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在夜空中隐去了身影,牧清云久久地站在屋外陷入了沉思。
虽然牧清云方才对那黑衣人说此时并非是回景国最好的时机,但他深知他父王最是凉薄,在他父王心中他只不过是年幼丧母且不受宠儿子,此番准许他回到景国已是给了他天大的恩赐,若他执意不回去,恐怕他父王不仅会怪罪,更会责罚,但若此时回去了,他亦心有不甘,想着从此他和苏莫胭便再无可能,他在门口坐了一夜,想了一夜,仍未想出两全之策,又在海边吹了一夜的海风,已是惆怅满怀,如同这南珠海的海水,绵延不绝。
天色渐亮,一轮红日破云而出,金灿灿的阳光洒在洁白的海浪上,波光粼粼,熠熠生辉,刹那间光芒万丈,天地同色。
苏莫胭伸了个懒腰,拖着沉重的身子推门而出,也难怪白霜染抱怨,昨晚她在那张破旧的木床上辗转反侧,那床实在是忒硬了,被褥又太薄,海风不时从破旧的窗子往屋里灌,她夜间被冻醒过几回,一大早顶着一双乌青的熊猫眼,睡眼朦胧,抬眼见牧清云独自一人坐在海边,若有似无的笛声传来,笛声悠悠与那海风相和,那吹笛之人似有满腹心思。
大清早听到这哀婉的笛声,苏莫胭觉得自己原本晕乎乎的大脑更是又晕又困,便拖着疲惫的身子缓缓行至牧清云的身旁,牧清云远远地听见脚步声,便放下手中的玉笛道:“在下可是扰了苏姑娘的美梦?”
苏莫胭摇了摇头,对牧清云礼貌地笑道:“并未,苏公子可是一夜未眠?”
如今已是暮秋时节,海风中的水气和空气中的寒气将牧清云如墨般发尾浸湿,发梢上全是细小的水珠,一阵风吹过,额间垂下的一缕碎发,拂过他如玉般温润俊美的侧颜,他本就是那温润如玉,丰神俊朗的翩翩公子,如今他在海边独自坐了一整晚,那微蹙的眉头,那狭长低垂的凤目,眉眼间若隐若现的忧郁,倒像是饱经风雨洗礼的白玉兰,带着一种高洁而凄婉的美,让人心生怜爱之意。
牧清云抬眼,并未回答苏莫胭的话,只是温柔一笑道:“苏姑娘,若在下离开了,多年之后,姑娘可可会想起在下?”那哑着的嗓音微颤,愈加惹人怜惜。
苏莫胭因昨晚未睡好,如同浆糊一般的脑子自是无法欣赏眼前的俊美的美男图,大清早便忧思满怀,独自伤感可不是苏莫胭的作风,此时她脑子也不太清醒,想也未想便脱口而出:“牧公子要去哪里?牧公子不和我们一起去玉汀岛了吗?”
苏莫胭显然并未理解牧清云说话的重点,接连蹦出了两个疑问句,又听说他要离开脸上尽显失落的神色,嘴里嘀嘀咕咕地说道:“你若是走了,那谁教我光明系法术,想要学会牧师的高阶法术时光之门岂不是就没指望了。”
此前坠落悬崖,苏莫胭无意间习得暗影系法术,便想着助宣怀瑜寻到五员大将回到宣国后,她便再去求牧清云教她光明系法术,可如今牧清云要离开,那她的计划可就全泡汤了。
牧清云见苏莫胭满脸失落的神色,便猜测她定是不舍他离开,便觉心中大喜,又觉得自己还有机会,便下定决心道:“苏姑娘请放心,在下愿留在苏姑娘身边。”
苏莫胭先是一愣,见牧清云一时心情低落一时又满脸欢喜,一时说要走,一时又要留下,便觉心中一头雾水,心想:“没想到这男人也有善变的一面。”又想着若能哄得他心情好了,再借机拜他为师,便搅尽脑汁说些好听的话来哄他开心。
“牧公子你不要走,我们大家都很需要你。”苏莫胭又想此去玉汀岛亦是危险重重,他们几人当中,当属牧清云的法术最好,此前亦是多番相救她的性命,苏莫胭心中自然不希望牧清云离开,虽说是哄他开心的话,可这句话也是她的心里话。
牧清云心中更觉欢喜,只见他脸色微红柔声问道:“那苏姑娘需要在下吗?”
苏莫胭想也未想便答道:“那是自然。”
牧清云沉思了片刻,想到若他此时执意不回去,定会惹得他父王心中不快,将来回到景国恐会受到责罚,但他亦知道他父王从来都是凉薄之人,自从他母妃死后,他父王便抛弃了他,便是如此,那他回不回去,什么时候回去他都不重要可,又听苏莫胭说需要他,他便心甘情愿留在她身边,待日后再寻机会说服苏莫胭和他一同回去。
***
村民早已准备了一只小船停在岸边,待众人在老婆婆家用过早饭后,便坐船出发前往玉汀岛,小船在海上行了十日,却并未见到传说中的食人鱼和幽魂,可见传闻不实。
岛上果然如传闻中所说遍地都是珍稀草药和鸟兽,只是多有毒蛇虫蚁出没,众人小心翼翼地在灌木丛中穿行,防着冷不丁地被那花白相间的毒蛇咬上一口。
众人在岛上寻了数日,却并未见到一个人影,幸而这岛不大,搜寻了三四日便将这岛上的方向都辨明了,黎皓画了岛上的地形图递到宣怀瑜面前躬身道:“太子殿下,如今只剩下西南面的一条小路,莫不是苏姑娘记错了,或许楚瑶并未藏身在这岛上。”
牧师楚瑶亦是五员大将之一,也是五员大将之中唯一的女子,关于她的传闻很少,古籍中亦未有记载,相传她整日以纱覆面,从不以真容示人,故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是何模样,性子更是冰冷古怪,不喜与人来往。
“不会的。我相信胭儿。”自从苏莫胭向宣怀瑜坦白她来自不同的世界,知晓五员大将的下落后,便对她深信不疑,此前三员大将便是得她的相助才能寻到,她说楚瑶在这玉汀岛上,那她就一定在岛上,便指着眼前的那条小路道:“去那条小路上看看。”
那条小路一眼能望到尽头,小路的尽头是一块空地,地上立着一块无字碑,周围除了这石碑,连一根杂草都没有,别说是人了。
“难道真的是我记错了?难道楚瑶并不在这玉汀岛上?此前在南珠海中也并未见到船上的幽魂和食人鱼,难道真的是我弄错了?”苏莫胭见眼前只有一块空地,心中生出数个疑问来,便抬手靠在石碑上,却碰到了石碑上有一处微小的凸起,便用手一按,众人眼前出现了一处墓穴,墓门被缓缓打开。
数级石阶通向漆黑的墓穴,苏莫胭触碰到石碑之时,脑中却出现了一个画面,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坐在墓穴中疗伤,墓穴中的石室里摆满了各色盛满药剂的瓶子,瓶子里都是各种草药炼制的药剂,苏莫胭心想这女子定是他们要找的楚瑶,便对身旁的宣怀瑜说道:“找到了,就是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