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喜伴着悲凉一并涌上心间,艰难卡住了喉咙,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爸爸。”
整整十八年了,十八年未曾再唤过的称呼,伴随着哽咽溢出。可坐在木桶内的皇甫浩然双眼紧闭,没有表情,不知是不是听到他的话。
“怎么样?皇甫御阳,我待你不薄吧?我把你父亲给救活了,你看看,快看看,他现在活得多好啊。”黄钟泽的声音十分刺耳,如针一个劲往他耳朵里钻。
闭了闭眼,强压下满腔愤怒:“黄钟泽,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没有啊,我没有想要做什么啊。我是好心,让你们父子团圆。莫非,你不高兴?如果你不愿意见到他也好办,我马上让医生给他打一针好了,省得他也活受罪。”把自己说得像个救世主一般。
皇甫御阳气得肺都快炸了,但他什么都不能说。除了默默咽下所有的愤怒和悲伤外,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知道黄钟泽想要折磨他,他越是反抗,他只会把报复的念头和手段施加到他爱的人的身上。所以,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配合黄钟泽,乖乖听他的话。
或许他高兴了,就会放了他爸爸。
自小他就没有做过讨好别人的事,现在做起来更是生硬得很。
“好,我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可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爸爸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妈妈跟我说,他已经进步很大了。不再是植物人状态了,偶尔他也会睁开眼睛看看她了。”她坚持照顾了他十八年啊。
“是啊,林家宜在的时候,他是进步挺大的。但我也知道,林家宜走后,他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医生说,他已没了求生意志。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后果不堪设想。”黄钟泽用惋惜的口吻说着得意洋洋的话。
“你到底对他做了些什么?”皇甫御阳狂吼着,他不相信他的病情会突然恶化,十八年的时光,他都撑了过来,怎么会一下子就崩溃。这不附和常理。
“我可是冤枉死了,比窦娥还冤呢。皇甫御阳,我照顾了你爹妈十八年,你不好好感谢感谢我,怎么还能怀疑我?”拿枪抵着他的头,逼迫他的妻子嫁给他,他还有脸面要他向他道谢?
黄钟泽一遍遍刷新了他对无耻下限的认知,但此时此刻除了默默隐忍外,他什么都做不了。
“好,就算是你救了我爸爸。那就请你好人做到底,不要再为难他了,放了他,好不好?”终是要学会低声下气说话的。
“行啊,没问题,反正,他现在对我而言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不过,我不能白养他这么多年啊。”不知何时他放下了手上的枪,皇甫御阳的身后多了两名保镖。
“你说,你要什么,只要我有。”其实,他知道黄钟泽只是在戏耍他。他什么都不会给他的,连他现在都是他掌心里的蚂蚁。
他有什么,他最清楚不过。
他连最爱的女孩子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有或无。
黄钟泽绕着他转了一圈,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了他一番。面具内的眼睛尽是不屑:“是啊,你有什么呢?你要什么是我要的呢?”
明显在戏弄他的话,此时竟仿佛成了皇甫御阳最后的救命稻草。
突然,黄钟泽打了个响指:“对了,你现在还是乐遥的丈夫吧。麻烦你在这上面签个字呗,我可不想乐遥犯重婚罪。”
他的话音刚落立刻有人拿着拟好的离婚协议书给皇甫御阳,很显然他并不是无意间想起,而是有意为之。
皇甫御阳脸色变了又变,由青转白,由红转绿,各种情绪不断在心底变幻着,交替煎熬着他的心。然看着自己被浸泡在木桶里受苦受难的丈夫,他的心陷入两难。
这字,他不得不签。可是,要他放弃苏乐遥却是千难万难的一件事。
黄钟泽接过属下手上的文件,在皇甫御阳脸上拍了拍:“你是签呢?还是不签?”
不是一直有道无解的难题困扰着广大男人吗?
女友(妻子)和母亲同时落水,他先救谁?
他现在就给皇甫御阳来一道,老爸和妻子,他到底选择谁?
