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着丹蔻的青葱玉指在脸侧轻轻的划着,一双水润的明眸凝视着我,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她的眼底忽然闪过一丝凌厉之色,两手用力插进了脸皮边那道浅粉色的疤痕里,“嘶”的一声,脸上粉嫩的肌肤下是几根手指的轮廓,随着呼吸起伏着,被撑涨的皮肤隐隐有红血丝爆出。
她半张着嘴,瞪着的眼球周围都是猩红色,像是个活吃人的怪物。可是那双插在脸皮下的手还没有停止动作,随着“嘶嘶”的让人不寒而栗的声音,脸颊两侧的皮肤都已经脱离了肌肉,加上她笑着的表情,看起来诡异极了。
我想后退了两步,可是发现自己已经退无可退了,她是故意不让我走的。
“为什么放过刚才前面走的那个男人,偏偏不让我走?”
她使劲了一扯,皮肉分离的声音在死寂的小巷里格外瘆人。一张完整的人脸就被她剥了下来,那副刚才还美艳无双的脸上此刻却是血肉模糊一片,只剩下了两颗浑浊布满血丝的大眼球还在转动着。
她纤长白皙的手不时把玩着剥下的脸皮,没有了嘴唇的口中说道:“因为你能看见我呀,他根本看不见我多没意思啊!”
见我不做声,她接着说:“是不是很丑,我一直就是这副丑陋的模样游游荡荡,幸好我现在找回了自己的脸。”
那张脸皮不停的往下淌着血。
滴滴答答……
渗在泥土里,变成铁锈色,却又在两秒之后消失。
一阵阴风吹过,我打了个寒颤。
“汪!汪!”
狗吠声从巷尾呼啸着传来。
一只巨型的大狗咆哮着以极快的速度飞奔而来,黑亮的皮毛在月光下闪着华润的光泽。刹那间有种震天动地的感觉,仿佛连脚下的灰尘都被它跺了起来。
我目瞪口呆,连躲都忘了。
“真没想到在这深巷里还能遇见犬妖。”她捏紧了手中的脸皮,倏地消失了。
等我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只黑狗蹲在我的脚边,吐着猩红的舌头,“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看着我。
“你是,大黑吗?”
它的点了点头,一双明亮的眼睛是那么的熟悉。怪不得狐狸那天说,从此以后,每段夜路它都会来接我,原来是真的!
我蹲下身,把头贴在它的脖颈处,惊喜的说道:“老朋友,看见你真好!”
回家的路上,有大黑陪着我,安心了许多。
“大黑,你不会说话吗?”
“你连人形也不能变吗?”
“大黑,你除了会点头还会别的吗?”
……
就在大黑摇了摇头之后,我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大黑只是一个灵力很弱的小犬妖,它除了会震天动地的奔跑以及气势逼人的咆哮以外,什么都不会。
也就是说,刚才那个女人完全是被大黑吓跑的。有句话说得好,要先在气势上压倒对方,今日一试果然是有道理的。
转了一个弯,终于看见了古董店的招牌,大黑舔了舔我的手就转身走进了漆黑巷子的深处。
屋顶上一个人坐着,身后遥远的霓虹灯寂寞的闪烁着。
“梅男子,你没事跑到屋顶上干嘛?”我扯着嗓门喊道。
他今天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融在夜色中,一只手托着腮若有所思的样子。见我在底下叫他,他微微一笑,作了个“上来”的手势。
等我费劲巴拉爬上去的时候,梅男子已经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头枕着胳膊躺着了。
“还是在屋顶上看星星好。”他感叹道,然后抬眼看着我说:“阿笙,你也试试,这样很舒服。”
“真的吗?”
我小心翼翼的躺下,眼前是一片繁星点缀的夜空,一弯下弦月悬挂在天上,清凉的晚风拂面而过,我不由说道:“真的感觉很好啊。”
“我很小的时候,爸爸经常带着我坐在屋顶上看星星。”少年凝望着遥远的星辰,似是想起了不能释怀的往事,平时嘻嘻哈哈的人脸上露出了一抹让人动容的哀伤。
风吹起他额前的发,一双眼睛像星星一般明亮。他安静下来的时候,像另一个人,一个藏在心事藏着秘密的我不认识的人。
这种时候他总让我觉得很远很远,因为我不知道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还是每一个都是他的不同面?
还是换一个话题吧。
“我今天在巷子里遇见了一个奇怪的女人,她竟然把整张脸皮都撕了下来。”我心有余悸的说道。
“我给你的符呢?”
我吐了吐舌头:“我给别人了。”
“阿笙。”
“恩?”
“你是傻瓜吗?”
梅男子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我撇了撇嘴,你才是傻瓜呢。
其实这样看星星真的很好,仿佛伸手就能摘到星星。
我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反正半夜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自己的被窝里了。真是疲惫的一天,接着又沉沉的睡去。
可惜我希望的自然醒被一阵急促的门铃声给终结了,我放了身,皱着眉头把被子蒙在头上。
“叮咚,叮咚……”
“梅男子,快去开门!”我大喊道。
“叮咚,叮咚……”
“阿彪,有人在摁门铃!”
“叮咚,叮咚……”
门铃还在不停的响,他们两个就住在一楼,没一个起床去开门的,我揉了揉惺忪的眼,看见床头的闹钟上指针指在凌晨四点。
窗外天色微明,还起着朦朦的薄雾,只有几只小麻雀在叽叽喳喳叫着,怎么这么早还有人上门。
“真是要死啦。这是谁啊,简直是扰人清梦。”我嘀咕着从被窝里爬起来,迷迷瞪瞪的走到一楼去开出门。
一只细长枯槁的手突然贴在门玻璃上,我吓了一跳,人一下子就清醒了,是上次那个抱着坛子来的婆婆。
她抿着嘴朝我乐,瘦小的身体隐在宽大的黑袍下,怀里依然抱着那个漆黑的大坛子,消瘦纤细的手臂紧紧搂着它,丝毫不费力的样子。
身后传来拖沓的脚步声,梅男子终于醒了,趿拉着一双人字拖,睡眼惺忪的走了过来。
门还没开全,那个婆婆就很急切的挤了进来,朝梅男子举起那个大坛子,咧嘴露出一口黄牙:“我已经老了,留着它们也没什么用了,我要卖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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