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一路颠簸,到了小明山。楚采薇等人已经是天旋地转,一下车就是呕吐不止。大车减震做的再好,路况也是不行的。
来不及收拾,楚采薇便被几个妇女背负着,往李宗嗣住的红旗楼奔去。
楚采薇一路上见到铁甲巡逻,吊桥水车。又见到一座座拔地而起的巨型土楼,青砖黑瓦,庄严肃穆,好不森严。
来往行人衣衫整洁,面色红润。童子读书,壮年劳作。鸡犬相闻,又是一派人间仙境。
楚采薇不由的心生好奇,都说着小明山贼寇凶悍,可止小儿夜啼,不想却是井然有序,整齐划一,不像是凶恶之辈。
背负楚采薇的妇女一路上念叨着:“姑娘忍耐些个,治疗好了的当家的,这寨子里所有人,都得把你供起来。”
到了红旗楼不远处,有奔来几个妇女,替换着把楚采薇背负了进去。
进了幽深的门洞,豁然开朗。土楼里面却是一个四合院,穿过四合院,便是李宗嗣‘挺尸’的地方。
现在李宗嗣还活着,全凭年轻体格好,即使如此,也掉膘了。嘴里有时候还说胡话,什么“肥鸡、大泡,坦克车。国足掉链子又没赢。”
李允平等人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只能逼着郎中们医治,只要李宗嗣一咽气儿,都得陪葬!
郎中们整日提心吊胆,就怕出事儿,有个闪失,都别活了。
这番见到几个妇女背进来一个白衣道姑,那里还不知道是传说中的‘圣姑娘娘’到了,纷纷的长出一口气,有救了。有的大哭,有的大笑,还有的激动地以头抢地。
楚采薇一路畅通无阻的见到李宗嗣的时候,差点没有被吓死。怎么看怎么像是李宗嗣,再一观察,可不就是嘛。
“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楚采薇狠狠的抽了李宗嗣一个耳光,李允平大急,怒吒道:“你干什么!”
楚采薇斥道:“我在救人,快把我的人都带进来,我器械都在他们身上。”
李允平赶紧命人催促,反正治不好,一个也别想活着,任你施为便是。
楚鹰他们一进来,看见李宗嗣。不由的大惊道:“这不是李教头吗?怎么成了这样了?”
楚采薇道:“别废话,快点打扫驱邪。”
“大丫,把需要的药材告诉他们的人,让他们快速准备。”
楚鹰他们都认识李宗嗣,知道不用做法骗人了,只能以最快的速度来布置,又把无关人员请了出去。不说卫生,就是医术都是自家的秘密,怎能让别人学了去。
李允平却不走:“你们救人,我看着!”
楚采薇道:“你都多少天没睡觉了?再不睡觉,你死的比二郎还早。”
二丫小手一挥,李允平一头栽倒,被楚虎拖到了一边儿。
楚采薇道:“我没让你迷晕了他。”
二丫道:“你不是让他睡觉吗?”
楚采薇无语,只能换上新的道袍,带上手套,面纱。拿出银刀消毒,然后开始将李宗嗣身上的腐肉慢慢割掉。
大丫则依旧带着几个女童熬药,那些郎中把知道的所有药材,都弄来了,故此药材不缺。
楚采薇一直将李宗嗣身上的腐肉割掉,直到流出鲜血,用针线缝合。用上疗伤圣药,带包扎完毕之后,楚彪才说道:“好像没给李教头用迷药。”
楚采薇道:“你就是恼恨他当初揍你,故意报复是吧?”
楚彪嘿嘿的直笑。
若是按别文叙述,楚采薇见到李宗嗣奄奄一息,还不得哭的死去活来?但是楚采薇偏偏没有。当初他们只是互有好感,李宗嗣准备禀报父母,和楚采薇成亲。
偏偏家里遇上大难,已经和楚采薇分别将近一年,感情自然会变得淡了一些。还有就是不光李宗嗣几番拼杀,死里逃生,就连楚采薇也是在刀尖儿上跳舞,内心早就无比强大了。不再是那个躲在小院里,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了。
待到大丫把药熬好了,楚彪又把皮管子和漏斗拿出来了,楚采薇瞪了他们一眼:“都出去吧,我来喂他。”
楚彪道:“不用皮管子,他怎么喝的进去?”
楚鹰一把把楚彪拉走:“你懂个球!”
