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秋雾散尽,阳光破云而出,秦淮河边也显得格外的清朗。
虽然深秋寒意料峭,但净蓝的天,洁白云,还有那河边树上棕黄的树叶,无不透着秋高气爽。
此时,贞娘捧着钱匣子进义厚生号的时候,却看到义厚生钱庄上下每个人那脸皮的表情却是乌云重重。一个上午,都是来兑钱的,尽管言掌柜的之前得了贞娘的提醒,已经做了准备,但到底还是迟了点,钱眼看着就不够了。
“言掌柜的,怎么了?情况不好?”贞娘将钱匣止放在柜台上,让伙计称银点钱入账,这是李氏墨庄和李她李家八房的一些积蓄,暂时存进钱庄,多少有些助益。
“唉,说起来不怕贞姑娘笑话,本来,那日得了贞姑娘的提醒,大家兑钱的事情我是已经做了准备的,可没想到,临到这时,却突然有两个兄弟要退股,如今这钱又紧张起来了,都尉那里也都已经尽力了言西来一脸气愤的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跟李贞娘说了,当日,罗九去山西时也是有过交待的,万一有个什么事言西来不能决定,可以告诉李贞娘,一起定夺,而在他看来,李姑娘亦算得半个东家了,因此便把事情说了个全尾。
听着他的话,贞娘沉吟了一下。
言掌柜嘴里的都尉自是驸马李和,而驸马的情况贞娘是清楚的,她是公主府的供奉,明朝的公主驸马比不得别朝,可以说是地位最尴尬的,一些性子软弱的公主,甚至被手下的教养姑姑欺负而不敢言,也就宁安公主,自小养成的坚韧性子,才能平安至今,但也正是这样的性子,任何事情。她便不会陷入的太深。之前拿出府里的银钱存进钱庄,便也是尽心了。
至于退股,贞娘也是知道的,义厚生号并不是罗文谦一个人的,是当初,他们那一帮挖金的兄弟的,这个时候,有人退股自也是怕原先的本钱打了水漂,毕竟,罗文谦这次去北地。是带了大批银子走的,万一出事。那义厚生号怕是真要完蛋了。
说起来这也是人之常情,只不过却违背了当初的义气,难怪言掌柜的格外气愤。
而于贞娘来说,这不过又是一次大浪淘沙,留下的才是金子。
“嗯,这样吧,你的把你们东家那副韩熙载夜宴图拿去当掉。先支应一下贞娘想了想,然后的指着义厚生号正厅顶上的一幅牌扁,里面装裱的正是曾经那几副韩熙载夜宴图。因着当初初来南京,罗九就靠着这画打响名气,于是这厮自开了义厚生号,就把这图挂在义厚生的正厅上,用来做镇店之宝。
“不成啊,贞姑娘,这图谁都知道是我们义厚生的镇店之宝。若是拿了出去,那无异于告诉别人我们义厚生没钱了言掌柜连连摇头道。
“言掌柜的,我对钱庄这一行是不太懂的,但我自己是经商的,如今义厚生面临的这个情况,就算不把图拿出去当,难道别人就能认为义厚生没事?要真这样,就不会有现今这样的挤兑了。所以,我的想法是,你那那图拿出去当了,另外,就开诚布公的说,凡是存户,只要想兑钱,立马就兑,钱庄现钱不够,那就当了这副镇店之宝,若是镇店之宝还不够,那就抵押义厚生钱庄和货栈,若是抵押钱庄和货钱不够,那不还有北地的金矿吗?如此的,我们终归要让人看到义厚生的义气,厚道,和生生不息。再等到你们东家回来,那一切自然迎刃而解。而这段时间,也正好让人看看义厚生的诚信贞娘诚恳的道。
“好,就听贞姑娘的贞娘一翻话,竟说的言西来激动起来。
这才明白,为什么东家走之前,让他若是遇事不能决,便找这李姑娘。之前,他还是有些不服气的,李贞娘,倒底是一介女流,就算是墨业有所建树,可那终归是李家几十代人传下来的技术,做为李氏族人,技术好也算不得什么大本事,却不想今日这魄力见识亦不输男儿。
东家这回真真是得了一个贤内助,羡煞旁人。
“我这就叫人取下来言西来道。正要唤人拿梯子取画。
就在这时,门口进来一人,却是王四方。见到是王四方来了,言掌柜自要亲自上前招呼。得知王四方是来存钱的,言掌柜自是大喜,忙招呼着伙计点钱入库开票等等,一干活儿干的格外的麻溜。
王四方来存钱?倒是有些出乎贞娘的预料,不过,虽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王四方跟罗文谦的关系,徽商商会里没有不晓得的,而义厚生本也在徽商商会这下,有这两层关系在这里,若是这个时候,王四方置之不理的话,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毕竟一个会长,还是必须有所表率的。
“见过会长贞娘自是上前打着招呼。至于王四方的大舅身份,贞娘只是罗文谦的未婚妻,还未真正成婚,再加上当日订婚席上,王四方并未出现,这大舅自不方便称呼。
“嗯王四方只是淡淡点点头,然后背着手,踱步出了门。虽说是要给自己留一步,但这并不表示,就能和好如初,矛盾依然存在。王罗两家是世仇。
贞娘自不会在意。
有着王四方这一笔钱,钱庄倒是能缓一缓,不过,言掌柜还是决定把贞娘之前说的话放出去,让大家看看义厚生的担当。
而就在这时,又一人带着几人进门,当先之人三十许上下,圆领袍,戴着幞头,气度也有一份昂扬。
“张爷……”一见到他,言掌柜连忙上前招呼,竟是比之前的王四方还殷勤。
只是贞娘看这人装扮,大多是大户人家管事的打扮。只是想着姓张,难道……
贞娘心中有一个猜测,却是做不得准,正好边上,伍子上茶水,贞娘便叫住他问道:“伍子,这位爷是谁你知道吗?”
