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欢微愣,却仍旧没有看他,神情晦暗复杂。
任培勋的声音平静地传来:“明耀堂是什么样的组织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弈就是如今明耀堂大当家的第五个孩子。这个身份并没有为他带来任何荣耀,反而是他一生急于摆脱的。”
“弈的母亲以前是一名夜店里的小姐,偶然跟了明耀堂现今的大当家,也只不过半年而已,却经历了非人的生活。黑社会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普通人一辈子都不会理解和体会,那里充斥着黑暗,暴虐,倾轧,那里无视律法的存在,那里没有所谓的道德底线……”
“弈的母亲虽然是大当家的女人,但他另外还有妻子以及包养的其他女人。弈的母亲因为长的最漂亮,那段时间很是得大当家的宠爱,因此也遭到其他女人的嫉妒,她们背着大当家做了很多伤害弈的母亲的事,当时弈的母亲已经怀孕,她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毅然离开了明耀堂,后来独自生下了弈,开了那家私房菜馆。”
“没过多久明耀堂的人就找到了他们母子俩,弈被接回了明耀堂,而他的母亲……自杀!”
郁欢浑身一震,简单的几句话,却诉尽一个女人悲哀的一生,而裴怀弈……他永远妖娆艳丽的笑容背后,又经历了怎样的成长?
在明耀堂那个人吃人的地方,他这个私生子,没有母亲,没有任何人的保护,想要长大成人都是难事!
“弈的成长自然离不开那些黑暗而肮脏的一面。他的容貌继承了他的母亲,而他小时候不懂掩饰锋芒,聪明外露,深受大当家的喜爱,却因此遭来大祸,被他的那些所谓的手足兄弟差点折磨掉半条命,幸好大当家及时赶回救了他!从此他便成了一个凡事先笑,谨言慎行,锋芒内敛的人。此时的他,不过才十岁而已。”
任培勋说完轻叹,目光深深地看着郁欢,“我说这些,只是想让你了解,弈并非你想象中那么冷血无情的人。”
郁欢扭过头看着他,“你这话什么意思?”
任培勋瞥她一眼,又瞥她一眼,神情忽然变得有些古怪。
“下午你晕倒了,弈便告诉了我一些事……”他娓娓道出下午郁欢晕倒后发生的事。
……
裴怀弈望着晕倒的郁欢,苦笑一声,目光渐渐变得深浓。
此时,任培勋已经抱着晕倒的郁欢到了私房菜馆后的休息室,而郁欢的三位好友已经相继离开。
房间内,只有裴怀弈,任培勋以及昏迷的郁欢。
任培勋望着郁欢犹挂着泪痕的脸蛋,手指轻轻拂去她的泪水,手指上粘腻的触感仿佛也似心中的感觉,温软柔滑。
裴怀弈目光有些迷离地望着任培勋的动作,眼神中的情绪复杂而微带叹息。
“告诉我,她为什么要打你?”任培勋忽然开口,目光依旧停留在郁欢的脸上。
裴怀弈嗤笑一声,伸手摸了摸依旧有些火辣疼痛的右脸,“呵,她的手劲还真不小。”
任培勋微蹙眉看他。
“大概是有些误会我了吧。”裴怀弈瞥他一眼,半晌,口气有些冷然地道:“勋,还记得四年前我为什么坚决地离开了明耀堂而开了这家菜馆么?”
