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意弦说着,已是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契约文书在娄京墨面前一晃,后者探头一看,果然瞧见那文书之上还盖着户部鲜红的印呢,正是范记酒楼过户给楚意弦的文书。
可是这怎么可能?娄京墨震惊了。
张六郎看着那文书和楚意弦脸上漫不经心的笑容,不知怎的便是想起了那一日在华阴醉香楼中,禾雀得表妹授意,拿银票往王八身上砸的情景了。
愣了愣,有些木呆呆地道,“这个应该花了不少钱吧?”
娄京墨登如醍醐灌顶,蓦地瞠眼望向楚意弦,“花了多少银子?”问着这话时,娄京墨已经觉得背脊发起了凉,有些不怎么好的预感。
楚意弦抬起一只手,张开五指在两人面前晃了晃。
“五千两?”娄京墨松了一口气,虽然比市价贵了些,不过范记酒楼那地段是真正好,而且需要整修的地方也不多,倒还勉强可行。
“不不不!”楚意弦摇了摇头,“是五千两不过,是黄金!”
“什么?”娄京墨这么一个自认见多识广的,这回都惊得声气儿都变了,拔尖拔高的嗓音倒有些像是宫城里去了势的公公。
楚意弦叹息一声,“我实在喜欢范记酒楼的位置,可人家老板不肯割爱啊,我只好加银子让他改变主意了。”
这范记酒楼是只下金蛋的母鸡,人家自然是舍不得,可你这么一个败家子儿一下子将价钱出到了那么高,除开那些铺面和屋舍、园子,起码是范记酒楼五年的利润。将这处卖了,到别地儿寻个地方,将招牌一挂,又是一个新的范记酒楼,这几万两银子却是白捡的,他不要不要的怕是傻子吧!
娄京墨觉得自己才是那傻子。哪怕表妹败的不是他的钱,可想着那么多真金白银就这么被她败没了,娄三爷只觉得眼前阵阵发晕了“你知不知道这些钱酒楼要赚多久才能赚回来?”还利润呢,别说三个月了,三年有没有利润还两说呢。不过左右还没有签订契约呢,现在反悔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总能赚回来的,表哥不是说了,我们这酒楼一定能够赚大钱吗?”严格来说,这话是张六郎说的,可张六郎说的时候,娄京墨不也没有反驳吗?自然就是默认的意思了。
“这东城这么大,咱去别的地方不行吗?”娄京墨微微咬牙,这个时候又觉得表妹还是从前那骄纵无脑的样子了,果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不行。别的地方哪儿有范记酒楼的位置好?”
“到底什么了不得的位置,能让你拿五千两黄金来换?”不止眼前发晕了,娄京墨甚至额角的青筋都开始跳了起来。
“表哥想想,这范记酒楼在金爵街吧?那这金爵上还有什么呢?”楚意弦勾唇笑着,半点儿不心疼今早花出去的真金白银。
娄京墨看着她,下一瞬,陡然瞠圆了桃花眼,不是吧?难道是为了这个?
他怎么就忘了,那范记酒楼的斜对门,好像就是广聚轩?
广聚轩内,随着外面天光渐渐暗下,三楼那间独辟出的雅间内,燕小侯爷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他面窗而坐,那窗户此时半敞着,正对着广聚轩的后厨,再越过一面院墙,便是楚意弦的那处宅子了。不过,那宅子除了不矮的青砖墙,墙边上还种了不少的树,都是枝繁叶茂的,将人的视线遮蔽得严严实实,加之渐暗的天色下,什么都瞧不见。
雅间的门“吱呀”一声轻启,关河蹑手蹑足地走了进来,望着燕迟的脸色,小心翼翼赔笑道,“爷,都这个时辰了,您也饿了吧?今日想吃些什么菜色,您尽管点来,蒋大厨等着先给您做呢。”
“那头呢?还是没有动静?”燕迟像是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话,不答反问道,语调淡漠中透出丝丝冷意。
关河一窒,搪塞不过去了,叹一声道,“方才楚大姑娘他们已经离开了。”
离开了?走了?居然果真没有想尽办法来他跟前找找存在感?或是让娄京墨借着他们两人的交情,请他顺道过去一起用晚膳?
燕迟不相信,那位半点儿不知矜持为何物的楚大姑娘会这么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还是,她又在欲擒故纵?
“爷,要我说,您可能真是多想了。说不得人楚大姑娘根本就不知道你来广聚轩了呢”本来就没有撞见,若不是爷悄悄吩咐他着人看着楚大姑娘那处宅子,也不会知道楚大姑娘今日请了娄三爷和张家六爷一起过来了呀!
“头回去云梦山也是。爷你本来就是临时决定去的,楚大姑娘若这个都能打探出来,还能召集了那么多人一道去,做了那么全乎的准备,那还真是神了。”
关河话还未说完,一记冷眼便是扫了过来,他神色一凛,不敢再言语了。
燕迟却是看着他,一扯嘴角,笑了,那笑意却怎么看怎么透出两分瘆人的味道,“是啊!怎么就这么神了?关河,你觉得若我每回出门,都会那么巧地撞上楚大姑娘,是因为什么?”
也没有每回出门都撞上吧?这算来算去,也不过就是第三回而已。因为什么自然是因为爷和楚大姑娘有缘啊!
可这话,被他家爷那般盯着,关河又不想余生都在书房里度过,自然不敢吐露半个字,而是将头摇成了拨浪鼓,“属下不知。”傻便傻点儿吧,傻人有傻福。
“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楚大姑娘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关河我记得,你好像很是喜欢楚大姑娘做的菜。哦!是了,上回我让你查那宅子,你还留在那里,与楚大姑娘他们一起吃面了,是不是?”燕迟语调慢悠悠的,甚至带着笑,关河却听得浑身发冷。
这是说他被收买了呢!关河“噗通”一声跪下,“爷!天地良心!属下对您的忠心天地可鉴,若属下对您有半点儿不忠之处,就让属下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就让你这辈子都在书房里抄书!”燕迟淡淡截过他的话,斜眼一挑他,“重新发过!”
关河望着他,嘴角一撇、再一撇,突然“哇”一声,很是浮夸地大哭起来,往前一扑,牢牢抱住了燕迟的腿,“爷,我错了。我再也不为想吃楚大姑娘做的菜,而为她说好话了。”
燕迟“”
冷着脸,抬脚一踹。
关河,一骨碌,滚了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