“是张府的张重张爷伍子回道,这位张重张爷来过一次钱庄,他正好看到过。
果然是张重,贞娘这前就这么猜着,这又是一个让贞娘有些意外的人物出现,但同样在情理之中,上回为了开海禁的事情,罗文谦跟张重就有接触。
而至于这时候,张重再一次出现,显然是张大人在下筹码了,一个有着雄心,想要干事,又颇务实的人,自然明白,想要做任何事情,没有钱是不行的。而上回张大人能将张重给罗文谦用,这回自不会坐视。
如此一来,罗文谦是真正踏上了张居正这条船,贞娘有些挠头。虽然未来十几年,张居正这条船是风光无限,但结局未免悲惨。不过,罗文谦跟戚总兵关系本就极密切,本来就在一条船上了,如此,倒也不必太纠结。
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潮涨潮落的,人生不外如是。所以,倒不需为着十几年后不确定的危险就梗梗于怀。人最重要的是过好今日,有恩当报,有事当为。
想着这些,贞娘也就放开了,再看言掌柜舒了心的模样。
如今的,见到这种情形,贞娘自然知道钱庄没事了。有张重出现,钱庄的问题便不是问题了。
见言掌柜忙着招呼人,贞娘便告辞了。
出得门,想着出门时听二狗说山西那边有逃难的已经逃到这边来的,大多都聚在菜市口那边,讨点吃的容易,也容易找到打短工的机会。
于是便朝菜市口那边去,才刚到菜市口,就见一边的河堤下,聚了一些破衣烂衫的老少,壮丁到是没有,想来这好天气,已经去干活儿去了。
“这回就是赵全那该杀的,就是他给鞑子领的路一个五十上下的干瘦老者气愤的道。
“还有那些个官兵的,朝廷都养些什么人,竟是无人来救?”另白发老者也抖着嘴唇道。想着家人丧尽,无不悲苦。
“官兵要守着宣府,大同那边,又哪里敢轻易来救。这满朝上下竟是比不得一个石州义商边上一个三十来岁的落魄秀才却是颇有些嘲讽的道。
“什么石州义商?”边上打听山西情况的人听得石州义商四个字,俱皆好奇的问,便是贞娘也竖起了耳朵。
“当日,鞑子屠石州,便有那义商给吕梁的山匪开出赏格,凡救一百姓,无论男女老少,那义商均付的十两银子,如此,几股吕梁山匪合在一起终夺下了一个城门,救出一万多百姓,我们这些人,便是这十两银子的受益者,若不是有这十辆银子的赏格,我们早就死在鞑子的屠刀下了。这义商当得义气第一人那瘦弱秀才一张嘴颇是了得,竟将当日情形描述的惊心动魄。边上的人听的惊呼不已。纷纷道:“好义气
贞娘在边上听着,那心不由的就提了起来,硬是挤进人群里,冲着那秀才问道:“这位先生,可知那义商姓甚名谁,最后可得安全?”
“听说姓罗,具体姓名不知,大家只呼其石州义商,至于最后可得安全,我们亦是不晓得那秀才叹了口气道。
姓罗?应该是罗文谦了?贞娘是一则喜一则忧,喜的是终于有了罗文谦的一点消息,忧的是仍不知其平安否?
……………………
感谢本本空心子的香囊,文鷇的平安符,淡雨思涵su的粉红票,谢谢支持!!!!
推荐:[][][][][][][][][][][][][][][][][][][][]
(九头鸟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