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气在早晨六点半起了变化,风浪大了起来,天空也乌云密布,刚刚的绚丽日出也仿佛是一场幻境,看来一场大雨是要来临了。可是下网的计划已经定好,大家还是顶着风浪继续作业,俄罗斯和台湾的甲板长也一再叮嘱所有水手在起网时要注意安全。
由于昨晚没有休息,陈星这时稍感疲惫,今天就没有下去和大家一起起网,而是留在渔捞长的身边,与瓦西里船长随时保持沟通。瓦西里像往常一样在驾驶室后面的高层甲板上,指挥起网的统筹工作,渔捞长站在驾驶室里,透过玻璃观察着全局,如果遇到突发情况,好及时作出判断,命令解决。
船在起网的过程中摇晃的厉害,导致收网时也比平常困难了很多,但是所有船员在船长和甲板长认真指挥下,还是艰难地完成了工作,鱼获也相当的理想,大概有将近一百吨的收获,蓝鳍金枪鱼和马苏金枪鱼竟然超过了15%,黄鳍金枪鱼和大眼金枪鱼也有20%,剩下的几乎都是鲣鱼和长鳍金枪鱼。
渔捞长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毕竟在这种天气下作业还是让人提心吊胆的。转身对陈星说:“阿星,你去告诉瓦西里,把工作艇拖曳上船后就继续向斯里兰卡方向前进,寻找流木,这次如果满载了,就在科伦坡转载。”
陈星答应了一声,就向驾驶室外走去,可是心里却不太高兴,如果在斯里兰卡的科伦坡转载鱼获,那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明月啊,真是让人上火。
工作艇的作用是拖拽围网的一端,从主船放下后,以目标流木为中心点,绕一大圈后与主船完成合围,达到收网的工作,然后在网的外围进行适当的缆绳拖拽,以达到收网时,主船与网的平衡,不导致缠网。
一般情况下,工作艇上有三个标准作业船员,一个负责驾驶,两个负责调整缆绳与围网的连接。
谁也没有想到,意外就在工作艇上发生了。
今天驾驶工作艇的是俄罗斯水手米沙,是个37岁的老水手,忠厚老实,经验丰富。另两个船员,一个是28岁的闽省水手林永全,一个是30岁的俄罗斯水手沃瓦。
当网完成合围后,为了不让围网在风浪中交缠在一起,工作艇一直在用缆绳对网进行拖拽,但今天的风浪太大,米沙一直在艰难地控制着工作艇的方向与距离,林永全和沃瓦则费力的拖拉着缆绳,尽力将围网展开。
经过两个多小时与风浪的搏斗,所有的金枪鱼都被捞到船上,网也差不多被全部收回后甲板,只需要用机械吊杆绞动缆绳,将工作艇拖曳上主船即可。
这时一阵大浪袭来,将工作艇上的缆绳突然绷紧,100多米的缆绳绷直后产生了巨力,林永全和沃瓦被缆绳上这股绷紧的力道作用于手上,再也抓不牢缆绳,瞬间被弹出工作艇。米沙在风浪中驾驶工作艇,无法进行救援,只能大声向船上呼救。可这种大自然的恶劣天气,又有谁敢跳入海中救人呢。
当陈星听到呼救声,再赶到船尾时,已经是三分钟后了。动用天眼的感知,只看到林永全紧紧地抱着缆绳的中段,在海水的浪花中载沉载浮。顺着工作艇的周围继续感知,终于发现沃瓦在距离工作艇下风处200米的海水中漂浮。顾不得细想,连外衣都顾不得脱下,陈星抓起伊万手中的救生圈,就在船尾所有水手的大声惊呼声中跳下大海,向着沃瓦游去。
在这种风大浪急的海面上,穿着湿透的衣服,连陈星游起来都感到有些吃力。费了好大的力气,将沃瓦拖回船上,俄罗斯最有经验的大副安德烈立刻对他进行抢救。
与此同时,手臂僵硬,脸色煞白的林永全也被大家沿着缆绳拖回船上进行抢救。
