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爱过一个人(1 / 1)

(这次短篇更新,为了回馈读者长时间的陪伴,与正文无关。明日更两章,谢谢大家)

(一)

我承认,好多年来我都处于跟自己剑拔弩张的状态,心里头两个小人儿一边自怨自艾,一边怨天尤人——总之就是不肯放过自己。

或自责,或赎罪。

绕床弄青梅,两小无嫌猜。我和小蕾床也绕了,青梅也折了,按道理说两个人本应该顺理成章在一起白头到老,可偏偏上天给了我俩共同的女儿身,硬是让同龄人笑足了同性恋的梗,也没能做到红颜白发垂垂老去的份上。

经鉴定,我和小蕾是闺蜜,经过九九八十一难,千锤百炼后铁打的事实。以至于我们在共用过牙刷,胸罩,内裤后,出乎意料的爱上了同一个男人,王帅。

王帅王帅,人如其名,不枉他长得那么帅。高高的个子走在人群中特别显眼,这还不是他最迷人的地方,如果能亲眼感受他用单眼皮向你眨眼的话,你会爱上他我也觉得很正常。可是,我和小蕾在篮球场上一眼瞄准这个3号球员的时候,他已经有了正牌女友站在拉拉队中间,又递毛巾又送冰水了。

小蕾又哭又气,拉着我回了寝室不顾其他同学的脸色便骂道:“青青,你瞧瞧那个狐狸精,一脸谄媚的样子,指不定是用什么手段把王帅勾引过去的。”

我暗自庆幸没有对小蕾流露出也喜欢王帅的心思,只得连连安慰她梨花带雨的脸和痛之初体验的心:“那你要怎么办?”

“我要去告白,他有女朋友又不是有老婆,告个白又不会少块肉。”

“既然你都决定去告白,最后被拒绝了别找我哭。”

小蕾去了,她像个男人,左手玫瑰,右手情书的站在篮球场中央,待王帅将完美的三分球投出引来阵阵掌声后,她将“我喜欢你”这四个字掷地有声的喊出,又引得了阵阵掌声。我站在人群周围,像个呆子看着一个傻子给一个正常人告白,自然,王帅既没有接过玫瑰,也没有接过情书,只是淡淡一笑,抱着球跟着哥们儿走了。

如果这事儿单单这么结束那就简单了,王帅的啦啦队女朋友则不服气,从人群中走过来“啪”的就是一巴掌:“你谁呀,仗着我和王帅没结婚,你做小三不犯法是吧?”

看热闹的人起哄得更厉害,王帅已经走得连背影都看不见,我叹口气将小蕾从人群中拉走,为了替我的青梅竹马争一口气只好对那个凶巴巴的女人反问道:“既然你和王帅没结婚,那小蕾又算得了什么小三?”

最终小蕾还是抱着我哭了,我俩痛痛快快的骂了那个趾高气昂的女人足足两个小时后抱着睡了。

(二)

缘分叵测。

在大学,有一种课可以让两个毫不相关的学院里的学生坐在同一个教室上课,那便是通识选修课。身为体育学院的王帅和法学院的我在这节音乐鉴赏的选修课上成为了同桌。

当上课铃打响后的十分钟后,老师对着讲台下横扫一通便拿起点名册吼道:“老娘的课竟然都敢逃,王八蛋们嫌学分修的太多了是吗?”

“王帅……”

这个名字从老师口中喊出来时,全班女生都下意识的东瞧西看,甚至有的还露出心疼的眼光,肉麻得酥死你。

当然,王帅在点完名后都没有出现,只是在将要下课的前几分种以一种特别显眼的方式坐在了最后一排与我成了同桌。

“同学,听说这死变态点名了?”

“嗯,你被点到了。”

“你知道我的名字?”

“额……”我被这话吓了一跳连忙摇头,“老师按照名单上点,你现在才来自然就被点到了呗。”

“真是操蛋了,逃一节课点一次名!”他骂骂咧咧的等待下课然后慵懒的跑上去对着年近中年的女教师释放美男计。

不得不承认,长得好看在全世界里都有特权这句话是金刚不破的真理,老师就在他第二次眨眼的瞬间用红笔在名单上划去了他的名字。

后来,王帅找我要了电话号码,说是以后上这节课的时候好方便联系,我啧啧惊叹原来对方人缘好也是有理由的,至少人家王帅没选修一节课都存一个人的电话号码加起来也比我这辈子存的电话号码多得多。

为了感谢我在选修课上替他打掩护,他还在入夜后时常打电话请我出去吃宵夜,终于有一天他望着狼吞虎咽吃着烧烤的我问:“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在哪儿?”