哈哈哈哈……有意思,很有意思,超乎他想象地好玩。
不过,他相信皇甫御阳最终的选择不会令他失望。
“皇甫御阳,别以为不作声,我就会纵容你一起考虑下去?我给你最后三秒钟。”当他说出这句话的声音,一名保镖拿枪抵着皇甫浩然的头。
皇甫御阳瞳孔剧烈收缩着,如果目光可以杀人,此时此刻的黄钟泽已经被他碎尸万段,尸骨无存了。
“黄钟泽,你要是敢动我爸爸一根毫毛,我一定让你后悔出生在这世上。”皇甫御阳冷着脸说,哪怕他现在的处境是自身难保,可他说这话一点都不显得突兀。
几乎所有人都相信他有这样的能力,可以让黄钟泽得到应有的下场,包括他自己。
怔忡过后,黄钟泽发出猖狂的笑:“皇甫御阳,你自己都死到临头了还嘴硬?很好,我倒是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没有使出来?”
在黄钟泽的眼神示意下,保镖从身上拔出了刀。快速插入皇甫浩然肩胛,腥红的血不断不断涌出,而他却仍紧闭双眼,无知无觉。
“住手!”赤目欲裂,怒吼着。
那一刀无疑是插入了他的心尖,再狠狠拔出,粘沾着细碎的血肉。
“哈哈哈哈……皇甫御阳,你现在就是我掌心里的一只蚂蚁,我要怎样就怎样,你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识相点,快快签了字,省得你老父再为你这不孝子承受这皮肉之苦。”仰天大笑,此时此刻他就是主宰皇甫御阳生杀大权的神。
纵使再不愿,再不甘,皇甫御阳还是接过了协议书和笔,颤抖着双手签下自己的名字。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灵魂自此缺失了一块。
拿到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黄钟泽放声大笑:“皇甫御阳,你就是个典型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了,快放了我爸爸。”怒目喷火,恨不能将黄钟泽烧成灰烬。
“别着急啊,等参加完我和乐遥的婚礼再说。然而,我给你安排了很多惊喜,你一定会喜欢的。哈哈哈哈……”大笑着离开,皇甫御阳愣在原地,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
在黄钟泽的恐吓下,苏乐遥不得不换上他指定的婚纱,坐在那像个傀儡娃娃般任化妆师在她脸上涂涂画画。
她很庆幸安琪儿一直陪着她,如果没有她在身边,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撑下去?但她又好想她离开,这里太可怕了,谁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黄钟泽根本就是一个心理扭曲的大变态,他以折磨人为乐。看别人痛苦是他最大的乐趣。
她不要害了安琪儿,黄钟泽要对付的是她。
他认为她妈妈亏欠了她,要她母债女还。这件事与安琪儿没有任何瓜葛,若是害她有个万一,她一定不会原谅自己。
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真的很不想连累任何人,但黄钟泽根本不给她这样的机会。
看着好友在化妆师的巧手下一点点放大自身的美,直到令人惊艳。安琪儿却始终沉默着,因为她不知道该说,能说什么?
如果她是嫁给自己心爱的男人,她肯定毫不吝啬给她自己所有的祝福。然而,并不是。她是被迫,无奈要和一个足以当她父亲的老混蛋结婚。
这叫她如何高兴得起来?
化妆师画好了最后的唇彩,淡淡说道:“夫人,先休息一下,仪式马上就开始了。”
睁开眼看着镜中画着精致妆容的女人,苏乐遥没有一丝丝喜悦之情。有的只是浓得化不开的悲哀。
“安琪儿,呆会要是有时候你就跑吧。不管怎样,先逃出这里再说。”紧紧抓着好友的手,压低声音,用只有她们两个人听得到的音量说。
安琪儿倏地地睁大了眼:“遥遥,你别想太多。你不会有事,我也不会有事的。你要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像黄钟泽那样的恶魔一定会很快下地狱的,而我们也会活得好好的。还有啊,你是我宝贝干女儿的妈咪,你要健健康康的,她才能平平安安。”
提起宝宝,苏乐遥忍不住低头望向自己平坦的小腹。心下一阵阵悲凉,她的身体,她很清楚。如果再这样一次次打击下去,她一定会受不住的。
不过,没有关系,不管她去哪里,都会陪着她的宝贝。
更加握紧了安琪儿的手,一脸真诚地感谢:“安琪儿,我知道你不喜欢听这些,也不想我说这些。可呆会儿迈出这扇门,我们都不知道会面临些什么?所以,请让我把藏在心底的话说完吧。安琪儿,一直以来,我都欠你一句谢谢。真的,能认识你,是上苍对我最大的恩赐。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可你对我比亲姐妹还好。”
苏乐遥告别般的语言让安琪儿心惊,但她又不得不听她说下去。
或许,说出来她会好受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