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依依果然不只是说说而已,十点左右便去敲响了前女婿的门。秦苒拦了她几次,都被她瞪了回去。
杜依依:“我倒要看看,这小子有什么花样!”
秦苒拦不住,只得作罢,回到屋里坐立不安地等着。
半个小时后,杜依依领着左半边脸高高肿起的谢简来见她。
“按理说你们年轻人的事我管不着,但现在这个好好的家被拆得四分五裂,你们应该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了。”杜依依指着谢简,“尤其是你,谢家小子。我女儿和你结婚是便宜了你,你别给我挑三拣四的。我和她爸从小捧在手里都舍不得重骂的心肝儿拿给你这么糟蹋,好好的一棵白菜被你拱了,你考虑过我们做父母的感受么?”
“妈……”秦苒试着阻止她。
“你别插嘴。”杜依依继续说,“我今儿不教训教训他,他还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这好歹也是我一手带到大的孩子,我训两句怎么了。”
秦苒闭了闭眼,下意识就朝对面的谢简看去。他正好也将目光投过来。她看见他的眼里有丝丝无奈,却丝毫不沮丧,甚至带有点点笑意。
疯了疯了!哪有人被指着鼻子骂还能高兴得起来的?
之后不管杜依依说什么谢简都积极附和认错,态度谨慎诚恳。秦苒实在忍受不了,最后说:“妈,我明天还要上班,您先别训了好不?赶紧去睡了吧。”
“去给我倒杯水。”杜依依朝谢简摆了摆手。
“妈。”秦苒把她往屋里推,“被子都给您准备好了,赶紧休息吧。我的事我自己会解决,不牢您费心了啊。”
“我水都还没喝一口呢。”杜依依接过谢简递来的水杯,面不改色地看向他,“要是再欺负我的宝贝女儿,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
杜依依睡下后,客厅就剩下两人一狗。
“你也回去休息吧。”秦苒从他身边越过,去取放在门口的宠物垫。
她见他迟迟不离开,正想开口,这时谢简却说:“我们出去走走吧。”
秦苒不知道他脑子里哪根筋又抽了,只得问:“这么晚了,去哪里?”
“就在附近转转。”他走近,俯身在她耳边说,“我有话跟你说,妈还睡在里面,这里不方便。”
他说话时吐出来的热气撩得她的耳廓又红又痒,像人拿了一根狗尾巴草在上面轻轻摩挲着,说不出的暧昧。她抬眼去看他,他却及时抽身,过几秒又站得笔直,除了脸颊处的稍许狼狈,整个人看着很精神。说不上是哪里改变了,可给人的感觉再也不同以往。
她不自觉地拿手摸了摸耳垂:“妈睡了,有什么事不能屋里说么?”
“她会醒的。”谢简郑重地看着她,强调,“很重要的事。”
几分钟后,秦苒套了件大衣,和他一同出了门。
温度虽然没之前低,空气中却也有种尖锐的寒意。十一点多,街上的行人稀稀拉拉、行色匆匆。
谢简带着她来到滨江路,一路上,两人沉默不言,似乎都在酝酿说辞。
走到一处白天夜晚都对市民开放的观景台时,谢简停下来,问她:“你喜欢这条江么?”
