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春楼的姑娘们似乎都很怕老鸨儿,自从老鸨儿粘上尤知命,来这儿聊天看手相的姑娘就变少了。
欲成大事者必有恒心,可尤知命想告诉老鸨儿,你的春风撼不动我心中的磐石,这话伤人,不能说出来,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门口摆摊的桌子是向老鸨儿借的。
在被折磨了一个早晨后,尤知命以吃饭为借口逃也是的离开,离开时尤知命暗下决定打明儿起换个地方。
人一旦闲下来就会无聊,无聊了便琢磨着怎么享受,有钱人管着叫生活品质,没钱的人称呼其为穷开心。
尤知命此时便是如此,这几天吃腻了酒楼的山珍海味,这会儿正在为吃什么而发愁。
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家露天开放的面馆前,面馆门口挂着一块简陋的牌匾,上书“长寿面馆”四个字。
面馆内坐满了人,有穿着普通的贩夫走卒,也有衣着华丽的达官显贵,可见这家面馆的面条不凡。
等了一阵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面馆只有做面条的老板和搭着毛巾的小二,别看只有两人速度却不慢。
很快面条端了上来,一清二白三红四绿,热气升腾的面条散发着淡淡的葱花辣椒油的味道。。
荆非拿起筷子用手捋了一把,看似在擦拭筷子其实另有玄机,如果仔细看会发现筷子之间多出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筷子伸到碗里挑起面条绕着碗内壁蹭了一圈,拿起筷子看看,银针没有变色,不动声色的将银针收起来。
这是尤知命长期养成的习惯,毕竟行走江湖安全第一,高明的用毒者往往用混合毒,就拿这碗面条来说,如果下了毒只在碗中试毒是没有效果的,当筷子伸入碗中时便不一样了,甚至两者结合也不会有任何效果,而当面条经过碗口时毒药才真正成形。
同桌而坐的人注意到荆非的举动,抬头看了一眼便继续低头吃面,每个人吃面都有自己独有的特色,就好比这人,吃饭喜欢将面条挑的很高。
面条很细很长,一根到底,尤知命挑起面条正要入口,忽闻身后传来一阵哈气和水滴落的声音。
转头看去身后蹲着一只脏兮兮的黄狗,瞎了一只眼瘸了一条腿,身上毛发粘着各种污渍,此时正吐着舌头眼巴巴的盯着挑起的面条。
尤知命呵呵一笑说道:
“黄老弟啊,你怎么混的这么惨,是偷吃东西跑慢了吧,哈哈。”
说罢招呼小二再来一碗,顺便交代这只碗也买了。
转身将桌上的面条放在黄狗面前,黄狗像是饿了很久,低头吧唧吧唧的吃了起来,尤知命看着黄狗吃的急,笑着说:
“急个啥子,不够再给你来一碗。”
同桌之人见此都夸赞老道心地善良,尤知命听了哈哈大笑,说自己也就有点闲钱。
话音刚落身旁响起了碗打翻在地的声音,尤知命定睛看去只见黄狗倒在地上不停的抽搐,眼睛耳朵嘴巴鼻孔有脓血流出,接着皮毛腐烂,几个呼吸的功夫一只活生生的狗便只剩下一滩污血。
面馆内惊呼声呕吐声一片,尤知命此时背脊发寒头皮发麻,意识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在这空白的间隙尤知命身上一股霸烈的气势一闪而逝,面馆里的人此时都处于恐慌当中,没有人注意。
如果没有黄老弟在身后,那么现在化为浓血的便是自己,即使伪装到这个地步还是被发现了吗!
