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脚下头上,骆嘉暗叫声糟糕,额头上也开始冒汗了。
“呃啊……”春蝉又是一声痛呼,双手死死地抱著那因为胎儿降入骨盆而显得更加浑圆的下腹。
“啊……呃啊……啊……”
孩子愈下不下的踢腾,让春蝉瞬即倒了下去,失去控制的痛吟声不断地从她口中传出,听得身后死命抱着她的陈俊卿胆战心惊。
鲜红的血开始止不住的往外涌出,心中猛地向下一沉的骆嘉知道,已经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了。
骆嘉忽然正色的看着陈俊卿,眼神凛冽的让陈俊卿心里直发毛。
“保大人还是保孩子?”最不想问的话最终还是问出口,最不想听到的也还是听到了,陈俊卿的眼眸一暗之后很快做出了选择。
“我要春蝉!”
“好!”骆嘉很满意自己听到的回答。她从贴身的衣兜里掏出一个用黑布包的严严实实的小包,打开后露出一个冒着丝丝冷气的白色的盒子来。
“耶律,进来!”耶律明德不明所以,迟疑了一下红着脸走了进进来。当他看到骆嘉手中的盒子时,有些吃惊道:“万年玄冰盒!嘉儿,难道里面的东西是……”
“这里面是唐姨用明月花做成的药丸。春蝉的孩子头上脚下,我要为她揉腹顺胎。待会将药丸给她服下,你用内力替她化解药性,顺便护住她的心脉。顺胎时会很痛,应求,你要按住春蝉,不叫她乱动,实在不行耶律会帮你!”
将救命药丸塞进春蝉口中的同时,耶律明德和陈俊卿一起将春蝉半抱了起来。耶律明德一手贴在春蝉后背心,将内力缓缓输进她体内,陈俊卿则从春蝉的左手边环抱住她。
见二人皆已做好准备,骆嘉深吸了口气,然后对春蝉说道:“春蝉,待我要将孩子的转过来,这样会很痛,但若不如此,孩子便保不住了,你听见了么?”春蝉睁着模糊的双眼,咬着牙微微点了点头。
为了怕春蝉忍不住痛,骆嘉示意耶律明德点了她双腿的穴位,让她双腿无法动弹。然后,骆嘉深吸了口气,把手伸向了春蝉圆隆的腹部。
她努力回忆着唐琳教给她的每一个步骤,抚上春蝉的腹部,开始大力的按压起来。
“啊——”翻江倒海般的撕扯让聂春蝉疼的大叫,她猛地挺起上身,下意识地想要推开骆嘉,阻止那令人无法忍受的剧痛。
陈俊卿用尽全身的力气压制着春蝉,可春蝉挣扎的实在太厉害,从身体内部传来的撕裂般的疼痛,让春蝉疼的牙咬的咯咯响,她双手向上,死死抓住了某样东西,十指狠命的掐握着,身体控制不住的抽搐着。
此时的骆嘉顾不得在意春蝉那凄惨无比的喊叫声,她不停的匀速用力按揉着春蝉的肚腹。
直按约有一柱香的时间,骆嘉已是满头的大汗,她用手指按触了几下,带着些许兴奋的叫道:“成了,转过来了。”
果然,已经被转了过来的胎儿开始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母体,开始一个劲地朝外冲。
可是此时的春蝉却已经被折磨的奄奄一息了,她浑身抽搐着,双腿抖的犹如筛糠一般。整个人似泡在水里,口中无意识的呢喃着:“俊卿、俊卿,疼……好疼……”
看着面无人色的春蝉,陈俊卿心疼的眼泪哗哗的直往下流。
“蝉儿、蝉儿,我在这,我在这,我知道你很痛,坚持一下,等孩子出生就好了。”陈俊卿想要帮她擦汗,可是双手因为太过用力的压制春蝉,已经有些麻木了,一时竟然动弹不得,自己却也已是满头大汗,脸色苍白。
“羊水快流尽了,得赶快让孩子出来,不然孩子会憋死在里面的,按住她!”骆嘉不由分说,抽出一根足有七八寸长的银针,缓缓的朝春蝉的肚腹扎了下去。闪着银光的长针,看的陈俊卿一阵眼晕。
肚子里的胎儿被刺激到了,立即开始剧烈的挣动起来。春蝉的脸色一变,五官紧皱在一起,脸孔都疼得变形了。
“呃……啊——”似乎喊出来会好一点,春蝉又开始大声地低吟。
陈俊卿看了又看,只恨不得可以代为受苦,再一次的泪流满面。
骆嘉三针下去,胎儿越发暴动起来,自己拼命地向外挤去。这样的痛楚让聂春蝉几乎晕死过去,最后的一丝神智开始涣散。
“春蝉,醒醒,别睡,孩子就快出来了!春蝉!春蝉!”