“我记得了,那天在操场上有个女生给我告白,你是她闺蜜吧?”

对啊,王帅,如果你不说,我只怕是会忘了,和你一起,我快忘记小蕾是我闺蜜啊。

张爱玲说过:一个人最大的缺点,不是自私,野蛮,任性,而是偏执的爱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我承认,是这句话给了我启发,所以我才自我安慰的觉得就算不告诉小蕾我和王帅每周都有一次固定见面的机会,也是值得原谅的。毕竟这不算是我最大的缺点。

尽管,和王帅一起上课的时候,我早就把偏执这种书面上的字眼跑到九霄云外。

接下来的日子里,和王帅一起就像回到了高中时代,坐在旁边还要写字条,或者是老师要求同学起来做游戏的时候他便自告奋勇,又或者时不时的拉着前后左右的当场排一出舞台剧来逗大家开心……

如果不是那天他女朋友陪同一起来上课的话,或许我会一直沉迷于这种一厢情愿自以为是的幸福当中。

王帅的女朋友芳菲正好是音乐学院的尖子生,身材高挑长得漂亮,弹得一手好钢琴,据说王帅选修这个音乐鉴赏也是受了女朋友的鼓动,现在一看,这长相和气势,当初小蕾在操场上被拒绝也是有道理的。

王帅进来后并不直接坐我这里,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我自认只不过是个一起上过课的同学而已,只是跟着他进来的芳菲直径走到我这里来,上下打量后笑道:“这位不知名的同学,你能去坐一个单独的位置吗?我和王帅是不能分开的。”

“什么?”

我觉得可笑,但看到王帅一脸无所谓的搂过芳菲时,只好作罢,反正单身狗的确时时刻刻都是弱势群体,这社会眼光,足以与老弱病残孕平起平坐。

这节课我上得无比揪心,也抬不起头。芳菲时不时用不屑的眼神朝我这里看两眼,涂了烟熏妆的眼睛虽跟贞子有一拼,可是我却后悔起来当初真是瞎了眼才选的这节四周围都是高雅之人的课。

连续好几个星期,芳菲都陪伴王帅来上课。我也是从旁的同学口中得知,芳菲之所以每周都来,是因为王帅平日里上课时和我走得太近,小小女子的吃醋而已。也难怪,从那之后王帅再也没有和我说过话了。

有的事情,如果一开始就知道答案无所期待便也不会如此挠心挠肺让人做痒,偏偏在我爱上王帅后那么久才意识到自己剪不断理还乱的心思后,自己的那颗心便恨不得逃出去涂点儿六神花露水,将这心头蚊子叮咬的痒快点儿止住。

王帅于我便是如此,狠狠的出现,咬了我的血便离开,我想拍死他反倒手疼。

在某个上完选修课的夜晚,他发信息来说请我吃烧烤,我出去时,他眼神飘忽,重心差点儿不稳被我扶起:“你喝了好多酒。”

“你来继续陪我喝。”

“我不会喝酒。”

“如果我非要你陪我喝,你愿意么?”

望着他的脸,我当然没能拒绝,点点头与他干杯。翠绿色的酒瓶和六神花露水的颜色一样,或许味道也一样,不然为何我心里的那块痒包,竟然在无声无息中被夷为了平地。

他没有告诉我为何喝了那么多酒,我揣测,猜忌,没能得出答案。

(三)

临近期末,每个人都绷紧了弦,王帅没有带芳菲来上课,又重新坐到了我旁边,他做出久违的表情跟我打招呼,我便问:“哟呵,你的漂亮小女友怎么不跟着了?”

“你这是在讽刺我么?”