现在的李宗嗣可以说是来到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时刻。他第一次体验到了,让人伺候的滋味。尽管浑身无力,啥也做不了,可是耳边的温声软语,和鼻子间若有若无的香气,已经让他硬的厉害。
李宗嗣这辈子的体格实在太好了,毒箭也没有要了他的命,换作旁人,早就死了。
楚采薇的到来,不但救了李宗嗣,还给他补上了最重要的军医系统。以前李宗嗣的军兵受伤之后,除了盐水、夹板、沸水煮这三板斧,就剩下听天由命了,所以死亡率一直居高不下。
你说李宗嗣不会绑几个郎中上山吗?答案的不能!
凡是当郎中的,社会地位虽然不算高,比不上士大夫阶层。但是绝对比普通百姓强多了,最少还认识字,不会发愁吃喝,所以没必要上山当盗匪啊。梁山上不也就一个安道全吗?那还是犯法之后,才上的山。
所以不是万不得已,郎中之类的,不会上山。你要是强行把他绑上山来。你能放心的用吗?郎中能救人,他也能杀人,还是成片的给你杀。
今天刀架了脖子上,给你治活了一两个,明天调配点儿毒药,整个山寨上下,能给毒死一半,尤其是小明山上下还吃集体食堂,死的更多。
所以楚采薇的到来,不光弥补了李宗嗣心灵上的创伤,让他心中暴戾之气下降,还让他完成了一个闭环。
而且楚采薇给他讲述各地的风土人情,以及他不知道的天下大事,那就是荆湖一代青莲教已经准备大规模起事。
青莲教为何要抓楚采薇?因为楚采薇在民间的影响极大。对于青莲教这样以宗教起家的组织来说,非常重要。
难道青莲教不会找一个冒充吗?当然找了。但是只能模仿相貌,衣着。很多楚采薇会的戏法,冒充的那个,她来不了啊。对于青莲教来说,得不到真的,把真的杀了,也是极好的。
李宗嗣得到的第二个消息,就是当年参加钟离之战的钻山豹子胡奎,现在已经筹备攻打杭州,杭州一旦被胡奎攻克,就会威胁到金陵,震动东南。
第三个消息,则是朝廷已经集结了四十余万大军,和已经壮大的乞颜部对持。并且启用了老将岳麓,准备再一次筹备军粮,和战马。
京东东路的马户,纷纷破产,不堪压迫的,已经聚集起来劫掠州县。由于京东东路乃是实行马政之地,故此起义的百姓,马匹众多,官军不能压制。
而淮西之地,许氏有吞并了大批豪强的土地,干什么?只要把这些土地分给流民,顷刻之间,就能聚集七八万兵马。
李宗嗣被楚采薇搀扶,在地图上一一标注出各处势力,荆湖青莲教、两浙胡奎、京东东路的马匪、淮西的许氏。
“我们的情报太落后了,出了濠州,对天下大事一概不知。”李宗嗣不甘心的说道,又对楚采薇道:“鹰哥儿和虎哥儿这方面要抓起来,我们不能做聋子、瞎子。”
楚采薇哼了一声道:“我这一来,你就把我的人拿去用,早知道,便不来了。”
李宗嗣道:“现在说这个,晚了!你的妹妹们也不要闲着,从寨子里挑人,只要是选上了军医,就让他们听用。不听话的,让他们来找我!”
楚采薇撇着嘴道:“又是密探,军医,你不是赏识你那个大侄子吗?怎么,不让他来做?”
李宗嗣感觉有点儿不对劲:“哎呀,他不是管着寨子里的内政吗?我这个寨子里,就他带着那些孩子识字儿,这个寨子里施工、断案、赏罚都得他来做。”
“这寨子里男女老少一万五千多人,他一个孩子已经很累了,再说了,他是我亲侄子,我还能把他当驴用?”
楚采薇笑道:“我又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自在惯了,突然被安排上工作,有些不习惯罢了。”
李宗嗣被楚采薇搀扶着,在土楼之间慢慢的溜达。巡逻的甲士见到李宗嗣,则马上立定,站得笔直,抬头挺胸,右手捶胸。这是李宗嗣发明的军礼,有人给他行礼,他也需要回礼。
无军职的则需要弯腰致意便可,然后该干啥干啥,李宗嗣没必要回礼。
李宗嗣满脸忧愁的说道:“寨子的发展已经到了瓶颈,就这么大的地方。招揽不了太多的人了,除了女人孩子,我几乎把八成的男丁都抽到了军队。”
“就这也就三千余人罢了,一旦有个闪失,这个山寨就成了寡妇村了。若是我当初拼了命,沈昂别说十道寨墙,就是八十道,我也能突出去。但是一想到这个寨子,心就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