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如此拘礼,都坐下吧。”云逸缓步走进中军大帐,将军们崇敬的凝望不知为何让他没有感受到高高在上的权力之美,反倒是如同银色海浪,将压力滚滚而来。
他半挑眉眼,张望着长桌上的军事地图,大量军事标注都十分清晰的表现再上面,一眼看去,便是对目前天盟与敌军的对阵态势了如指掌:“军队已经集结完毕了吗。”
龙啸将身躯向着旁边的移动几分,将军事长桌的尽头位置给少年刻意保留出来,声音恭敬有加的念诵道:“三十万军队已经悉数待命,只需要盟主一生令下,我们便可发动全面攻势。只是目前在离我们一百余里的西北方向,盟友望月凝渊谷还在与血修门的远征军团厮杀搏斗着。根据昨日天眼的最新情报显示,双方正处于惨烈的白刃战僵持中。”
“墨脱谷主还没有醒来吗。”云逸微皱眉头,脑海中不禁浮现了墨脱那已然衰老的面孔,虽然与这位老者的交情仅限于短短数月时间,可他在自己,尤其是兄长沈恒心中的地位,是极为高大的。
“听墨亦非说,还处于昏迷之中,请来的名医说短时间内醒来的几率不大。”沈恒表情依旧是风平浪静的样子,说话语气也极为平淡,仿佛所说的事情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作为身怀统一血脉的弟弟,云逸自然非常清楚,那深深隐藏于兄长心中的紧张和担心:“望月凝渊谷是与我们誓死与共的盟友,所以我想诸位明白我的意思。”
云逸一边摆弄着地图用于排列的木质军事标志,一边语气轻描淡写的说着。
将军们纷纷对视一眼,重重点头示意,纷纷是厚重的发出应和声音:“明白。”
“血修门那边还有什么动作。”云逸将深邃目光转到地图上北冥雪地的方向,脑海中立马便是浮现出了血仇天容貌,骤然间,内心中的冰冷也是渗着皮肤,慢慢流淌出来。
作为长期陪伴在少年身边的军政大臣,翰墨极为敏感的察觉到了少年气质的变化,声音快速而不拖泥带水:“天眼派遣在血修门的间谍说,血仇天似乎已经放弃对于围剿望月凝渊谷的那部分军队的支援,驻守于各方的军队都已经全部回撤,进入了北冥雪地的白色荒原领地,不过在进入北冥雪地的入口野狐岭位置,有着十万血修门军队的驻守。”
“既然如此,我们先解决围攻望月凝渊谷的那部分军队,然后转头过来,开始针对血修门发动攻势。”云逸大脑中正不断推算着战争发展的突发因素,目光也好似黑夜中照耀四方的探照灯,在地图上来回扫视。
子良点着脑袋,示意同意少年看法,他将指向地图上所标注的一处地方,声音忠厚却又沙哑的诉说道:“攻击望月凝渊谷的军队数量在十万左右,他们已经与墨亦非亲率的军队周旋了七天之久了,双发的各式重武器已经消耗殆尽。长弩已经没有的弩箭,重弩长箭已经耗尽,甚至就连战车冲击的宽大刀片都已经迟钝了。想必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双方军队才会陷入血肉碰撞的白刃化作战中。为了抓紧时间,我建议当下立即通知各下层将领开拔行军,集结两个步兵军团加上圣非将军远程进攻部队,花费十二个时辰的时间,来到血修门远征军团的背后。随后通知墨亦非将军同时对其前后夹击,如果我的推算没有差错后,应该在两天后的黎明时分,便可解决望月凝渊谷目前的困局。”
“看起来你们都同意这个计划。”云逸面带浅笑,将众将面颊上的表情一一看在眼中,声音也不知觉的带上了几分充满战争硝烟的凝重。
“这是目前最快也最为有效的计划,我们必须在短时间内,解决墨亦非将军那边的燃眉之急,然后尽快攻陷野狐岭,进入北冥雪地,否则我们灭亡血修门的计划便要推迟到明年了。”
