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准确的说,是十三年前。百度搜索(飨)$(cun)$(小)$(说)$(網)XiangcunXiaoshuo.com
雷组,总部,队长室。
大名鼎鼎的雷神陈立,此刻正站在窗前,眺望远方,似乎外面有着什么有趣的景色一般,吸引着他的目光。夕阳的余晖穿过他高大的身形与窗户之间的夹缝洒在屋中,将整个房间染成了橘色,却没有给房间内的人带来半点温暖的感觉。而同时,因为光线对比的原因,在世人眼中不可一世的雷神,此刻模糊暗淡的背影罕见地透着一丝疲惫。
他的身后不远处,茶几旁,对坐着两人。一人身形清瘦,颌下三寸长须,眼中透着睿智的光芒,正是刘先生。而他对面那人,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穿着并不显锋芒,却干净而整洁,面上始终带着温和的微笑,气度不凡,显然受过良好的教育。
没有人说话,整个房间只剩下时钟的嘀嗒声。余晖的点缀中,分外落寞。
等到窗外的夕阳似乎又西沉了一些,刘先生这才率先打破了沉默。
“这件事,都是我的过失。”刘先生此刻的声音,没有了平时的成竹在胸,有的,只仿佛一个迟暮老人,面对死亡时透露出的悲伤。
“不,刘先生不必自责。你我其实心里都知道,这是个意外。毕竟谁都不会想到,竟然会有两个如此强大的异能者横空出世。您想不到,西尔维娅大人也一样没有想到,所以,这只是个意外,没人应该为此负责,就是带队的姚元宗先生,也不用。”坐在对面的男子神色不变,温言安慰。
刘先生深吸一口气,复又缓缓吐出,无力道:“你不用安慰我,统筹大局本就是我分内之事。这次,‘人类净化同盟’里出现了两名如此强大的异能者,这样重要的消息我们的情报系统竟然没能查到。而他们反常的举动也表明着其中有着阴谋,我却也没能识破。不管怎么说,就这两点来看,我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其实事后经过调查,那两名异能者都是刚刚才加入‘人类净化同盟’的,而他们的战术变化,也是在两人加入之后,才临时决定更改的。这一点,您应该也很清楚吧?既然这样,那么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这真的都是一场意外。”男子还在试图安慰着。
轻轻摇了摇头,刘先生没有与他争辩,只是眼中透露出的自责与愧疚,却表明了他仍然无法释怀。停顿片刻,刘先生道:“不说这个,说说你吧。你这次到雷组来,想必不是只为了安慰我们这两个老头的,我们之间,没有绕圈子的必要,那么就开门见山地说吧,你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听到刘先生的问话,男子也收起了笑容,表情变得认真起来,直视着刘先生的双眼道:“我是来请求加入雷组的。”
“加入雷组?”即使沉稳如刘先生,眼中也闪过了一丝讶色。
“是的,加入雷组。”男子点点头,肯定了刘先生的疑问,目光清明。
两人再度陷入了沉默,时钟嘀嗒,橘色的房间,冷清而寂寞。半晌,刘先生才神情悲伤地重新开口道:“swing,你知道你究竟在做些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我在做什么。”男子微微一笑,道:“还有,为了适应中国的生活,我给自己起了一个中国名字,叫郑思远,以后您可以这样叫我。”
“可是……”刘先生眼中充满了不忍:“当初你不就是因为讨厌战斗与杀戮,这才退出‘神侍’的吗,现在,又何必……”
“现在雷组的状况应该很不好吧。”打断了刘先生的话,郑思远沉声道:“这次的任务,雷组主力培养的成员几乎全员出动,却因为发生了那样的意外,只有姚元宗先生一个人活了下来。国内各大基地也同时遭到了突袭,无人生还。而姚先生在事后也引咎辞职,让雷组可用之人更少。虽然你们还有着几乎无敌的王虎,不过,整个组织不可能只靠王虎一个人扛起来吧,毕竟王虎再强,也不是雷神。”说到这里,他看了窗旁一直没有说话的陈立一眼。
“在正式成员里,除了那个一直很神秘的林小姐之外,也只剩下那个叫张言的小朋友,运气很好,躲过一劫,没有参与此次的任务。不过虽然张言的潜力强得惊人,但毕竟加入异能界的时间不久,还不能独当一面,且这次也受了重伤,不知道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所以我才会选择加入雷组,以解雷组燃眉之急。”他微微一笑,神情谦和:“虽然我异能不强,但凭着这么多年的经验,想必勉强当个正式成员还是够的。”
