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天可以说是天云山历史上最为喧闹的一段时间了,在四海八方远征了两年的庞大军队终于载歌而来,胜利旗帜在清风吹荡下经久不息的飘然,最终是一股脑的涌入了作为大本营的群山之中。
过往宽广的地域随着军队的大规模驻扎而变的拥挤,大片楼阁建筑也是魔术般的平地而起,整个地区都显示出一种敢叫日月换新颜的豪迈气质。
而与此同时,星罗棋布在七大帝国中的中小型宗门们也不远千里迢迢,向着天盟献上了最为诚恳的书信,言谈举止中都是十分尊崇的加盟提议,无形间是将整个天盟视作了整个人族的宗门领袖。
直到此时此刻,生活在雅河两岸的数亿民众方才用着正眼,看向这个崛起于法西帝国的特殊宗门。
两年时间中,它通过不断的战争逐渐的走到同七大帝国并肩的位置,甚至隐隐之间,都要将尖锐兵锋冲向北方。
“人间万事变灭,今古几池台。君看庄生达者,犹对山林皋壤,哀乐未忘怀。”秋日来临时刻的天云山,总能表露出人间最为惊艳绝伦的美丽,倒不是山川水流还能保持着春天的草长莺飞,而是漫山遍野的红色枫树,将那种淡淡的寂寥刻画的入木三分。
远处夕阳如同稀释过的鲜血,尽情铺洒在广大的天空幕布上,金黄色太阳安静悬挂在上面,显示出可望而不可的高度,数十座高峰中,接近上万名的乐师,统一演奏着盛大哀乐,磅礴气势毫无限制的向着平原深处纵贯过去。
远处坚固城墙依旧像过往那样坚定树立,这些复合型的防御堡垒都是由北夭一手建立的,它们连绵不绝,井井有条的组成了整个天云山的防御体系,如今人物身影虽然已经永远见不到了,但他生前对于整个宗门的贡献却是无法磨灭。
黑色城墙上每隔十步就有着长戟哨兵在严肃瞭望远方,他们安静的在自己岗位上长久矗立,锐利眼神凝望着数里之外,绵延有数十里之遥的黑色大军,内心中不免是将澎湃的尚武精神激扬到了极致。
“我老尚能赋,风月试追陪。”从各处山峰上演奏出来的哀乐已经演唱到了最后一句了,庞大黑甲大军也随之开始了整齐的军阵变化,震天的军鼓声轰隆作响,犹如电闪雷鸣,黑鹰战旗在棋手的挥舞下,也像是一阵阵浓郁黑云。
同时地面的士兵们都是面带着悲痛神色,高高举起钢铁武器,轻微晃动与内心颤抖达成完美一致,不免是让钢铁洪流般的军队氛围变得充满悲情。
地面上的震动开始颤动起来,细细感受下就像是有着远古魔兽在地底深处死命狂吼,长戟士兵不免是将目光稍微转动几下,所看到的景象却是让他动容的说不出话来。
上百辆有着数米高度的黑色战车排成一列,向着军阵最前方冲去,用于牵拉的烈性战马也在矫健的挥舞四蹄,并发出了浓重的呼号嘶鸣声,悬挂在战车最前方的黑旗在长风滚动下猎猎作响,恍惚竟是让人感受到了无法抑制豪迈感情。
磅礴震撼的场面在数十秒后逐渐停歇下来,百辆战车一字排开,剑指苍穹,专用于祭祀的特殊烟花长弩被填装进入数米长度的机械滑膛中,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仿佛已经在事前练习了许多遍。
“此曲谁当听,四海有知音。”当这句颇有些感伤气质的歌词以接近啼哭的方式演唱出来的时候,长戟士兵不免是转过脑袋,回望向了天云山的主峰,今日哪里不仅仅有着浓墨重彩的火烧云,还有着近几年来,死在各处战场上的将士英魂。
“盟主,各项工作已经准备就绪,葬礼可以开始了。”一手安排指挥了此次盛大葬礼仪式的崔炼在得到传令人员的最新消息后,心头上的紧张意味终于是缓解了许多,他轻轻抹掉额头的汗水,下意识的看看不远处并排摆放的两道黑棺,不禁是有些不寒而栗的摇动脑袋。
尽管在外人看来,这仅仅只是一场的简单葬礼,但实际上因为北夭叛变的事情,却让着仪式变得极为复杂。
在过去的几天中,有着数以千计的天盟各级官员都以书信方式,表达了不同意将北夭入殓的计划,这些官员中有着执掌兵马的龙啸沈恒,有着远在千里之外的子良,更有着身为盟友的池家池枫以及六幻城紫月。
在那些力透纸背的来信中,崔炼看到许多隐忍中的愤怒,他们都是用着略显残酷的言语,描述着非我族列,其心必异的道理。
不过在昨日的时候,作为天盟领袖的云逸却是力排众议,命令依旧为北夭举行葬礼,甚至连规格礼仪都保持作为天盟副盟主的高贵地位。
念想到这里,崔炼连忙是带着虔诚步伐,向着不远处负手站立的男孩走去,言语轻缓,生怕打扰到其念念不忘的思绪:“盟主,可以开始了。”
