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盈盈这一梦,仿佛沉睡千年,无数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
这是当年的真实事情,还是自己的幻觉?
分不清楚,也不想分清楚。
过了许久,她才微微清醒,睁开眼,却只有一片黑暗。反应过来自己进了阵中阵,她的警惕顿时提了起来。
莫非,要在这幻境中被困一辈子?
不行,一定要破解才是!
想了很久,顾盈盈抽出腰间紫玉笛,吹奏起摄心曲。
这样的幻术阵法,定然要有人控制。乱他心魂,才能破阵。
摄心只吹了一炷香左右,黑雾逐渐散去,阵中交错着数十道光影,顾盈盈这才看清,阵心站着的,是白非晚,而阵中困着许多人,大约都是跟着她入阵的。
白非晚受到摄心影响,吐出一口鲜血:“顾盈盈,你居然破了我南临幻术!”
顾盈盈笑得云淡风轻:“误打误撞罢了。南临幻术,本源是南疆,后来不知道经过多少变化。但是,认祖归宗起来,如何躲得过南疆正宗丧魂笛的法眼?”
“那么,你以为破了幻术,就能从这里出去吗?你们的人,都被这个阵法困在这里了!”白非晚笑得猖獗。
顾盈盈仿佛并不着急:“我就说,碰上韩王,总没好事。我只是替皇上问一句,韩王是否平安,知晓他平安,我就会走了。”
白非晚笑着理了理耳边的碎发:“涵,他就在那里!”
所有人都顺着白非晚的手指看过去,却看到,云山之巅,日夜太极的中心,悬浮着一个人。而那个人,就是李曜无疑。
顾盈盈叹息着摇头,当初。在秋猎围场,她许下诺言——
曜,无论你在哪里,天堂也好,地狱也罢,我都会来救你!
还真是。一语成谮了呀!以至于后来,东海。云山……看来人,的确是不能乱说话的。
“白非晚你疯了!”娄晏青怒不可遏。
“你放心,我不会让他在上面呆很久的,”白非晚平静地说,“我只是想知道,顾盈盈,你有什么值得他爱,你到底有多爱他!”她转向另一侧的顾盈盈,眼神带着质问。
顾盈盈笑着摇头:“白非晚。你错了。我如果问你,你有多爱风怀墨,你要怎么回答?已经过去的事情,自然是让它过去,难不成,你真打算一辈子为风怀墨守寡?如果真是这样。也不会有今天的事情了吧?”
白非晚语塞了半晌,突然笑着大喊:“涵,你听见了吗?你到如今都心心念念的人,可没有把你放在眼里呀!”
顾盈盈扶着额头,一副很无奈的样子:“我怎么尽遇到女疯子了!”
白非晚平复了笑意:“我没有疯。我苦心孤诣设下这个局,一是为了能把涵带走,二是因为你。”
“我都已经离开京城不问世事了。你还想把我怎么样?”
“你离开京城,你的人走了,也带走了那些失落在你身上的心,”白非晚咬牙切齿地说,“所以,最好的办法,是你死了!”
“我何尝没有死过?”顾盈盈淡淡地笑着,“死了就能忘记,还是死了就可以找替代品,还是死了就能醉生梦死去逃避?白非晚,你真的懂爱吗?”
“我爱了他十四年,怎么会不懂爱,可是你呢,你爱了他多久?”
顾盈盈微微叹息:“你是真的爱他,还是爱你自己?我们都爱自己,胜过爱爱情。爱不是占有,爱不是禁锢,爱是尊重是包容,是成全是释怀。你知道吗,一开始我同情你,因为你要被迫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可是后来我觉得你可悲,因为你目光短浅,只看到自己,看不到这个世间!爱不是让你走入万劫不复的死胡同,爱是让你看到更广阔的天地。”
附近的娄晏青、飞扬、上官烈、颜良辉等闻言,都似有所动容。
“一个人如果不爱自己,如何会去爱别人,”白非晚反驳她,“看这个世间,有什么用?世间不曾眷顾我,我何必在乎世间?”
顾盈盈心中明白:她的成长她的经历,赋予了她这样的价值观,不是自己三言两语能够劝解的了。
“那么,你到底想要什么?”顾盈盈平静地问。
“我想,要你死!”白非晚发狠地说着,按下了手中的机关。
三枚暗箭射向顾盈盈所在的位置。
听到风声,顾盈盈不禁蹙眉:这样快的速度,又受到阵法限制,实在难以躲开。
就在这火烧眉毛的时候,附近受阵法钳制较少的飞扬冲了过来,以身挡箭。
“飞扬!”顾盈盈喊叫着接住飞扬落下来的身体,三枚利箭深深没入他的心肺。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呆了。
“飞扬,你干嘛冲过来,我,”顾盈盈连忙伸手给他点穴止血,“我一定会治好你的,你等我破阵!”
