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淡漠(1 / 1)

“这边属于背阴地,地势又低,水洼多,干的却很慢,非常适合蚊虫滋生,得填平了才行……嗯,对,就是那样……”

“哎呀——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吃刺激性的食物。病情刚有起色吃点清淡的高蛋白的,比如米粥,奶之类的……”

桐城外一角,瘟疫重灾区。

蓝衫女子犹如精灵一般穿梭在众人中,不时地吩咐着什么。

不远处已经站了有些时候的月白衫男子看着女子在冲着这边走过来短短的路程中,却一直东吩咐西嘱托的。终于还是迎了过去,却在挪动还不到两步的时候被急声喝止——

“站站站……住!”女子三步并做两步跑了过来,临近时有些气喘吁吁,“我走过来就行了……不是告诉过你不要过来的吗?”

带着娇嗔的语气伸手无比自然的接过男子手中的食盒,云婧川顺便扫视了下酆洛周围,“落大哥,侍祭怎么没有来?”

本还沉浸在被女子关心的氛围中有些欣喜的酆洛,闻言,声音蓦地一沉,“她有事忙。”

“好吧……”女子瘪瘪嘴,略有些失落。

这番情形看在眼里,酆洛心中却更不是滋味。

朋友,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他与她相交许久,才换来“朋友”的一个身份,然而,为何侍祭只在几句话之后就被等同对待?

那天晚上,屋外二人的动静被莞姨察觉到了,本来就漫长的夜宵时间也跟着拉长。等到发现的时候,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其实说是聊天,对于酆洛而言也只是时不时回应两句莞姨的问话。

而在那过程中,云婧川与侍祭从开始的拘谨,到后来一直在单独的咬耳朵,不时还爆发出一阵阵会心的笑声。

当然酆洛是不知道的。那晚云婧川与侍祭的对话基本上是围绕着他来展开的。

侍祭分享的是在绝情殿时的那个高高在上冷漠疏离的酆洛,而云婧川分享的是出了绝情殿以后的虽然有些迟钝,却越来越接近于正常人的“落丰”。

也因为此,云婧川知道了酆洛身体不适,急需回南秦医治的事情。这才下了禁令,禁止他过于靠近重灾区。

接连几天的忙碌,还未发病的算是被预防住了;有些轻微症状的患者也已经接近于好了;但也有些人的病情一直反复……这当中便包括了慕子恒。

原本云婧川是因为慕子恒而来,然而更多的时候,她其实是无暇顾及他的。

来到这里的第二天,好些原本没有症状的百姓都陆续发病。百姓不明真相,以为是隔离时遗留了些患者,致使被传染,因而相互怀疑,动辄就自相残杀……一时间,死亡的阴影笼罩了整个桐城。

年过半百的城主听闻玄女在诊治太子。腆着脸皮前来恳求诊治百姓。然而第二日的时候,莞姨一早就已经离开了,据说是有十分要紧的事情要询问爹爹……

然后,云婧川便顶着玄女弟子的身份出道了。

灭蚊虫,填水洼,配制治疗疟疾的药……忙的晕头转向。

因为重灾区重病患者较多,环境也较为恶劣,回过头来的时候已经在这里不眠不休住了有三四天了……

酆洛望着只一碗白米饭一碟青菜仍旧吃的津津有味的女子,默默将手中的水壶递了过去。

“谢谢。”云婧川接过,咕噜咕噜就是一阵猛灌。“啊,太爽了!”

女子摸摸吃的圆滚滚的肚皮,像只猫咪一般舒服的轻哼一声,眉眼处笑意浅浅。

受着感染,酆洛面色也渐渐柔和起来。

收拾好碗筷,云婧川起身大大的伸了个懒腰,伸展胳膊时,腰背处略有些疼,感觉到男子定定的目光,不知怎么就有些心虚,便自嘲道,“果然还是‘小姐身子丫鬟命’啊,稍微干点活身体就受不了了,看这胳膊都拐不了弯……”

“……了?”手腕被牵住,然后素白的大手覆到手肘上,手指轻点——云婧川愣愣的看着男子这一系列的动作,一时失措,登时忘了疑问。

“你们在做什么?!”身侧不远处一人怒喝,声音雌雄不辨。

这声音……云婧川闻言一惊!除了媚娘便不作他想了……心下一紧,下意识就想抽回手——

酆洛原本只是在帮女子疏通经脉,听得这声音,又被女子像躲避一般的对待,不知怎么,还没仔细思虑,动作已是一气呵成——他将她拉至身后,然后以保护者的姿态立于她的身前。身姿挺拔,岿然不动。

这么一活动,手臂也不似先前那般酸痛了,云婧川抬头怔怔的望着身前男子的侧脸,一时竟也是忘了言语。他竟然是在帮她治伤啊……

现在此番,难道也是在保护她?是因为媚娘一直对她冷嘲热讽的,所以他以为那人会伤害她吗?