“嗯。”她眺望着对面零零星星的高楼灯光,侧脸细腻温和,“有种特殊的情感。所以我毕业后才没有选择留在上大学的地方。那个时候有个和我专业对口的工作,月薪待遇都不错,但我在那个城市呆不惯,后来放弃就回到这里。”
她笑了下,又说:“你可别以为我是为了你才回来的。”
“我没有这么想过。”
秦苒裹紧衣服,揉了揉脸,转过身问他:“不是有重要的事情么?说吧。”
他侧过脸来,动作局促地从上衣口袋里摸出烟和打火机。秦苒下意识就皱眉:“不许……”她慌忙噤了声,几秒之后缓和语气,“别在女士面前抽烟,我讨厌烟味儿。”
谢简如梦初醒,急忙把手里的东西一并扔进旁边的垃圾桶:“抱歉。”
“没事。你也别抽那么多烟,对身体不好。”
“知道了。”
她和和气气,他战战兢兢,这样的感觉给两人都很陌生。所以一时间不自如又别扭,关系比激烈争吵那段时间还僵硬。
良久,他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响起:“我们的婚姻走到现在这个地步,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我让你失望,还在一些事情上骗了你,是我不对。道理上说,我们现在已经离婚,应该各自过各自的生活,你也有追求新生活的权利。我不该干涉你,更不该自私地要求你同我复合。离婚对我们来说都不是一件坏事,我也看清了很多事情。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强迫你做你反感的事情。所以……”
秦苒的心脏“咯噔”一下,一瞬不瞬地望向他的双眸。她以为他下一刻就要说出彻底结束放她自由之类的话,谁知……
“如果你愿意,可以把我考虑成你的追求者。我们的关系由你决定,主导权在你。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给你自己一个机会。”他眼神灼灼地看着她,“你的眼睛骗不了人,苒苒。”
一块巨大的石头砸进她心里,激起千层浪。她迅速别开脸说:“你别以为我还恋着旧情,我现在巴不得你离我远远的。”
“你骗我。”他捧住她的脸,用鼻尖抵住她的,“你在骗我,你明明对我还有感觉。”
“谢简,你别以为我是那么贱的人……”
他用手指碰了碰她的嘴唇:“那好,我先承认。”
她被他眼里的点点星光紧紧吸引住,心里明明有万个不愿意,却还是挪动不了脚步。秦苒自嘲地想,她果真是贱。
谢简用指腹细细地描绘着她的眉眼,像在画着一朵美妙的花。他压着嗓子说:“我一直以为你离不开我,后来我明白,我才是离不开你的那个。”
“我喜欢你。”
秦苒有点想逃,他却固定住她的脸,不给她半点机会。
“我这人心理有点残缺,在感情方面也没有什么自信。我一直挺欠揍的,耽误了你那么多年……”
她的声音开始发抖:“你别说了,我们……”
“为什么不说?”他嗅到她身上的青草味道,心里一涩,“如果你以后跟了别的男人,我会发疯。苒苒,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么?”
她垂下头,嗓音颤着:“如果你真的对我有感觉,为什么之前不说……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感情这种东西,一旦碎了,你觉得还能修复到以前那样完整么?”
“没关系。”他说,“以后你不用顾及这些事。我付出的,都是我应遭的报应。你只需要享受就好了。我说过,主导权在你。”
她抬头。
他的声音愈发低沉:“我们谈一次不平等的恋爱吧。以结婚为前提的那种。”
——
所谓“不平等”的恋爱,即为女方拥有绝对主导权,男方不许提任何异议,全心全意照顾女方的生活,给其身体和心灵上带来恋爱的感受。女方一旦感到厌烦,关系便可立即结束。而此过程中,男方不许有忤逆的行为。
回到家中,已经快一点多。站在门口前,秦苒将脖子上的围巾还给他:“我先回屋了。晚安”
“等等。”他叫住她。
她“嗯”了声,“还有事么?”
他拿了钥匙出来,将门打开:“去我那里坐坐吧。”
这还是自谢简搬过来后,她第一次进来这里。房间的构造跟她那边几乎一致,家具颜色单一却简洁大方。客厅里,两个仓鼠笼子并排放着,肥成一团绒球的仓鼠眯着眼休息,听到动静后,睁开绿豆大小的双眼东瞅西瞅。
“你饿了么?我去煮碗面。”说着,谢简挽起袖子进了厨房。
她刚想说不饿,就听见厨房里传来“哗哗”的水声。算了,让他去吧,她也不想这么快就面对他。
秦苒蹲在地上逗了会儿许久不见的红太狼和灰太狼,后来回想起今晚发生的一切,还有点头昏脑涨。这一切来得如此迅速,她甚至还没有心理准备,脑袋便成了一团浆糊。
十来分钟后,谢简端了两碗热乎乎的面条出来。
她打开客厅里的冰箱,发现里面的食材几乎要堆满。
“哎,你这里有冰块么?”秦苒打开下面的一格,正想问,身后就传来难以忽视的热度。
谢简站在她身后,手指有意无意地触碰着她的细腰,另外一只手往前探去,找到放冰块的地方,“要冰块做什么?”