任培勋当然记得,当时他突然决定离开明耀堂,抛弃自己已然在堂中建立的一切势力,并且宁愿受他父亲的责骂驱逐也不改变心意,作为他的好友,他和上官羽两人并没有问原因,只是一如既往地支持。
“四年前的我,经常被大哥拉去做一些违法的事,很多时候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知道,这是大哥故意刺激我,想引我发怒从而就可以除去我的奸计。但是……那一天,他同样带着我以及他自己的一些亲信在光明街附近溜达,后来他看到了一个长的挺漂亮的女孩子,便尾随着她一直走到了那个女孩的家里,我知道大哥的色心又起了,我无意参与也没打算阻止,因此就站在了门外。不一会儿房间内就传来碰撞声,隐约还有女孩带着恐惧的低叱声……”
“我原以为这一次与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没有区别,但是没想到,没过多久突然冲进来另一位女孩!那个女孩看上去纤柔瘦弱,可是她冲进去的时候撞上了我,力量大的差点把我撞倒,而她根本看都没看我一眼,我忍不住好奇,就跟着进了屋子……”
“房间内狼藉一片,之前那个漂亮的女孩,也就是郁欢,她有些狼狈,样子却很凶悍,拿着一根……呵,擀面杖与大哥对峙着,直到后来冲进去的女孩出现,她的神情才显出脆弱,而我那时才知道她们原来是姐妹俩……”
“大哥的怒气被挑起,见姐妹俩都漂亮,色胆更大,还想要姐妹俩一起……这个时候,意外出现了。那个姐姐从出现一直保护着妹妹,见大哥想要染指妹妹,她不惜亲手把妹妹推倒,额头撞上了旁边的柜子,妹妹瞬间晕了过去……大哥很生气,那个姐姐的眼中很明显有着惊惧,但她仍然护在妹妹的身前,哀求大哥不要动自己的妹妹……大哥当然不愿意,那个姐姐……”
说了这么多,裴怀弈此刻忽然一顿,神情久远而哀伤,眼前似乎再次出现当时的情景……
瘦弱坚强的姐姐,以着纤弱的身形挡在昏迷的妹妹身前,毫不退让。
气的破口大骂,狂躁暴虐的大哥,却拿那毫不撼动的身影没有办法!
最终,姐姐代替妹妹,被大哥以及他的那些亲信轮了暴(河蟹,以下同。)!
他在门外,听着女子微弱隐忍的呼吸,自始至终,没有任何的声音发出。
那一刻,站在门外的他也似乎感应到那种沉闷压抑的近似爆炸前一刻的气息。
过了许久,一逞兽欲的大哥出来了,满足地问他要不要也去爽一下,他向来对大哥的行为不屑却也不管不问,然而当时他的心里却存了一分好奇,不知道那个姐姐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所以他进了屋子,而那一幕,他此生难忘!
满身伤痕,破碎衣服的姐姐,以着一个倔强的姿势,蹲在妹妹昏迷的柜子前,神情木然,全身颤抖,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呆滞无神,好像要流泪,却一滴泪水都没有。
他缓缓走过去,那么多年生活在最黑暗的黑社会里,他以为他的心早已麻痹,不会为任何事情所撼动。然而那一刻,他真的深受震动!
当他走过去,原本是想看看那个妹妹有没有醒,也是想着如果这位妹妹醒来看到姐姐如此遭遇又会怎样?然而他的脚步还没靠近,原本呆滞木然的姐姐突然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泪水汪汪而神情混乱地说道:“不要,不要碰我妹妹,不要,你要就要我好了,不要碰我妹妹,不要碰她!”
这个时候,他的大哥也进来了,望着姐姐一眼,又望了望躺在她身后的妹妹,眼神突然阴沉,淫笑一声:“啧,姐姐的滋味不错,不过这妹妹看着好像更销魂一些,兄弟们,想不想尝尝妹妹的滋味?”
“想!哈哈!”大哥的亲信们一致附议,几人笑声淫邪。
那个姐姐一听这阵笑声,突然发狂般怒扑向他的大哥,拳打脚踢,又抓又挠又啃又咬,能使用的方法都用了,拼尽全身力气。
大哥被扑的措手不及,被挨了几处痛打,尤其一记重踢,正狠狠踢中了他的命根,他抱着命根痛的哇哇大叫,一边命亲信拉开了身上的女人。
几个大男人在把那个女人凌辱了一遍之后,又一起狠狠地痛打了一顿……
那一刻,他望着被打的女人,又望了望依旧昏迷的妹妹……
心里第一次觉得——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手足之情!