陈俊卿一叠声的叫着,唤着聂春蝉的清醒的神智。骆嘉递出一个药瓶:“快,把这里面的药给她灌下去。”
陈俊卿赶紧空出一只手接过药瓶,用嘴拔掉塞子,将瓶口对准春蝉的嘴,可是春蝉却死咬着下唇,不肯开张,她已经痛的快没意识了,对于耳边的话语置若罔闻。
陈俊卿一仰头把药水含在嘴里,低下头,顶开春蝉的双唇,把药水哺喂了进去。
提神的药让聂春蝉原本有些溃散的神智有些清醒过来,骆嘉乘机大喊:“春蝉,用力,用力,孩子快出来了!”
伴随着下腹爆裂般的疼痛,聂春蝉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嘶吼。
“啊——!”
“哇!——哇!——”
“生了,生了!”当孩子滑落到骆嘉手上时,骆嘉有些忘形地大叫起来。洞口的马公显、马奔和聂子同也都猛地抬起头,眼睛亮的犹如夜空中的星辰般。
“好个结实的大胖小子!”用包袱里干净的亵衣包裹着孩子,骆嘉一边赞道一边去为春蝉做余下的清理,当她擦去春蝉大腿间学血污时,顿时愣住了。
陈俊卿抱着春蝉,情不自禁的吻着她汗湿的额头。“春蝉,春蝉,我们有儿子了!春蝉,你听见了么?”
陈俊卿喜极而泣的声音在耳边响着,奄奄一息的聂春蝉从嘴角处挤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我的孩子,这是,我和俊卿的孩子……
一股股的热流从身体里流逝着,聂春蝉只觉得越来越冷,愈来愈困,若有若无的,耳边传来阵阵惊慌的呼喊声,聂春蝉再也支撑不住的头一偏,任自己坠入那无边的黑暗之中。
半个月后,从洞庭湖前往莆田的官道上,一辆豪华的马车缓缓地行驶在积雪的道路上,虽然拉车的是两匹高大漂亮的骏马,可是车却走的犹如蜗牛一般,慢吞吞的。
车厢的门忽然开了,从里面钻出来个半大的男孩,头上带着暖和的皮帽子,把个小脸遮的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来。
男孩坐到赶车的车夫身旁,从兜里取出个还在冒着热气的烤蕃薯,递了过去。
“奔哥哥,吃蕃薯,刚烤好的,还热乎着呐。”车夫搓了搓冻僵的双手,把赶车的鞭子子交给那孩子,接过蕃薯。
“唔,真香!”热热的蕃薯还有些烫手,咬一口,暖了身子也暖了心。
“子同,小弟弟怎样?乖不乖?”
“他啊,整天除了吃就是睡,我想和他玩会都不行。”男孩嘟着嘴,轻轻甩了下鞭子。
“呵呵,他还小呐!等他张大了,你再带着他玩不迟啊!”
“唔,爹也是这么说。奔哥哥,小弟弟小,所以才会一直睡,可蝉姐姐是大人了,为什么她也一直在睡,都没见她醒过。”
“奔哥哥,蝉姐姐会不会一直就这样睡下去永远也不会醒啊?”男孩低低的声音露出一丝不安。
“不会的,你蝉姐姐不过是累了,等她睡够了,歇息好了,一定会醒的。你看你娘,本来什么都记不得,现在不也醒过来了么?”
“唉,我只希望蝉姐姐能早点醒过来,这样我和们就又能和以前一样开开心心的住在一起。”
马奔忽然觉得原本甜香可口的蕃薯,忽然变得有些难以下咽,他转头看了看紧闭的车门,不由得轻叹了口气。
他不置可否地接过男孩手里的鞭子,啪的在空中甩了一下,稳稳地驾着马车向前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