一宝贝名为七星灯,有逆天改命的能力,他花了七天时间点灯七星,才将你从鬼门关外拉了回来,你可要好好感谢老先生呢。”
“七星灯。”云逸薄唇轻轻启动自言自语两句,印象之中曾经在书本之中看到这件丹宗的传代神器确实有着续命的能力,随即又是在没有多加思虑:“真的是太感谢戰台老先生的救命之恩,晚辈实在是无以为报。”
“呵呵。”戰台有些尴尬的看着花月,无奈笑笑,微眯眼睛道:“你也要多感谢这位花月姑娘,若是没有把你从荒郊野岭的地方带回,只怕是天神降落,也无法拯救你的生命了。”
云逸冲着面前女孩笑上一笑,高挺鼻梁轻轻嗅着弥漫空间的淡雅香味:“姑娘不仅生的好看,就连心地也是十分好呢。”
“又说起俏皮话了。”花月面带喜意,轻轻拍打云逸脑袋,为其缓缓倒上一杯香茶道:“聊了这么长的时间,还不知道你的姓名呢。”
“我叫云逸,承蒙姑娘相救,感激不尽。”云逸看着站在一旁亭亭玉立的少女,就像花儿般艳丽非凡,静谧绽放。
“云逸。”略显迟疑的声音在戰台口中传出,眼神随即死死锁定少年面庞:“你就是那个天盟盟主,帮助法西帝国星罗,登上王座的那个人。”
云逸点头,脸庞略显稚色,露出的笑容显得害羞。
戰台见云逸没有什么反驳,眼中惊讶之色如同大海,声音开始颤抖道:“没有想到这才一年多时间,你便是做了这么多了不起的大事,当日初见你时,便知你天赋非凡,想不到如今已是一方宗门领袖。我听说一个多月前,天盟对蔚水蔚氏宣战,随后便是在半月前的蔚水河畔,接连爆发了多次惨烈战争,在那场战斗中死去的战士足足有着上万人,尸体遍布于蔚水平原,几乎绵延数十里之长。蔚氏军队重创了上万人的天盟军团,甚至就连他们的最高首领也被击败,而下落不明,这么看来,你的伤势就是在哪场战争中所发生的。”
云逸脸上原本带着微弱笑意,但现在却消失的无影无踪,关于那场战争所发生的一切都开始在自己脑海中浮现,无数死亡嘶吼在蔚水河畔谱奏出战争悲歌,大量天盟士兵死亡,云逸作为最高指挥官难辞其咎。
而在个人领域的对决上,自己完败于蔚千琼的利剑下,冰锥洞穿身体时,那种无力的窒息感甚至让他都要忘记过去所发生的一切:“不知老先生还听到了那些消息。”
“听说还是有几千人的天盟军队突围了出来,现在集结驻扎于千珏谷底的鬼堡中,不过似乎有好几支援军在不断往鬼堡方向靠拢,看起来你的那些手下,是不会放弃对蔚氏的战争。”
戰台看着陷入沉思的云逸,长久叹道,作为一个经历世间许许多多纷杂之事的他很清楚,战争意味着什么。
“援军。”云逸平静饮上一口香茶,随即便是分析到了所谓援军的来路。
北夭虽然从一开始便对于自己的战争计划表示异议,但在天盟大军几乎尽数折戟沉沙于蔚水的关键时刻,他绝对会抽调出驻守天云山的部队,前来增援。
而远在法西帝国望月凝渊谷,必然也会作为兄弟宗门,派出军队前来支援,甚至云逸都可以依稀猜到,这只增援部队的指挥官会是谁。
“一场战争之后,不知有多少人会死亡,而在这些人的身后,又不知道是多少的家庭破碎覆灭。我不明白你们这些拥有着强大实力,手中攥着权利的人,为什么要去发动血腥战争。”花月皱着眉头看着云逸,语话虽然严厉,但神情却带着若有若无的关爱。
云逸回味着这句话,脸上露出平静笑意,面色极为淡然的凝望花月眼睛,眼神中没有对于美丽的眷恋以及欣赏,反倒是一种云淡风轻的诉说:“人的欲望是无限的,千百年前,人类发现玄气可以提高战斗能力,欲望便没有底线的扩张,直到现在依旧如此。历史上,真正的和平年代只会发生在一个统一秩序下,有时候真正的和平,需要鲜血铺垫。”
花月看着云逸言辞义正的眼神,半天说不出话来,将手中茶壶拍在桃桌上,轻轻瞪了一眼,撇着嘴说道:“我只知道如果有战争,这个世界上会死去很多人,死人就是不好的。”
说罢便是像着云逸做了一个极为可爱的鬼脸,纤手再度轻轻拍打云逸脑袋,紧咬贝齿:“还有,你凶什么凶嘛,以后不准凶我。”然后蹦蹦跳跳的走出房门,只留下一道紫色倩影。
云逸有些无奈,冲着戰台露出一抹苦笑,不禁摇摇头,垂下脑袋。
“你说的没错,如今大陆这混乱秩序需要重新建立,暂时和平只是为了短短几年后更庞大战争的爆发。人族内部的北盟三国和南盟四国连年在边界上爆发中小规模战争,此外在人族漫长的边境上,咒族在夜云率领下在数十年前便重创妖族,咒族八大亲王在面见妖王虎煞天时,甚至都没有行上跪拜之礼,已然是打断了妖族脊梁,恐怕未来几年内,妖族都很难有什么大作为。而在大陆西北,魔族在魔君痴末的领导下,五大氏族正在快速扩张。这个世界已然是个处在爆炸边缘的火药桶了,意识形态的不同会让人族与咒族魔族必然发生一场席卷大陆战争,可如今这积贫积弱人族,又如何抵挡住西方两大种族的进攻呢。”
戰台举手投足间便是对大陆整体局势了如指掌,这不免让云逸刮目相看,这个老者不仅仅是一名与丹宗颇有渊源的炼丹师,而且还是一名出色的战略者。
“混乱秩序的重建必然流血,所以为了最后结果,什么都可以付出。我那些将军很明白我的想法,所以他们不会撤退,与蔚氏的战争必然只有一个胜利者,不是蔚水,便是天盟。”云逸双手开始紧紧攥在一起,仿佛全身力量都被凝聚手中:“先生不如加入天盟,为晚辈我指点半点迷津,我云逸必以尚卿之礼恭迎先生。”
“呵呵。”见云逸竟然拉拢起自己加入天盟,戰台摆手,轻轻苦笑几声道:“我是一个从丹宗逃跑出来的丧家之犬,实在没有太多心思再去面对宗门间的纷纷扰扰了。”
见戰台将话的说的如此明白,云逸也是不多加要求,英气眼神含着笑容,这笑容带着自信,就像世间万事都在掌握:“既然先生已然厌烦争斗,那晚辈我便不在强求,只是我觉得戰台先生迟早有一天会加入天盟,或许到那个时候,才算是合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