为了照应今天特殊的场合环境,云逸特意穿上了素净的淡黑长袍,同时表情也相应的变得十分冰凉,仿佛此刻照耀在面容上的金色残阳,更像是一面毫无温度的面具。
在将整个天云山全貌看的清楚,云逸稍有些意犹未尽的点动下颌,缓慢的转过身后,看着分列于两排在站立着的天盟统帅部将军们,内心中一时间百感交集,无话可说。
他看着龙啸,沈恒低沉眉眼,一言不发,貌若坚冰,看着圣非耿耿于怀的遥望远处装有北夭尸身的名贵棺椁,半晌沉默后终于是流露出些许苦笑:“今日是为过去两年来,死去将士们的统一缅怀,也是为北夭以及翰墨所举办葬礼,我希望大家都能够自今天之后,忘记过往发生的事情,日后我们将秉承着他们的遗愿,继续前行。”
本来按照崔炼的意思,自己应当在此时此刻,向着天盟所有的掌权人物们抒发一段慷慨有力演讲,可不知为何在看到将军们的表情,云逸却是无语凝噎,只能是心猿意马的言说上了两句:“我们走吧。”
云逸稍有些紧张的半低垂脑袋,向着前方大跨步走去,急促神情给人感觉就像是在躲避着将军们的目光审视,无形间给这场特殊葬礼增添了几分紧张感觉。
此次的仪式安排在天云山主峰的后山领域,哪里有着密集茂盛的枫树长林,也有着天池湖水的纵横流淌,作为死去之人的休养生息之地,自然是在合适不过。
同时在葬礼举行的前几天,已经掌握了除军事之外几乎所有政务的崔炼,就特意命令工匠们在哪里开掘出了足够面积的陵园,同时也用着上好的汉白玉石,修建了用于祭奠死去将士们的纪念碑,就连负责安保的军队也做出了细节批示。
在悠长哀乐的伴奏长鸣下,上千名全身覆盖黑甲的精锐士兵们,以迅猛速度提前守卫好了四周环境,肃杀感觉将阴郁陵园的气氛调和的阴郁无比,各队乐师们也马不停蹄的列队演奏,他们迫不及待的挥舞着手中乐器,生怕不能变换出一道道感人至深的歌曲。
半晌时间后,真正的出殡队伍出现了,行走在最前方的是数百名手持白色哀旗的普通文官们,他们大多生前都是北夭一手提拔起来的官员,如今树倒猢狲散,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为过去的知遇恩人报以虔诚缅怀。
在这些持旗人的后面,就是天盟统帅部的核心首脑们,相比起其他人的悲痛欲绝,身材壮硕,战力非凡的将士们大多保持着冰冷的面无表情,仿佛对于昔日同生共死着的战友毫无难忘。
并排前行的两座黑棺由北夭和翰墨家族中的年轻子弟们抬动,或许是过去几天将所有的情感都表达充分,导致着如今在这种真正的葬礼仪式上,他们反倒无法痛哭流涕,一展亲人别离的悲伤。
“早些入土为安,繁琐礼节能免就免,反正今日很多人都不想参加这场葬礼。”云逸侧过面容,看着天盟将军们的冷酷气质,他明白这些人是出于自己将北夭尸身入殓的愤怒,才这样做的,不过就像是崔炼所说的那样,北夭再怎么说,也是为天盟做出偌大贡献的旧臣。
“明白。”崔炼低头应声,回复上一声,向着四周侍卫示意了手掌,很快两座黑色棺木便被抬送到事先准备好的豪华坟冢前,只需要一声令下,就可以将一切事情了解。
云逸清秀眼眸不断的在两座黑棺面前来回缠绕,大片沉重色彩掩映在眼眸中,让嘴唇根本蹦不出话来,他感觉内心都在这一刻完全死去,神经也在滑稽的不断跳动,如同是在不间断无情嘲讽。
“让他们睡吧。”云逸长叹上一声,轻轻的言说着,他不知道该用一视同仁的态度来对待两位近臣别离,亦或者冲着北夭假惺惺的说上些冠冕堂皇的安慰之语,然后又冲着翰墨嚎啕大哭上一番。
崔炼感受到了男孩心中的痛楚,那是心中有些万千愁苦,却又无法表达的的无奈,是长久积压的愤懑:“下葬。”
他恭敬的向着即将进入墓穴的棺木分别行上了礼仪,随后示意侍卫将棺木送入一望无尽的黑暗空间中。
“呼呼。”见着棺木完全消失在眼眸中后,云逸直立起身躯,背对着所有人的轻呼气息,随后话语十分平淡无奇的轻喝:“命令所有人都下去吧,就不继续为难大家了。”
龙啸等一众将军们在听到这样的命令后,心中也是苦辣酸甜,百味汇聚,他们想要向着凉薄男孩解释什么,可当看着其长久不愿转动的身躯,终究是纷纷行礼退离,或许对于每一位天盟统帅部的将军来说,参加有着北夭的葬礼,是一种莫大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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