五分钟后,满脸沮丧的安德烈停止了敲打沃瓦胸口的拳头,无论是人工呼吸,倒吊着拍打后背,心脏复苏敲打,对沃瓦都已经无能为力了,他在被陈星拖到船上之前,就已经溺毙了。腹部鼓涨的沃瓦静静的躺在甲板上,脸色煞白,表情痛苦,在所有船员悲切的注视下,离开了这个世界。对此,陈星再无别的办法,他只是一个具有超常能力的人,而不是神,在死亡面前,他同样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林永全最终被救了过来,在吐干净腹中所有的海水后,面色苍白的他萎靡不振,浑身因为寒冷,剧烈地颤抖着,伴随着阵阵带着空音儿的咳嗽,被水手们抬进自己的船舱休息。潘船长说,他这是被海水和寒冷严重侵蚀了肺部,就算及时治疗,也会落下严重的病根。
所有水手在俄罗斯和台湾的甲板长带领下,默默地进行着后续的工作:固定好工作艇和堆列整齐的渔网,将蓝鳍金枪鱼、马苏金枪鱼、黄鳍金枪鱼、大眼金枪鱼等珍贵鱼种进行适当处理,进行排血,切尾,去除内脏和鱼鳃,洗涤干净后放置到专门的冷冻仓。
鲣鱼和长鳍金枪鱼也简单处理后放置到普通冷冻仓。冲刷干净甲板上金枪鱼流下的血渍,整理好各种辅助捞鱼的工具,再一个个返回公共淋浴室进行冲澡,洗刷掉浸透工作服的海水及满身的鱼腥味,最后换好干爽的衣服来到餐厅,静静地等候午餐的开始。
往日起网后的兴奋和交织在一起的俄语、闽南语的嘈杂也悄然无息,整个餐厅笼罩在令人窒息的气氛中。
渔捞长蹲在上层甲板沃瓦的身体旁,看着盖住沃瓦头部的工作服,怅然若失。虽然每个水手都有自己的人身保险,但毕竟这是一条生命的流逝。平常交流不多,但一条船上共同工作近一年,即使职位上有差别,也让人的情绪哀伤低落。
等到陈星冲好澡,换了新的工作服,回到自己身边时,渔捞长又让他吩咐水手,将沃瓦的遗体存放到一个空置的小的冷冻仓,然后就带着潘船长和陈星来到林永全的船舱。
林永全虚弱地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毯子,不停地咳嗽着,依然是善良的小鬼在旁边照顾他。这艘西班牙制造的渔船很先进,每个水手都有自己独立的房间,但是空间很小,只有6平米左右。
渔捞长和潘船长只能站在床边和林永全交谈,小鬼和陈星站在舱门外。渔捞长简单地询问了一下林永全的情况后,又和潘船长进行了交流,大家就离开了狭小的船舱。嘱咐小鬼要照顾好林永全,一会让厨师单独给他煮点热粥,陈星就和渔捞长一起回到了他的房间。
渔捞长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烦恼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沉思了一会,对着陈星说:“阿星啊,你先去吃午饭吧,我考虑考虑怎么办,下午三点的时候你上来,我再安排后续的工作。你告诉潘船长和瓦西里,下午我们会开个会,讨论今天的事情,去吧。”
陈星点点头,走到门口的时候,问道:“老板,我们一起去吃午饭吧。”
渔捞长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没胃口啊,你自己去吧。”
“要不我给你把午饭端上了吧?”陈星试探着问道。
“不用了,我想静静,你把门带上,告诉外面,没有重要的事,不要打扰我。”渔捞长疲惫地说道。
船外,风大浪急,没有停歇的迹象,亚里士多德号在风浪中随波起伏,在广阔的汪洋上,显得那么渺小,那么单薄,即使它是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渔船,也无法反抗大自然的威力,只能随波逐流。大雨,终于倾盆落下,给满船的压抑气氛,敲下了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