飞扬挥了挥无力的手:“郡王,不用白费……力气了,我知道,我不行了。我只是有话,要说……”
“别说了,都别说了,等好了再说。”面纱下落下一滴泪水。
“不,刚才你和,白非晚说话的时候,我就想说,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飞扬用力地说。
顾盈盈伸手用内力护着他的心肺,好让他能有多一点时间。
“白非晚,你问圣阳郡王,有什么值得让王爷爱……王爷如今不便,那就由我来说。我跟了王爷,也有十九个年头了……郡王,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女子……不是因为什么琴棋书画,也不是因为什么天下第一,不是因为她的智慧天纵,只凭她待王爷的一颗心。”飞扬看着白非晚,坚定地说。
顾盈盈泪水如决堤:“飞扬,不要再说了,都是以前的事情了,说了没有意义。你留着精神,我一定治好你……”
“不,我不说,也许这些事情,真的……要烂在肚子里,再也没有机会了!白非晚。在凉州的时候,你常常给王爷送吃的……可是哪一道菜。哪一样点心,是从头到尾都是你亲手做的?没有!……而圣阳郡王,每每总会忙里抽空,亲手做东西送到王爷那里;……你是凉州刺史府嫡女,不愁吃穿,闲暇时刻,除了缠着王爷学骑马,学轻功,你为王爷做过什么?不过是几个香囊而已!……圣阳郡主手中有云水间、玉堂春、聚盈钱庄、睿丰投资。武林中有曼陀罗宫,还要管朝廷的事情,可是那时候,王爷几乎每件衣袍都出自圣阳郡主之手;……”
顾盈盈叹息着闭上双眼:“飞扬,别说了……”
本来似乎已经忘记,可是那些如同越过千年的记忆。如今越发历历在目,深深刺痛着她的心。
往事,不堪回首。
其余诸人闻言,都心生感慨万千。
飞扬不予理会:“你认识王爷十四年,你真的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吗?……王爷不喜欢生姜,连我这个跟着王爷十九年的人都没有发现。可是郡王却发现了,她说,因为在他吃到这些东西的时候,会微微蹙眉……后来我真的观察过,是真的,如果对一个人不用心,又怎么会发现?王爷不喜欢吃太甜的食物,可是你每次送来的点心,完全是按照你自己的口味做的,甜得发腻……可是郡王却时刻记得,还提醒我们……还有,白非晚,你知道王爷的生辰吗?连我都不知道,糊里糊涂过了这么多年……是郡王告诉我的!”
顾盈盈早已泣不成声。那段日子,她真的是很用心,然而……
白非晚早已说不出话来。
而悬浮于山巅的李曜,自然也是听到了的。他沉痛地闭上双眼:盈盈,这些,连我都不知道……原来,那天六月初五,是因为你提醒过飞扬……
“我没有说什么武功医术朝政行军,因为对于普通女子而言,衣食是力所能及的地方,可是你真的关注过吗?……但是要说起那些,你就是真的远远不及!……鄂城水无痕之毒,当时郡王和王爷还形同陌路,却用丧魂笛和高妙的医术救了王爷……隆庆二十一年秋猎,黑白无常之毒,如果没有郡王,王爷早已不在人世……然而这两次,还有隆庆二十三年秋猎,都是赵王主谋,可是你却和赵王勾结……就算是世孙中毒受到胁迫,可是你为什么不选择告诉王爷,还是说,如同郡王说的一样,你真的只是爱自己……”
白非晚紧咬双唇:当时,她只是想着自己的儿子,想着利用赵王的势力,解决掉顾盈盈……
“后来,郡王知道王爷因为天道神功,体质容易中毒,费尽千辛万苦练就……防万毒的金刚血玉送给王爷,才保了王爷多年平安,那金刚血玉,材料费,就超过二十万两银子……当日,郡王初来长安没有多久,手头并不宽裕,可谓倾囊相助……隆庆二十二年南疆之战,郡王远赴千里,为王爷出谋划策,把岩罗圣女殿的玉石都拿出来相赠……隆庆二十三年渤海之战,郡王女子之躯,跟着王爷在军营吃苦,有多少军报是郡王替王爷批的,没有人比我清楚……当年秋猎,赵王布下天罗地网,是郡王冒死相拼……把王爷从死人堆里背了出来救治,又组织杨部的人找到赵王的窝点……白非晚,你要如何比?”
“如今,是你抓走了王爷,而救王爷的是圣阳郡王……你自小除了让王爷救,还干过别的吗?你只会让忠部和瑾部的人为你做无谓的牺牲……隆庆二十四年二月份的时候,王爷和郡王诀别前夕,郡王给了我一盒子药,从内伤药到外伤药解毒药,只说别让我告诉王爷……东海之战,王爷中了那穿心之箭,如果不是郡王当初送给王爷的鸳鸯配挡着,那一箭早就要了王爷的命;如果没有郡王送的药,王爷的伤浸泡了那么久的海水,早就治不好了……”
李曜的鹰眸滑落一滴泪:盈盈,原来那些药,都是你送的!
娄晏青蹙眉,看着不远处抱着飞扬的白衣女子,神色复杂。也许,终其一生,他也无法对一个人这样付出……
顾盈盈长叹一声,闭上双眼:你终究是把鸳鸯佩放在心口,才救了你一命。然而,都碎了,如今说来又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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