“你说得没错,雷组确实到了无人可用的地步了。”刘先生叹了一口气,道:“不过,你的加入并不能完全解决这个问题,这次的困境还需要寻找其他的方法。更何况你已经远离这个世界好几年了,又何必回来蹚这趟浑水呢,普通人的生活,不正是你向往的吗?既然如此,你又何必牺牲那么多呢。”
郑思远低下头去,没有说话。时钟嘀嗒,落日西沉,角度变化之下,余晖透过窗缝,落到了他的头发上,镀起一层淡淡的金色。过了很久,他才缓缓抬头,这个始终微笑、温和的男人,此时的脸上终于带上了一丝伤感与寂寥。只听他幽幽道:“这些我当然知道,只是我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那样豁出性命去战斗。所以,我才会想要试着替她保护这个世界,看看能不能找到问题的答案。”
刘先生一声叹息,无力地闭上了眼睛。良久,才轻轻道:“我明白了。既然这是你的意愿,那么,从今天开始,你就是雷组的正式成员了。”停顿片刻,他又道:“郑思远是吧?记住,直到你第一次出任务之前,你都有机会反悔。相比这个满是异类的世界而言,普通人的生活,真的比较适合你。”
脸上重新恢复平时的温和与淡然,郑思远起身,微微一礼,道:“我会记住的,如果没有其他的事,那我就先告退了。”说罢,又是一礼,转身离去。
仿佛永无止境一般,时钟的指针仍然规律地跳动着,发出清脆的嘀嗒声。直到郑思远离开许久,刘先生依然保持着闭眼的姿势,就像失去了所有力气,半点不愿动弹。终于,随着太阳完全落下,房间中的橘色逐渐消退,换上了一片冷清的月色。
苍白的月色中,仍然面向窗外,背对刘先生,一直沉默的陈立,终于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仿若呢喃。
“我还真是一个……没用的队长啊……”
“是啊,我们……只不过是两个没用的老头罢了。”
两声轻叹同时响起,说不出的苦涩。
如今,同样是雷组总部,同样是夕阳之下,人近半百的郑思远坐在窗框上,斜眼望着天边,手中一瓶酒,已经喝完。或许是因为酒精的关系,他醉眼朦胧,仿佛永远不会生气的脸上,竟带着一丝少见的狂态。
手中酒瓶掂量了两下,发现酒以喝完,他轻哼一声,抖手扔掉。呆坐半晌,忽然伸手入怀,手拿出来时,手上已多了一根项链。那项链通体金色,在末端系着一个核桃大小的心形吊坠,吊坠可以打开,是市面上常见的用于放照片的心形盒子项链。
心形盒子打开,里面的照片上,年轻时的郑思远与一位年轻的美丽女性正开朗地笑着,那样的笑容,有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感染力,仿佛就在盒子打开的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因为这个笑容而明亮了起来,驱散了所有的阴霾。
伸手在照片上轻轻抚过,郑思远目光温柔。良久,他深深一叹,喃喃自语道:“阿莲,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讨厌战斗,讨厌杀戮,始终无法做到像你那样,真心想要守护这个世界的程度。果然,这是因为我心中没有想要守护的人吗?如果你还在……”自嘲一笑,他缓缓摇头,不在言语。
突然的轰响中,大厅的门被撞开,一个人影冲了进来。
“呼,总算到了!”那人赶紧把门关上,将寒气挡在了门外。虽然今天天气不错,没有下雪,天上还挂着太阳。但冬日的太阳毫无温度可言,之前下的雪也还没融化,天气绝对跟温暖没有半点关系。而在这样的日子里,赶了半天的路,他自然被冻得够呛。
来人正是罗诚。直到今天,他才发觉有东西忘在了总部,这才在放假期间跑了回来。但是此时正是大年三十,是整个中国最热闹,却也是街道上最清冷的日子。在街上站了快一个小时也没拦到车,他只好将家里那辆老到生锈,但勉强还能用的自行车骑了出来,足足两个小时,这才终于到了总部。
搓了搓脸,让被寒风冻僵的脸活动开来,罗诚不禁埋怨起了自己的疏忽大意。正在这时,他却发现了坐在窗框上的郑思远。
“郑大叔,你怎么在这里?”他惊奇地叫了一声,随即跑到了郑思远的身边:“都这个时候了您怎么还在总部,不用回家过年吗?”