“是啊,讽刺你这么大个人了居然时时刻刻被一个女生黏住,也不嫌恶心。”

“拖青青你的福,我和芳菲分手了。”

“别这么说,听起来好像是我在戳你俩的轮胎。”

“那可说不定哦,背地里戳我轮胎的女生可是很多的。”

烟、酒这两样东西,是人世间最大的两样毒药,而对于女人,爱情这一件,足以致命。

后来我才知道,那日王帅喝醉酒是有原因的,芳菲背着他和其他男生在一起了。听到王帅和芳菲分手的消息我很开心,学校不太大,很多喜欢王帅的女生都很开心,也包括小蕾,一个晚上她都坐在台灯下想着到底是写情书还是发邮件或者是打电话给他告白。

“啊啊啊,青青,你快给我支个招啊。”

“你不都已经告过白了,为什么还要再告白一次?”

“当时他有女朋友,现在他是单身了,肯定情况又会不一样的。再说了,上次告白之后,我已经成了他身上的牛皮糖了,是甩不掉的。”

然而我却在小蕾兴致勃勃想要告白的时候,收到了王帅的告白短信——

“青青,我们交往吧。”

瞧,连句正式的告白都没有,这种强行霸道的要求交往,哪个女孩子能够拒绝?我捏着短信忐忑了好久,床下的小蕾还在翻着字典看那句话适合情深意重的告白,我却背着她已经和王帅走到了快要交往的地步。

Tobeornottobe,thatisaquestion。一切都在我的一念之间,我知道,就算我点头答应和王帅在一起了,也没有什么做错了对不起小蕾的,可是无论如何,我都理亏。世间的道理就是如此,只用对与错来衡量略显肤浅,然而用道德标准的话,人人都该是贱人。

所以,我开始和王帅背着小蕾约会。我告诉过王帅,无论如何都要在小蕾面前跟我做成陌生人,也告诉过他,无论如何都要告诉大家他并没有恋爱。王帅很疑惑,有了个那么帅气的男朋友竟然要藏着掖着青青你的虚荣心都被狗吃了么。

不,王帅,你可知道,为了你,我的内疚心早就被狗吃了。

小蕾为了王帅花足了心思,听说他喜欢身高比较高的,买了十多厘米的高跟鞋在寝室磨破了脚;听说他喜欢会化妆的,成套成套的化妆品往脸上试,为了他减肥,做饭,做了一切淑女都做的事。

如今全校都知道有个女同学喜欢体育学院的王帅喜欢得不得了。

(四)

选修课结课那个晚上,王帅送我回家的时候将一封情书交到我手中:“青青,这是小蕾给我的,我看了不知道该怎么回,还是交给你比较好。”

我手颤抖的接过,当天晚上顺着手机灯光看完了这封情深意切的告白书。

我想我真是贱人。不然不会在看完情书后的第二天就和王帅跑到离学校较远的景点约会。他不愧是王帅,温柔的把戏做得跟电视里一套一套,让我陷进去,恨不得掐死他的那些温柔。

晚上,王帅问我:“青青,我不想这样憋着我俩,你什么时候把这事儿跟小蕾说了吧,你又没抢她男人,这种事没有谁对谁错的。”

“等我再想想。”

“如果你害怕,我会陪你去。”

第二天我回寝室的时候,王帅提出要陪我去,被我拒绝了。可是在当天王帅又收到了小蕾送的礼物,在学校的篮球场上。

我站在一旁看着勇敢的小蕾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对王帅告白,勇敢且真实。王帅下意识朝我这个方向望了望不忍心的接受了礼物。此后每天,小蕾以各种方式去陪伴王帅,王帅便给我发信息问到底该怎么办,而我却已经在小蕾面前抬不起头根本不知如何是好。

小蕾的确是说一不二的勇士,虽然王帅对她的情意既不拒绝也不接受,她却早就将她对王帅的感情宣告给大家,从此别人看到王帅便问:“你身后的小尾巴在哪里呢?”

