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阳,孤峰,北风急。
山间一块平整的青石上,陈木在此打坐,眉头紧锁,劲风吹得衣衫猎猎作响。
他正在运功疗治内伤,情况不容乐观。
阿福和狻猊分坐两旁,为他护法。
狻猊的腹部和后背都在滴淌着血点,这是在逃跑途中被多人所伤。
它的神色萎靡不振,看来伤势难愈,加上它耗费心力逃遁,只怕已失战力。
反倒是丘比毫无大碍,不知如何,在众人那般密集的攻击下,它的表皮仍然没有半点皮损。它正趴在边上睡得香甜,明明是一幅“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难情形,它却做着美梦。
阿福闲得发慌,只好时不时地戳戳丘比的鼻涕泡儿,听一听炸响。
忽然,一道声音迎风传来:“小子,你可还认得老夫?”
陈木睁开眼睛,一双黑眸浓雾滔滔,闻声确实有些耳熟。
一个老者顺着山道迈步攀上,渐渐现于陈木的视野,一张老脸让风吹得皱上加皱,说道:“老夫总是运气不错,这次又能提前寻到你,看上去我会拔得头筹?”
陈木淡然问道:“你是‘杀人成性’董天恩?你为何而来?”
不错,这人就是教授陈木功法的董天恩。
董天恩闻言豪迈地狂笑两声,说道:“老夫为了杀人、夺宝而来。”
陈木有意引他话头,探探咬牙的来历,所以冷笑道:“你倒是坏也坏得敞亮,夺什么宝?”
董天恩被他拍了一记马屁,心情大好,接着说道:“我给你的,连带着利息,我都要。”
陈木唤出咬牙,用刀遥指着他,问道:“你给我的,是不是这个?”
董天恩贪婪地盯着咬牙,惊讶地说道:“想不到宝物居然是刀。”
董天恩从来只知王爷有宝,但是不知道宝贝是何物件,他从王爷手里抢走的就是一团黑球,不过他曾翻阅过大量古籍,知晓宝物能够诱醒人心深处的魔性,更是学会了如何感应到别人身上所蕴藏的魔性深浅。
陈木弑亲那夜,董天恩感生出他心底掩藏的深重魔性,所以才会顺手把他掳走。
几日后,董天恩被王爷等人逼得无路可走,一来抱着“我得不到也不会让别人得到”的心态,二来想到以陈木深深的魔性来孕宝,因此才将宝物植入陈木体内。
宝物自带一篇功法,也一并融于陈木,对于董天恩来说,那却只是一堆乱码。
何为魔性?
人的心理分为“本我”、“自我”和“超我”三个层面。
本我:人类最为原始的欲望,渴了要喝,饿了要吃,顺欲而为的野兽习性。
自我:受到人类社会的伦理和法律的约束,人们只能束缚自己的欲望,但是依然存在一定范围内的七情六欲,是为正常心理状态。
超我:受到宗教和信仰的影响,超乎****,道德无限升华之后的另一个层次,达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超然境界。
魔性就是由于陈木的“本我”过于强大,已然有了成为另一个人格的趋势,那是抛弃掉情感、世俗和律法之后,灵魂背面的另一个“陈木”。
濒死战技和长刀咬牙无一不在加深陈木的戾气,如果持续下去,他早晚会有一天彻底迷失“自我”。
人之所以能够区别于兽类,就是因为人能控制自己的欲望,而兽不能。
既然战斗无法避免,陈木便持刀而立,让气势和战意攀升到顶点,可是他旧伤未愈,功力本就不足全盛的八成,况且他不愿频繁地逆行真气,以免真的堕入魔道。
因此他与董天恩之间的巨大实力差距便如一条鸿沟,使他无力逾越,想要击败董天恩谈何容易。
董天恩优哉游哉地背着双手,就像一个在自家后花园闲庭信步的老头,他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所以任由陈木聚势。
他遥望着咬牙,叹道:“可惜啊可惜,刀是好刀,却在一个废柴手中。我曾饱读古典,典中记载着‘此物需用七种至阴或者至阳的血液浇灌,方可显现出真正的威力’。我倒是也不清楚这种说法是真是假,等我从你这个废柴这里夺得此刀,那便试上一试。”
陈木冷言问道:“我若是废柴,如果我杀了你,那你又是什么?”
董天恩大笑道:“竖子无知自大,难道你能杀得了我?”
说完,他看似随意地踢出一脚,腿脚恍若可以伸缩自如的皮筋,长长地拉伸出去,贯向陈木。
狻猊深知大敌当前,连忙施法吐出一口烟雾,白烟向天飘去,凝而不散,遮天蔽日地笼罩着上空,烟气忽地化作一个个连着白线的鱼钩,鱼钩尽数垂直落下,死死勾住董天恩的脚面。
阿福见到他被钳制,瞬间直直地冲刺几步,弯腰一记“飞冲肩”顶中他的胸腹位置。
董天恩却好似扎根在土里,磐石一般纹丝不动。
声势已然攀至顶峰,陈木顺势劈出一刀,仅这一刀,宛如黑天无云,仿佛有人生生地摘下蓝天白云,只留一个空洞挂在天上。
董天恩的眼中再无其他东西,只有这一抹刀势。
他的右腿被制住,左腿快速伸长,身体不断拔高,同时抱住阿福挡在身前,以此逼迫陈木必然收刀。
他高至半空,猛地缩回长腿,携着下落之势把阿福摔在狻猊身上。
仅仅一个照面,阿福和狻猊都被打成重伤。
董天恩甩掉脚上的烟钩,长脚如同一条皮绳,又似一条蟒蛇,“嗖”地缠上陈木的脖子,然后骤然收紧,想要把他活活勒死。
陈木幻出几道分身,怎料董天恩的脚趾同样伸长丈许,细鞭一般抽散分身。
眼看陈木要被勒得粉身碎骨,一道黑影猛地闪至董天恩的背后,使出全力一掌印在他的脑后,打得他眼冒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