“落大哥……”云婧川小心的拽了拽男子的衣袖。他关心她,她很感激。但是媚娘也不是坏人,没必要这般吧……而且,叫旁人看见了,尤其是在这民风保守的大盛……这处山坡离得难民营也不是特别远,这也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哼!”那边女子装扮的男子鼻间轻哼一声,言语中满是鄙夷,“倒是在想你这一天天的在做什么呢,也顾不上管殿下死活。若是为了老百姓,那也说的过去,毕竟对殿下的子民尽心,也算是对殿下回报一二。然而,却原来在这里与大祭司大人**么?”

“不是,我……”云婧川着急解释,却是要冲出去。然而又被身畔的男子拉住,久不得动弹。

“跟我解释什么?”水魅的眼睛斜斜的看过去,满是不屑,“云小姐,我是该夸你有本事么?竟然比我们楼里的姑娘更懂得驭男之道。”红衣妖冶的男子一步步缓缓走过来,语气轻缓,然句句如利刺一般,让人闻言如鲠在喉。

“算起来,与云小姐有牵扯的,有南秦大祭司大人,还有长平王爷,哦,对了,还有北越太子殿下……这苍颉大陆少有的俊杰倒是都拜倒在小姐的裙下,却不知,我们殿下在小姐心中究竟占了几分呢?”

这话,却是说的极为难听了。

把一般良家女子与花街女子相比,若是换了平常人,想必早就气疯了。然而,云婧川不是一般人。

她现在满心想着的却是其他的事情——南秦大祭司大人,是酆洛;长平王是慕子渊;媚娘所言的殿下,自然是还在昏迷中的慕子恒……却不知这北越太子……云婧川思虑了半响仍无答案,分明是没有跟这么一号人打过交道的。

现下媚娘这般语气,莫不是因为慕子恒出了什么事情,这人埋怨她没有尽心,故而又跑到她这里来撒气的?

这样想着,云婧川不由急急的问出声,“媚娘,慕子恒他出了什么事吗?”

“哦……”就在身畔,红衣男子眉眼看的分明,是了然,却也夹杂了丝嘲讽。

“原来殿下在你心中便是恨不得他出事才好的地位么?”长的貌若天仙,却一如既往的说出这般尖酸刻薄的话。

云婧川也不知为何,心下却是无名火蹭蹭的往上涨——她何时盼过他出事?

不是千里迢迢的跑来医治了么?不是也在尽心解决这边的事情了么?不为她所做的一切表示感激便也罢了,为何非得在人忙的心力交瘁的时候再来补一刀?

口口声声说着他待她好,然而那“好”也不过是在她无处可去的时候抛弃她,在她艰难的时候与别人一样冷眼旁观而已。是,云婧川承认,是有很多的事情没有弄清楚。可能是无意,然而她也的确是给那人带去了伤害。可是,如今的她也是在尽力弥补,却还是只算是回报一二吗?

云婧川心头一阵苦涩,不过就是落大哥帮着治疗了下伤,完了得了长平王的一些好意与关心。难道像她这样在之前犯过错误的人,被所有人抛弃才是应该的么?

“身份,地位……只有在在意这些的人眼中才是重要的存在,于我眼中却是一文不值。”云婧川伸手拂去酆洛的手,又递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这才对上依旧是一脸嘲讽的水魅道,“南秦大祭司大人,长平王爷,大盛太子殿下……媚娘的眼中看到的就只是这些身份而已么?可能媚娘并不知道呢,我与他们相遇的时候,对他们这身份却是一无所知的呢……”

“南秦大祭司大人那时还只是平常的绝情殿随从,是屡屡救我于危难的落大哥,是我重要的朋友;长平王爷,当时我以为是小安……不,慕子恒,所以上门去寻,才有了些交集,虽然可能不算是朋友,但是好歹是温暖过我的人;至于慕子恒,你在意无比的太子殿下。他是我像亲人一般的存在,你说我到底在不在意他的死活?”云婧川嘴角轻翘,自嘲道,“反正我做什么于你看来都是错的,又何必解释呢?”

“你且告诉我吧,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云婧川突然觉得有些疲惫。

懂的人不说也懂,不懂的人,说了也不会试图去懂。何苦浪费口舌来着?若是他情况不好,再努力施救就行。何必纠结于谁对谁错呢?

“听你这般意思,若是殿下无事,你便一直待在这难民营也不去瞧一眼了?”水魅冷笑着反问。

“是。”云婧川面不改色,眸光直直的盯着红衣男子露在面纱外的眼睛,不卑不亢,“我这里的事情很忙,每一件都是关乎人命的大事。若是他无事,有你照看便好。我也不必要一直守着。”

“你?!”红裳邪魅的男子竟像是生气了一般,恼怒地将手中一直提着的物什摔到地上,末了一甩衣袖,背过身去,“要不是殿下……我又何苦巴巴的来你这里?!还说什么,若是殿下无事,有我来照看?”男子轻嗤一声,“每一件都是关乎人命的大事?你不在意身份,不在意地位,那么在你心中这其他人的命是命,殿下的命便是一文不值的吗?殿下待你的好,你便是这么回报的?”