翰墨表情甚为凝重,仿佛承担着很大压力,随手从身边情报单中抽出一份,递到云逸手中道:“我打听了长久住在这个地方上平民,他们告诉我,今年北冥雪地的冬天会比往年来的更早上一些,也就是说,如果一个月后我们跨越不过野狐岭,就得因为凛冬冰寒,暂时撤军到望月凝渊谷,这无疑是延缓战争计划。”
云逸看着手中情报,心中竟然隐隐约约的生出了几分冰寒感觉,眼眸中也仿佛变得风雪交加,就如一年多前在天痕崖所遭遇的一切:“我将亲率第一军团,以及沈恒将军的第三军团,作为此次行军的主要进攻力量,与此同时,圣非将军亲率全部的远程攻击部队,进行后续援助。就像翰墨和子良所说的那样,力求在短时间内,解决望月凝渊谷的困局。”
“盟主刚刚从黎城回来,不如就在这里休息上几天,让我来指挥这次战斗吧,只要盟主愿意,龙啸绝对竭尽全力,不辱使命。”龙啸长时间注视少年,男孩眼中有几分疲惫和倦怠,甚至他能够感受出其对于此次战争的看法。
那是一种苦尽甘来的澎湃复仇之意,在即将得到释放前,如泰山压顶般沉重。
念想到这里,龙啸不由的双手抱拳,声音温良的诉说着,面容情感看起来十分关怀。
云逸笑着摇头,摆摆衣袖,手掌轻轻拍动龙啸肩膀,安慰似的道:“不用了,墨脱谷主对我有恩,如今他深陷昏迷中,我作为晚辈,不能有着任何懈怠。而且我还想顺便去望月凝渊谷看看墨脱谷主,话说回来,已然都有半年时间未曾相见了。”
“明白了,那就要请盟主多加小心,虽然此次战斗计划是收剿残敌之军,但战争中毕竟刀光无眼,腥风血雨。”龙啸瞳孔中满怀感情,对于他来说,这个年仅十八岁的少年不仅仅是他护佑着的盟主,而是生死与共的血缘亲人。
“我明白。”云逸颇为感激的朝着龙啸点动下颌,随即转过面容,向着大帐中的诸位将军道:“明日我和沈恒圣非将军便要暂时离开这里几日,你们便在此地按兵不动,等待我们回来,而且若是有什么意外,也可以发出援军。此外针对野狐岭的战争计划,也应当提上日程,我想在那里,我们将与血仇天的军队进行一场真正的战斗。”
翰墨同其他几位将军们互相对视几眼,随即大家都是统一的双手抱拳,异口同声:“请盟主放心。”
“如果还没有其他事的话就都暂且下去吧,沈恒将军留下。”云逸自顾自的转身,从一旁桌面上端起温热茶水,动作舒缓而又庄重的倒上两杯茶水。随后浅笑的走到沈恒面前,尊敬的递上一杯,声音长长的舒出气息,徐徐道:“哥,你也很长时间未曾见过墨脱谷主了吧。”
诸位将军离开,这兄弟二人方才放下彼此拘束,沈恒单手将茶杯接过,大口饮着:“有大半年时间了吧。”
沈恒说话语气十分轻柔飘荡,就像是一只羽毛,带着若有若无的感觉,俊朗面容上的好看眸子深远的向着军帐外的黑夜望去,好似心中有着说不出的烦恼。
云逸饮着茶水,茶杯中的圈圈水环纹路看在眼中,嘴角勾勒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哥你想过墨脱谷主吗。”
“过去半年天天打仗,到是没有什么时间去想。”沈恒运转脑袋中的思绪,慢慢回想着,半晌后将茶杯重重放在桌面上道:“墨亦非当初率军与六幻灭绝门奇阵军队决战时想过,那时候他的身姿太像老谷主了,一个穿着墨色长袍的男人,一手持着黑色幽龙长枪,一手背负在后,无畏向前,实在是太像了。”
沈恒开始将墨亦非和墨脱这对爷孙融合起来,眼眸中的深情像一汪清澈湖水,显现出来。
“战争打破了很多人的生活。”云逸感慨万分的端起茶壶,为自己将茶水填满,浓黑眉眼似悲伤又似兴奋的回味道:“要是没有十八年前的那场屠杀,我想你我都还是会在沈族逐渐成长,或许一生不能成为统帅一方的军队将军,但不断挥动铁锤,于火焰中猝练出一把把名剑也是很有意思的事情。而且我也不用隐姓埋名,直到现在还在以云逸这个称号活着,有时夜幕降临我总会想,这个世界上除了你和墨脱谷主,恐怕只有那些想要杀死我的人,知道我的真正姓名吧,真是令人悲伤的事情啊。”