她送礼物,送早餐,送午餐,送晚餐,还送卡片。她早上缠,晚上缠,日日缠。王帅便你追我躲,你来我走。

两人的模式,让我看了竟有一丝吃醋的感觉。

时日久了,王帅有些生气,他问我:“你到底要不要把事情告诉小蕾?小心我真的被她追了去。”

此话一出我犹豫了,和他措辞了一晚上后决定第二天好好和小蕾谈谈,可是第二天当我拿出钥匙打开寝室门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气氛的不寻常了。

“青青,你和王帅已经在恋爱了?”小蕾拿出被我放在书包里的情书问,“我写给王帅的情书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我惊恐的望着小蕾愤怒的表情,相识20年,从未见识过小蕾会有这种面孔。

“小蕾,你听我解释。”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防火防盗防闺蜜这种话还真是有道理的。我竟然现在才知道你早与王帅相识,我真是个傻子。”

“不是这样的。”

“你和王帅什么时候一起上课的?那时候你就喜欢上他了是吗?舍不得告诉我所以藏着掖着是吗?”

小蕾青筋暴起,若不是我和她相识得早,恐怕恨不得撕了我。

“我是和他一起上课,可是我并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

“你哭什么?该哭的应该是我!”小蕾一巴掌扇到我脸上火辣辣的疼。

在她准备扇第二巴掌的时候我突然吼道:“小蕾,没有背叛你任何,我比你更早喜欢王帅,只不过碍于你的情分憋在心里不肯说,我喜欢王帅”

“你就是个贱人!”

小蕾说完便气急败坏的摔门而走,我瘫坐在地上,听到关门声只觉得心里一阵,惴惴不安,任心里如何自我安慰,依旧静不下来。

过后不久,王帅打了电话来:“青青你快到操场来,小蕾发疯了!”

我跑去时正看到小蕾蹲在地上拉着王帅的裤脚不肯撒手哭着喊:“你不喜欢我就罢了,为什么要和我最好的朋友在一起,我宁愿你喜欢一个丑八怪也不要你喜欢她!”

“小蕾,有什么我们私下里谈。”

“我不要,我就要在这里说!”

“小蕾,我本就不喜欢你,写情书也好,接受你的礼物也好,面对你的纠缠置之不理也罢,不作出态度是只不过是因为不想让你伤心。如今看来你任性至极,不喜欢你也是正确的。”被拉着裤脚的王帅面红耳赤的说道

小蕾冷笑,站起身一把拉过我吼:“你们看到了,我小蕾不是小三,从来都不是。青青才是小三!分明知道我爱着王帅,却依旧置若罔闻,有这种好朋友,我瞎了20年的狗眼!”

身边看好戏的人越来越多,疑惑也越来越多,因果报应从来如此,对错不是标准,道德也不是标准,一瞬间,我就是矢之众的,名副其实的小三了。

(五)

最后,我索性和王帅分了手,尽管他每天都给我发信息打电话要我俩重新开始,可我已经没了信心。

毕竟,小蕾的转学是我一手促成的。

的确,我和小蕾认识了那么多年,唯一的一次吵架她留给了我一声响亮的关门声后消失得无影无踪,起先我还以为她只是闹别扭离开一两天,可是就在我守着寝室等她的时候,她的父母帮她办了转学手续,从此再无她的任何消息。

听小蕾父母说她跑回家哭着嚷着要转学,否则就不要读书,知道消息后的王帅只安慰了哭泣的我后便再也没来找过我。我想或许他也是自责的,所以,整个大学虽然身边的女生仍旧不断,却从未再认真谈过任何一场恋爱。

而我,则在每次可能遇到小蕾的地方怀念过去,我和王帅,以各自不同的方式赎罪着。牢狱最大的可怕之处便是失了自由,我这场牢,一判就是无期徒刑,压在心里将自己囚禁的密不透风。

我和小蕾再也没见过,一起绕过的床头脱了漆,一起折过的梅花入了土,时间带走了很多人冲淡了很多事。

十多年前的那一幕,却如科教电影般不停的在脑海中重播——

我深爱过一个人。以爱上他那日为界,我就自私自利,不可救赎。

我弄丢过一个人。以她走丢那日为期,我便作茧自缚,画地为牢。

三个人的结局虽已尘埃落定,我却在床头青梅间,捡起弄丢的记忆,做着个罪不可恕的拾荒者。

时隔多年,我一直在想,有的事,在经历后的弹指间就能云淡风轻,而有的事,却在发生后无时不刻萦绕你心,永远也无法成为过眼云烟。就像小蕾与我,走过了无知,陪伴过懵懂,却在最后,心里各自滋生出芥蒂的藤,枝繁叶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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