尤知命便是荆非易容伪装后的角色,就连长久相处的张景昌与果儿以及城门口的千寻都能瞒过,依旧被舍身殿杀手寻到,他想不明白破绽出在何处。
荆非像被抽干了气力,颓废的跌坐在长凳上,面馆老板慌慌张张的来到荆非面前解释说自己是清白的,这家面馆经营了十几年,与荆非又无冤无仇,没道理下毒谋害。
只是荆非此时根本没心情理会,他不确定舍身殿杀手每年只出一次手的消息是真是假,外表的颓废只是迷惑敌人,宽大的衣服底下浑身肌肉早已紧绷。
很快县衙的官差赶到面馆,问明事情经过后暗道事情棘手,取出一个瓷瓶小心的收集了一些浓血,面馆内的所有的锅碗瓢盆全部带走检查,店内的人同样不能幸免。
领头的官差认识尤知命,言明尤知命配合自己到县衙走一趟,而尤知命像是被吓傻了一样没有反应。
领头的官差叹了口气,招呼两人将尤知命夹起来向官府走去。
不远处小巷拐角一个长相粗犷的汉子静静的看着这一切,眼中疑惑和愤懑相互交织,袖子中一根黑色细针在手指间来回滑动,最终汉子收起细针头也不回的离去。
到了县衙后荆非扮做的尤知命依旧一副吓傻的样子,县衙的人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之言片语。
面馆老板伙计身份清白,当时店内吃饭的人也都没没问题,而除了荆非端给黄狗的碗内检查出毒药残留外再无发现其他线索。
转眼间便到了下午,就在县衙的人送荆非出去时荆非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县城的三阶修士不超过一掌之数,二阶修士同样稀少,前次元宵武会县里的二阶修士荆非都见过面,但荆非第一次去醉仙楼时遇到的两个修士面孔依旧陌生。
修士破坏力大,涵渊城给予优厚待遇的同时对修士的管制也非常严格,外来修士要进城是需要详细登记的,姓名修为籍贯和来此要办的事都会一一记录。
能让张景昌严肃对待的必然是二阶以上修士,那两个修士会不会就是舍身殿的杀手呢?
荆非如今住在清和园附近的一家小院里,回到住处荆非没有卸下伪装,四处检查一番没有发现外人潜入的痕迹。
拿出纸笔开始作画,画的是当初遇到的粗犷汉子和富贵公子的画像,画好后在下面写上“舍身殿杀手”的字样。
对着镜子折腾了一个时辰,镜中出现一位娇滴滴的女子面容,除了个头太小的孩子伪装不了,荆非几乎可以模仿见过的任何一个人。
柳腰轻舞,莲步轻移,粉色薄纱下妙曼的身姿引的路人频频侧目,白皙精致的面容上略带笑意,真个是回眸一笑百媚生。
县衙附近行人一直很少,荆非扭着腰肢来到一处无人的墙角观察片刻,从怀中掏出之前画好的画像往墙后随手一抛,画像旋转着落入县衙院内的树下。
如今只需等待消息了,荆非暗道。
没有停留,转身折返。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县衙的人捡到纸张后立马行动起来,县令高锦让吴东旭全权负责此事,吴东旭办事老到,没有大张旗鼓的当街搜查,街上巡游的县卒也没有明显的变动,一切都在无声无息中进行着。
第二天下午荆非拿着算命的幡子正往住处赶,忽见前方骚乱,快步上前一看,吴东旭带着一众士卒联合神护府赵明德正在围攻一个虬髯大汉,而那大汉正是荆非所画之人。
荆非小心的靠近围攻的圈子,宽大的袖子内紧紧握着呐喊,他十分肯定围攻之人便是舍身殿杀手,那天晚上与张景昌短暂交手后离去的身法与此时一般无二。
二阶与三阶的差距终归巨大,舍身殿的二阶杀手可暗杀三阶修士,但正面对敌还是力有不足,如果仅是面对一位三阶修士,凭借那诡异的身法还是有很大几率逃走的,而如今有吴东旭赵明德两位三阶资深修士及一众二阶修士围攻,荆非觉得舍身殿杀手此番插翅难逃。
几根燃血针甩向围攻的几名的二阶修士,杀手似乎已是黔驴技穷,有吴东旭赵明德在一旁牵制,那几名二阶修士很容易便躲开。
荆非心情不错,饶有兴致的看着那垂死挣扎的汉子,同时心中也佩服不已,以二阶之身对抗如此多修士依旧能坚持这么久,其实力可见一斑,这从侧面印证了舍身殿的强大之处。
荆非也很无奈,毕竟死了一个杀手舍身殿十有八九会派来一个更难缠的。
可自己精心布局,就连燃血针荆非平时都不敢带在身边,生怕其中有舍身殿的算计,即便这样小心谨慎依旧被找到,这是被逼到了绝境才作出的决定。
有时候一味躲避退让并非最佳选择,主动出击反而会有一线生机,即使荆非也不知这生机在何处。
舍身殿杀手最终缓缓倒下,远处的荆非嘴角微翘洒然一笑,心中的不安阴郁一扫而空。
“就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荆非小声念叨了一句后,衣袖摇摆转身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