穿肠而过的温热茶水在云逸感受中,就像是如饮冷水,冷暖自知,难以接近的冰寒气质也慢慢流露出来,弥漫于整个中军大帐,甚至都让月光石光芒变的冰寒。
“没事的,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光复十八年前在雨夜中死去的沈族,也是为了遭受诸多磨难的你。”沈恒听闻弟弟心中的真正想法,心头不禁生出了许多酸楚意味。
他站起身躯,走到少年面前,将其紧紧拥抱在一起,语气虽然是安慰意思,但却包含着浓浓的复仇之意:“现在血仇天就是我们第一个要复仇的目标,当初他在天痕崖对你做的一切,我们将会用血与火,铁与剑亲手讨回来。”
云逸感受着来自兄长的温暖拥抱,冰冷的几乎要滴出鲜血的内心也慢慢融化,可在那黑色难以望尽的瞳孔中,浓烈的复仇之火已经从微小苗头,变成了不可更改的熊熊大火:“不仅仅是血仇天,终有一日,我将率着千军万马,手持利剑身披盔甲,踏破血宗城门,我要将血族过去施加在沈族身上的痛苦悉数奉还回去。到那个时候,我会把血宗变为天盟,血族变为沈族,血都成为天都。
最后我将站在北方最高的山峰上,向着全世界宣告,十八年前死去的沈族回来了,他的名字不叫云逸,而是沈天。”
在许多古代的典籍故事中,夜幕通常代表着严苛的死亡与无尽杀戮。
而在离望月凝渊谷百里外的一片荒原上,血腥惨烈的战争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震天喊杀声就像地底中的痛苦恶魔在厉声咆哮,各种各样的玄气魅影好似彩虹般的在半空中上演,无数火焰就像火山中的熔岩喷泉,直直向着天空中喷洒过去。
而此外,兵器流光好似水流,将这片荒原长久覆盖,大量鲜血参杂着士兵皮肉,漂流于地面,浓重血腥就好似在天空下起了巨大血雨。
前赴后继的士兵不知疲倦和痛楚的纷纷向前冲去,也许此刻他们十分怀念晨曦阳光,也许此刻挥舞刀剑的手臂困乏的可怕,但心中坚定如山的战意,依旧在驱使着他们继续搏杀,以生死为代价,打造出属于自己胜利之杯。
自从七天前,血仇天率领战狼卫趁夜色偷袭望月凝渊谷,并将贵为玄王高阶战士的墨脱重伤后,隐术豪门便已然遭受到了难以想象的重伤。
此外,血修门的十万远征军队也以突如其来的方式进攻,迫使着大量的望月凝渊谷军队放下对于墨脱昏迷不醒的悲痛,转而手持武器,开始守家卫国的战争。
但被偷袭导致的元气大伤,还是让这个名扬四海的宗门士气在不断衰落,甚至在战争爆发初期,占据地利人和优势的望月凝渊谷,在正面战场上节节败退,好在三日前归来的墨亦非接管了指挥大权,局势才逐渐变得僵持白热化起来。
战场荒原的南部边缘地带,正集结着数量庞大的望月凝渊谷军队,虽然夜色昏暗的可怕,但这似乎并不影响着这只军队快速整军待战,每个人的面色上都披挂浓重的战斗意识,气势也变得视死如归,好似着魔战士。
墨亦非身穿着带满血迹的墨色铠甲,披挂在身后的漫长披风也已经被斑斑血液变成浓厚黑色,就连快胯下的那匹战马,都在气喘吁吁,看起来像是在一刻后就要轰然倒地。
远处的震天厮杀声还在持久的持续着,这七天以来,这种声音长久显现,如同死神吟唱歌曲,让敌我双方的心思都出现了大量恐惧和惊慌。
不过对于这一切,墨亦非自身到是显得十分不在乎,他将眼眸死死的望向远处正生死搏杀中的血腥战场,在看看将整个地面都铺满的血色,心中升腾出来的战意一时间极为厚重,好似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