因为酒精的麻痹,郑思远的反应本就慢了一拍,而罗诚的到来也太过突然,让郑思远的大脑一直处于停止状态,直到罗诚跑到他的身边,他才回过神来。
微微一笑,郑思远道:“我的家人不在中国,所以我历来都是在总部陪队长过年的。”说着,他若无其事地关上心形盒子,收入怀中。
但是,罗诚却已看到了照片上的人。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却让他如遭雷击。他强忍心中激动,竭力保持镇定,但颤抖的声音却早已出卖了他。只听他颤声问道:“郑大叔,您怎么会有我妈的照片?”
郑思远放入怀中的手猛地一顿,脸上的微笑也在瞬间僵住。下一秒,他一双醉眼陡然恢复清明,哪有半分迷蒙。他将手中项链重新掏出,打开放在罗诚面前,急切地问道:“你说这是你母亲?没有认错吗?”
罗诚用力地点了一下头,道:“不会错的,这就是我妈。”家里母亲的照片,大半都被父亲丢掉了。但某次打扫卫生之时,他却在父亲的衣柜了发现了一叠母亲的照片。
父亲忘不了,他,也忘不了。虽然过了十数年,但母亲的面貌,通过回忆与照片,他仍然清晰地记得。
得到罗诚的肯定,郑思远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小子都长这么大了,阿莲,你看见了吗……”脸上表情不知是哭是笑。
“郑大叔,您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有我妈的照片呢!”没有得到答案,罗诚急了起来。
平复心中的情绪,郑思远表情重新变得温和起来,微笑道:“我跟你母亲是旧识,这照片是很久很久以前照的。”
“那么,您知道我妈现在在哪吗?她十多年前失踪,直到现在都没有音讯!”罗诚问出了他最在意的问题。
“原来当年的处理是失踪吗。”郑思远心下一黯,面上微笑依旧,道:“你母亲当年失踪的消息,我也略有耳闻。不过很遗憾,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而且,她毕竟失踪了这么多年,恐怕……希望你能有一些心理准备。”
“我知道了。”好不容易看到一丝希望,这丝希望却又立刻被毫不留情的掐灭。虽然罗诚心中也早已不抱什么期待,但他还是忍不住有些黯然。
伤心一阵,他便重拾心情。毕竟,郑思远这个母亲的“旧识”还在,他还可以问一些从父亲那里不曾知道的,母亲的事。即使他对母亲抛弃家庭这一事完全无法释怀,心中愤恨不已,但当母亲的“旧识”站在眼前时,他却无法控制自己不去问起母亲过去的种种,心情无比复杂。
他生性偏执,自尊心强烈,不愿让别人看出他还很在乎那个不负责任的母亲,不想直接向郑思远问起关于母亲的种种。所以他微微皱眉,稍加思索,便想到了一个方法,当即说道:“郑大叔,您既然在这里也没什么亲人,一个人过年也太冷清了些。反正我家也就我跟我爸两个人,不如您来我家吃年夜饭吧。多些人,热闹些也好。”说完,他便小心翼翼地望着郑思远,生怕对方说一个“不”字。
以郑思远的头脑,又怎会猜不出罗诚那点小心思。知道他想借着与自己一同吃年夜饭的机会,旁敲侧击一些关于他母亲的事。只是他心中深知什么事情该说,什么事情不该说,眼前这个小鬼休想在自己口中套出什么话。而且知道罗诚乃是故人之子,心中又是激动,又是感伤,当下也不拒绝,轻笑点头,便算是答应了。
见郑思远答应,罗诚脸上也不免露出了一丝喜色。两人也不耽搁,在罗诚将忘在总部的东西拿到后,便由郑思远开车,往罗诚家的方向驶了过去。
夜幕降临,在一阵喜庆的鞭炮声中,除夕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