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御座下的众仙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怕稍有疏失事后被人拿了去当阻碍自己升迁的口实。暑策对弟子们而言是鱼跃龙门的机会,对他们这些仙者又何尝不是考验?脱离弟子的身份不过是刚刚进入仙派这个体制之内,真正想要掌握权力、力量以及派中的秘密,那还要更加不懈地往上攀爬才行。
唐槿有种找到任务npc交了任务却没触发新剧情任务的懵圈感。好在这也不是游戏,就算没接到下一个剧情任务她也不会被困死在这艮派主殿里。她还是决定要带姜擎宇走。
——诚然艮派掌门是说了“不可”,可那又怎样?她没有理由一定要听艮派掌门的话。
“走吧。”
唐槿一点也不怕将她和玄青还有姜擎宇团团围住的艮派弟子,横竖煌天与氼地就在她手指上环着,想要偷袭她没那么容易。再者她现在看起来是手无寸铁,若是这些手上持矛持棍的弟子先对她动手,那之后无论她怎么反击都是艮派理亏。
怕就怕艮派关门打狗,将一切扼杀在这主殿之内,不让风声透露出去。所以一旦真的开打,唐槿绝不会留手,唯有把动静闹大,并且是大到艮派都无法轻易隐瞒过去的地步,唐槿与玄青、无名的人身安全才算有了些许的保障。
当然唐槿也不能排除实际情况比自己想象得更糟。八派同气连枝、实力如日中天,皇家羸弱,朝廷得过。毛小牛说过泰山郡的太守为了不触怒艮派而四处抓人打人让人闭嘴,泰山郡跑了那许多人也不见朝廷或是官员们有什么动静。可见泰山郡太守这样为了谄媚仙派的官员不会是少数,唐槿即使把事情闹大或许仙派也能一手遮天把她留下的痕迹抹去了,亦或是一转眼这些事情就以另一种版本被传出去,眨眼间唐槿就会变成天下人口中人人得而诛之的大罪人。
唐槿的“好徒弟”嫣然可不就是这么做的。
光是脑海中浮现出“嫣然”这个名字来,唐槿都像是被人一拳揍到了胃上,吐是吐不出,吸是吸不进,五脏六腑中翻江倒海,胸口中郁闷非常。就连钝痛隐疼都一齐涌上,活像是被人揭开了还没好透的疮疤。
这让唐槿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也让唐槿的视线变得冷漠。被这样的唐槿一瞪,围住唐槿一行的众艮派弟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他们似乎忘记了手里拿着武器的人是自己,而这个往前迈步的女子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利器,就是头上都没有一根尖利的簪子。
“慢着!”
“请留步!”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是那被称为“吴长老”的仙者和那位捻须的元直先生。吴长老比元直先生快了半拍,唐槿也就先看向了他。
“两位还有事?”
唐槿的语气并不好,那儒雅的吴长老苦笑了一下,上前拱手道:“掌门之命我等不得不从,还请这位姑娘不要为难我艮派中人。”
吴长老这话说得软,话里的意思却很强硬。艮派掌门说了不许姜擎宇跟着唐槿离开,那么他就一定不会让唐槿带着姜擎宇离开,哪怕这要诉诸于武力。
“我没有为难各位的意思。”
唐槿一步迈过吴长老身边,道:“只不过姜擎宇在身为艮派掌门的弟弟之前先是人,就算各位的掌门是姜擎宇的亲大哥也不代表他就有权利处置姜擎宇的人生。”
况且这做大哥的也没安置好弟弟,任人把弟弟揉圆搓扁的他估计也没怎么把弟弟的人生当成一回事。
“姜擎宇,我最后向你确定一次,你要跟着我走还是留在这里?”
唐槿走到了距离艮派主殿大门不到两米的地方,围住她的艮派弟子也退到了主殿门外。她刚放开牵着的姜擎宇,还没回头就被姜擎宇像抓救命稻草那样用一双大掌把她的手给握得紧紧的。
姜擎宇抽着鼻子,吸着快要流出的鼻水,这傻大个的眼泪就像是不会流干那样淌个不停。对上那张凄惨地写着“不要抛弃我”的脸,唐槿沉默了片刻,转向了吴长老:“我不为难您,您要为难我和姜擎宇么?”
“……”
吴长老不说话,儒雅的脸上有些许压抑不住的矛盾。唐槿其实知道他没想对自己动手,刚才那一番话是先礼后兵,威吓的意义大于实际的礼仪。毕竟习惯选择用武力解决问题的人一般不会出声提醒对方,比如玄青,他就是典型的人狠话不多。
吴长老身上没有杀气,话语中透露出的也是不得不听命于人的无奈。他望着姜擎宇的眼中有可见的悲悯,明明可以指使弟子们和其他仙者们围攻唐槿,却是选择先礼后兵。算唐槿卑鄙,看出他心有动摇就先攻其疑虑之处。
“这是何必?”