她被他高大的躯体笼罩着,有点动弹不得,扭了下身体,不自在地说:“你不是被我妈给揍了么,拿冰块敷下脸。”
“还好,明天大概就能消肿。”
这个姿势暧昧又亲密,秦苒拿了冰块赶紧从他的臂弯下钻出去:“还是敷下吧,到时候别让你公司里的员工笑话了。”
他低笑一声,显得很愉悦:“面快糊了,赶紧吃吧。”
大半夜,两人面对面地坐着吃夜宵。谢简把碗里的叉烧和蛋全数挑进她碗里,而后泰然自若地吸溜着面条。
想了想,她说:“你今晚的话我会认真考虑的。”
“好。”
秦苒放下筷子,认真地问:“如果我不答应呢?”
“我还是不会改变想法。”
她呼吸一滞,“随便你。”末了,又低声骂了句“疯子”。
临走时,秦苒把那两只仓鼠拎回了自己那边。她站在他家门口,打量着这两只小家伙的长势,心想他还算把它俩照顾得不错。转轮、水槽都换过,还周到地铺上了一层木屑。
“晚安。”他目送她进门。
秦苒也回了句“晚安”,关门前偷偷看了他一眼。那人一身白衣黑裤,脸部轮廓是她所熟悉的英俊,明明都没变,可感觉真的不一样了。
到底是哪里变了?
折腾到两点多,秦苒终于安心地躺在了自己那张小床上。她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等心脏的频率调整过来后,这才逐渐理清头绪,把今晚发生的一切又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一遍。这时,秦苒想起自己不久前在论坛上发的求助贴。后来有个人回贴,大致意思是现在的男人大都薄情寡义,若是离了婚他还能有挽回你的行动,说明他有点良心。一般的男人都是离婚后感天谢地,急着赶着就去找下一春了。你若是能耗着他,只能说是恃宠而骄;若他不依你了,你什么都不是。
她有点茫然,像是走进了一个迷宫,思维也开始混乱,想着想着就进入死角。反复如此,秦苒失了耐心,干脆不去想,安安心心地睡觉。
谢简说,他会等待她的回答。总之没给期限,她不必急着纠结。
毕竟是他承诺的——主导权在她。
——
秦苒最近忙得昏天暗地。杂志社要开一个新版块,主要针对各大商业品牌的宣传。因为近年来效益不错,杂志社逐渐在行内有了竞争力,宣传力度也逐年上升,经内部人员商量决定后,开始着手干这块儿。
卢果果因为怀孕办了离职手续,现在来了个接替的新人,还得秦苒亲自带。她也算是老员工,有一定的资历,加上性格温和,不会给别人穿小鞋,因此和新人相处得很和谐。
那天顾怀蕊偷偷把秦苒拉到一旁去说:“我估计这次一向不屑于你谢简老婆身份的主编要开始改变态度了。这次上头的人把这事儿交给她负责,她忙得焦头烂额。你想啊,虽然你和谢简离婚了,可知道的人就那么几个。虽说你前夫的公司有自己的品牌杂志,可还没在大众媒体上有过。你想啊,那一向不接地气的时泰万一找上咱们杂志社了,不就说明咱们的杂志有竞争力么。你得做好准备,我估计那老女人很快就会来找你了。”
事实证明,顾怀蕊的确是个神算子。
隔天,主编便找到了她。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