当大哥他们打完了,好像还不解气,就要朝妹妹下手。
这一次,他出声阻止了。
他不知道为何会出声,只是隐约觉得这个妹妹是那个姐姐极力保护着的,而他,不忍心那女人的牺牲付之流水。
大哥当然很吃惊,因为以前不论他做的多么过分他都从未出声阻止过。
但显然,他的阻止只是让大哥更加兴奋地坚持。
眼看几个人就要对那个妹妹下手,他第一次在大哥面前出手,打了他的那些亲信。
他这么多年在明耀堂内隐忍,只为保存自己的实力,这一出手,拼尽全力,大哥的那些人根本不足畏惧。
大哥看着全部被打倒的亲信,目光阴毒而冷厉。
他也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实力,大哥不会再放过自己。
所以,他断然决定离开明耀堂。
临走之时,他望着屋内一眼,望着重新蹲在柜子前,一种守护的倔强姿势的姐姐,以及仍旧昏迷的妹妹。
他突然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
听完了任培勋的叙述,郁欢早已泪流满面。
他讲的一板一眼,几乎没有什么情绪波澜,可是郁欢却听的心潮起伏,难以平静。
原来她昏迷的那段时间,姐姐经历了那么多,为了她做了那么多,那么多……
她想起后来自己带着姐姐去了医院,医生震惊的眼神,以及叹息地告诉她:“是被多人轮了暴……可怜!”
她一直都知道是姐姐守住了她,却不知道姐姐还被打过!也不知道自己也差点被那群禽兽糟蹋!如果当时没有裴怀弈的阻止,她一定也会遭难!而姐姐说不定会为了守护她跟那群禽兽抗争的更凶悍……
下午她打裴怀弈那一巴掌,是知道他当时也在场,原以为他也是轮了暴姐姐的人其中之一,却不想……
望着郁欢泪流不止,任培勋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拥抱住了她。
这一刻,他允许她悲伤流泪。
然,以后,他不会允许她再哭泣!
他在心底默然。
……
第二天,晨曦初亮。
郁欢睁开了眼,眼前是熟悉的温热胸膛,周围充满了清爽舒心的熟悉气息。
她眨了眨眼,眼眶的酸涩令她忍不住再次闭上眼,等了一会才缓缓睁开。
昨天经历的一切仿佛已成为回忆,这时想起,不禁只剩下唏嘘一场。
她犹自发愣,任培勋已经醒来,正静静地望着她。
郁欢回过神,望入他深黑的眼眸,静默之后微微一笑,“早。”
“早。”他的声音有着初醒时的暗哑低沉,微一低头,他轻轻吻上她的额头。
一个很轻的吻,带着怜惜。
郁欢心中一软,眼眶似乎又有些潮湿。
他很少这样吻她的,唉。
“喂,家里又没停水,你那么想把家变成水牢啊?”她眨去泪水,作势娇嗔地轻捶他的胸膛。
任培勋冷睨她一眼,“什么烂比喻!”
“噗——”郁欢忍不住破涕为笑。
任培勋的唇角也微微上扬,眼眸中有浅淡的笑意。
“果然女人笑起来比哭起来好看多了……”
郁欢:“……”
谁笑起来都比哭好看吧?!
等等!
他说她好看?
他认为她好看?
郁欢忽然星星眼地望着任培勋,一脸沉醉。
任培勋忽然背脊寒颤了一下。
“你觉得……”
“起床吧。”他拍拍她的脸,打碎她所有的梦幻泡泡。
……
郁欢昨天睡的少,但今天却起的早,也难得的当一回称职的妈妈——替郁乐乐穿衣梳洗。母女俩弄好后便跟任培勋一起下楼吃早餐,而早餐桌上任老爷子和萧淑云也在列。
来这里住之后,一家人一起吃饭的次数少之又少,似乎都在刻意回避这样家庭似的聚餐,更别提早餐一起吃的情况。
沉默的饭桌上只有微弱的声响。
郁欢的眼睛虽然已经冰敷过,也用了一些化妆品遮瑕,但依旧能看出红肿如核桃般。
任老爷子和萧淑云看到了自然不会多嘴问,只是眼神一直瞟在她和任培勋的身上,任老爷子一副“我早知会有这么一天”的神情,而萧淑云则是一脸担忧。
“妈妈,你的眼睛怎么了?”大人不问,小朋友郁乐乐可忍不住好奇了。
“呃,没什么。”郁欢冷不防被乐乐这样一问,只得搪塞。
“没什么为什么红红的,就跟小兔子的眼睛一样。”
郁欢垂泪,小孩子的问题有时候真的无法回答啊。
“因为妈妈是属兔子的,乐乐,吃早餐,吃完爸爸送你去上学。”任培勋淡定地说道。
餐桌上静了一瞬。
郁欢黑脸。
郁乐乐撅嘴。
萧淑云掩嘴。
任老爷子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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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又过点了,泪!
据说明天开学了,内牛!
据说作者想九月份全勤,内牛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