元直先生走了过来,这位颇有仙风道骨之感的仙者面上没有一丝紧张或是疑虑,反倒是看起来乐呵呵的。
“为何一定要分出个谁为难谁来呢?”
“先生这是……?”
元直先生捻着胡须“呵呵”一笑,眸中透出两分怂恿,三分成年人的狡黠,四分长辈对小辈的关爱,还有一分老顽童似的欢快。
“掌门说‘不可’,那只是就当下而言。这当下或许是今日,或许是明天,又或许明天这当下就不再是当下。当下不可、今日不可不是明日不可,明日不可不是今后永远不可。白姑娘何必拘泥于这一时的‘不可’?”
这、这个人——!唐槿消化了好几秒才反应了过来:这元直先生根本就是在教她钻空子的技巧!
艮派掌门的“不可”没有限定期限,而人的思考方式与思考结论都是会改变的。她没想过事情能有回转的余地,也没想过事到如今还能靠对话和平的解决问题,只想着大不了拼了,这元直先生却是为她一根筋的思路撕出道口子来,告诉她:你看,还有这么多路可以走呢。
她见识过夏侯庄说话的艺术,那份恩威并施、看似恭敬妥帖却不动声色地展现出自身实力与背景的说话艺术虽然也挺震撼唐槿,不过和元直先生长着一张仙风道骨的正直脸,说着的话却相当赖皮的震撼比较起来,夏侯庄那个层次的说话艺术倒让唐槿感到无所谓了。横竖夏侯家有多无敌牛叉都与唐槿无关,她不想刺探夏侯家的密闻也不想占夏侯家的便宜。
“修平不愿为难别人,也不想被人为难,那又何必强迫自己不去为难别人就要被人为难?为难可不是唯一的选择。”
吴长老、吴修平闻言后也是稍作咀嚼便褪去了一脸沉重,他立刻拱手回道:“先生说得是!”
因着这位元直先生,不过几句话的功夫,艮派主殿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已经消散不见。元直先生捻着胡须,笑道:“万事皆有不动兵戈就能皆大欢喜的方法。我们艮派寻找的就是打开通往这个方法的钥匙。”
“白姑娘若有兴趣,不如在我们艮派待些日子如何?说不定就找到你想要的钥匙了呢?”
元直先生这两句话说得高妙,既提醒了唐槿她为何而来,又不动声色。唐槿瞬间意会,旋即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唐槿一点就通,元直先生也很开心。他唤来那褐衣美人,对唐槿介绍道:“这是陆宁,是我们艮派唯一的女弟子,这些天就委屈白姑娘同宁儿她住一个院子了!”
陆宁笑了一下,那笑容要多勉强有多勉强,犹如高高在上的公主被迫屈尊纡贵地去对待一个叫花子。纵使她已经竭力控制着她的面部神经,那种超越语言的嫌恶还是透过她的血肉扩散出来。
唐槿今天才第一次见到陆宁,哪里会得罪过她?见陆宁如此态度也没什么好跟她寒暄的。
“宁儿,客人就交给你了。可不许怠慢。”
元直先生笑呵呵地交待完,陆宁这才缓缓道:“宁儿自然是不会的……只不过,先生——”
“嗯?”
“宁儿从小就洁身自好,是没有接触过外男的。这位白姐姐住我那儿……不合适吧?”
————。
少女清甜的声音仿佛当头一棒砸在唐槿的脑门儿上。那陆宁说到“白姐姐”几个字的时候还刻意看了看她身旁的玄青,又看向了殿外示意众人别忘了殿外还立着个高大的巨汉。
“确实不合适。”
唐槿对元直先生很有好感,不想他难堪就自己接上了话茬儿。
“我住姜擎宇那院子就好。”
“可那院子——”
吴修平欲言又止。
艮派几百号弟子唯有陆宁这一个女儿身,仆妇嬷嬷也就陆宁的院子里有。姜擎宇住的那小院儿在山腰上,同在山腰上的还有一整个戊寮。唐槿要是去住姜擎宇平日里住的小院儿,那是要与整整几百号男子为伍。先不论发生点什么,就算什么都不发生,一个女子与几百号男人同进同出、吃住在一处也够耸人听闻的了。
要是被传出去,唐槿一个人的声誉是小,艮派被口诛笔伐地抹黑才是大啊。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