“回报……么?”云婧川现下已经不是普通的无奈了。这人对于这回报的事情已经到了近乎执拗的地步。而且,还不好好听人说话。

她何时说过其他人的命是命,慕子恒的命就一文不值了?不是都说了么,“若是他无事”。所有的说辞不过是建立在这句话的基础之上的,难道还不够吗?

云婧川低头轻笑一声,“他到底是为我做了什么事情,我非得这般低声下气不辞辛苦,却也只能是回报一二?”又似有些了然,“难道,说的是‘他喜欢我’的这件事情么?怎么?身为一国太子喜欢一个人是极其不易的,所以喜欢了就要我去回报么?退一步讲,就算他是真的喜欢我,那与我有什么关系?他喜欢我,我便一定得喜欢他么?”

是气愤之下,没有经过大脑思考就冲出口的话。说出的一瞬间,其实云婧川自己都觉得,即使道理是对的,然而听着终归还是有些伤人。

他毕竟也是担心他的主子,关心则乱。何苦一般见识来着?

然而,“开弓是没有回头箭”的,后悔药这种东西,显然也是不存在的。

云婧川的话音刚落,就听得不远处,有女子惊诧的细小的声音,“阿……姐?”

戴着面纱的蓝衫女子,梳着与自己阳平时一般无二的发髻。满目震惊,唇齿相碰,最后能说出的话,不过也就是方才那一句轻唤。眼眶中已经蓄满泪水,像是一不注意便会泛滥成灾。

是云静。

现在云婧川已经顾不上惊疑原本养在深闺的云静为何会出现在这地方。因为在云静身侧,由云静搀扶着的,那面色苍白的接近透明,瘦弱的仿佛就要晕倒的白衣男子,却不是本该躺在床上昏迷着的慕子恒还是谁?

显然,他也听到了自己方才的那番说辞。似是震惊,也似是淡然,云婧川其实已经分辨不清了。

把方才的那些揭过不算,他方才醒转过来,便奔波到城外的么?怎么如此不会照料他家殿下?云婧川恨恨的瞪了水魅一眼。

“殿下,你怎么……”水魅见着二人前来,急忙凑了过去。不知殿下是何时来到的,又是从哪里开始听的,什么话也能说得出口么?水魅恨恨的回瞪了傻站着的云婧川一眼。

“玉佩。”慕子恒由云静搀扶着,一步一步非常缓慢的走近前,伸出手,“把玉佩还我。”他说。

其实,是想过再见面的时候,该说些什么的。至少还是幻想过这种场景的。

听说他喜欢她的时候,不讨厌,也没有觉得负担。只是觉得误会解开了,心头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她是欣喜的。

想象过,或许会如阳平时一般,再回到那些两个人相依为命的时光;也许会一笑泯恩仇,道“好久不见”;或许是在再会时,一个大大的拥抱过后,眼泪湿了眼眶……却没想过是现下这般的……淡漠。

他不问她为何在这里,似乎是并不想知道她最初来到这里的原因,也或许是已经知道了,再者也可能是那原因对他而言并不重要……总而言之,跳过了寒暄,似乎只是为了说明,他醒来后来到这里,只是为了讨要那一块玉佩一般。

“龙纹玉佩。”他再次强调,“那是要送与太子妃的信物,王嫂拿着会不会不太好?”

与那身形一般瘦削的手指依旧伸着,在阳光下像是透明了一般,泛着清冷的光。王嫂?现在已经顾不上为这种事情感到惊讶了,那般宝贵的东西,她拿着,果然是不得了的……云婧川深入怀中摸出玉佩爽快的放入那人手中,“是当时候媚娘交于我来桐城看诊的信物。”

言外之意,并不是她想拿着的。

然而,慕子恒看起来并不在意这玉佩到她手中的细节。拿了玉佩就走,不再耽误片刻。仿佛他本就只是为玉佩而来,跟她没什么相干。

也对,她是他的王嫂来着。本来就不是什么需要寒暄,需要在意,需要……多说一句话的存在。

“这个,是什么?”月白衫男子手中一张薄薄的皱巴巴的纸片,上面画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线条,倒是有个长着轮子的椅子,还能辨得清一些。

云婧川收回望着那几人远去的身形的视线,回头,看到的就是这番情形。心下有些不好意思,顿时有种幼儿园拙劣的画作被画家捧在手里的感觉。因而伸手去抢。

酆洛却并不给,只继续追问道,“是什么东西?”

“落大哥,不要闹了,快点给我啊,这是很重要的东西……快点还给我啊……”

云婧川专心致志的从酆洛手中抢图纸,全然没有意识到,方才已经走了一段距离的白衫男子回头怔怔的望着这边,身形一震。

“殿下……”云静出口轻唤,眉宇间隐隐担忧。

慕子恒冷冷的推开女子伏在臂间的手,淡淡的道,“现在可还愿意嫁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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