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口水会涎到自己的衣襟上,眼睛会变得像沟渠一般浑浊不堪,老迈的痕迹会爬满他们的脸和心,.<冰火#中文.如果有一天我变成这样,请你一刀杀了我。”
李铁嘴一边说,一边在自己的脖子上做了一个横切的手势。他的手极快划过,眼神犀利,令陈云生心中发凉。对于纵横一生的枭雄,是不应该接受这样的结束。
陈云生满脸怜惜地看着这个满脸皱纹的老头,不管怎么说,他都算自己的一个朋友。不管怎么说,他帮自己的次数远远超过陷害自己的次数。而那仅有的几次陷害,也都在机缘之下化险为夷,可以说两个人的缘分决定他们此生必定为友。
在这一瞬间,他甚至有些恍惚,好像总有一天自己会变成对方口中的角色。而对方口中这种生不如死的感觉他深有体会。当年在忘忧岛之时,自己失去了灵元,疲惫不堪,心中充满失去亲人的创痛,便是这种感觉。
使劲摇了摇头,陈云生将这种不靠谱的想法驱散,却找不到什么话来安慰李铁嘴,只得保持沉默。
两人在沉默之中喝着酒,不一会儿两坛子烈酒就见了底。李铁嘴懒散地说道:“你走吧,老夫要休息了。比不了你们年轻人,精力充沛。”
从李铁嘴那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一轮圆月挂在天际,陈云生仰头看天,只觉得月亮距离自己是那么的近,又那么的远。
“她现在还好吗?不知道她听到战况之后会焦急成什么样子。”
陈云生轻轻叹气,向自己的木屋走去。今天在看台之时他就在努力恢复功力,刚才和李铁嘴盘亘半日,虽然耽误了些时间,此时修为已经恢复了一半。如果不出意外,三天后开战之时应无大碍。
静夜的行营之中并不平静,在暗影中有很多龙川的修士出没,不是在修行就是在巡逻。李铁嘴深谙偷袭之道,自然不会将自己的营盘毫无防备的袒露给对手。
陈云生走过一棵粗大的大屿木,陡然停下脚步,冷冷说道:“阁下无声无息地跟着我有意思吗?”
龙渊像一条鱼一般从黑影之中滑出,轻盈地飘在陈云生身前,“我真是对你的元磁本事佩服的五体投地。”
陈云生看着对方精致无双的面颊,说道:“你怎么知道我的探知能力来自于元磁。”
龙渊笑了,当真有倾城倾国的容姿,他说道:“你把我当傻子吗?元磁,元磁,就算我是白痴,这些天耳读目染也知道这门神通的厉害。『雅*文*言*情*首*发』”
陈云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便说道:“你神出鬼没地跟着我不是只为了说这些吧。”
龙渊正色道:“自然不是。我想提醒你,我们之间的约定。”
陈云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道:“夏侯殇还没上台,着什么急?”
龙渊摇头道:“我不是着急,而是担心。最近你输的有点多,我只是担心你会不让我上场。”
“你真的有把握胜夏侯殇吗?”此话出口,就连陈云生自己也觉得荒唐,一个金丹上品的修士如何敢说自己必胜元婴上品的修士。
龙渊墨黑的眼睛闪闪发光,“有。我一定要让他为当年的事情付出代价。”
“用什么方法?只是这些作用不确定的元磁球吗?”陈云生不信道。
“这个不用你操心,只希望你给我这个机会。”龙渊有些着急地说道。
陈云生点了点头,道:“我会按照之前的诺言行事,只不过也希望你能像自己说的那般有信心。”
龙渊轻轻笑道:“我会杀了他的。”
而后他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之中。陈云生看着那浓浓的暗夜,喃喃道:“赢未必要杀死他,而杀死他也不一定就意味着赢。希望我们说的是一回事。”
……
小桥,小溪,小亭。
月升,月悬,月明。
晴暖阁不算是皇宫殿堂之中最精致的一座,却最是素雅。院内有竹,有荷,有清香,院外有溪,有桥,有清风。
柳晓山安静地站在荷塘前的小亭中,静静地回忆着当日陈云生出现的情景,似真似幻,本以为随他而去之后便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没想到又囚于这一方天地之中,人生是何等的戏剧化,简直令人目不暇接。
自从第四场后,柳一生再也不带她去明月台,而柳晓山也没有请求过。两人之间的冷战在继续,她若开口便是输了。
她不清楚现在的战况,心早被焦灼的等待磨砺的异乎寻常的平静,对于她来说,安静的等待是最好的选择。
一阵风袭过,柳晓山轻轻扬眉,道:“既然来了又何必躲闪。”
一个娇俏的身影出现在夜色之中,妙空儿凭空而立于一株开的正盛的莲花之上,轻的如同两钱飞絮。
“你是来告诉我自己雪耻的消息吗?”柳晓山面无表情地说道。
妙空儿一直感叹柳晓山的聪颖,然而这回她摇了摇头,道:“我胜了。不过这次来并非为了炫耀,而是告别。”
“你要去哪里?”柳晓山脸上露出一丝关切,对面的人毕竟是与她朝夕相处数十年的同门师姐。
“八荒,那个连荒草都不长的地方。”妙空儿脸上露出一抹落寞。
“为何要去?那里是生命绝地。”
“修行。”
“你已经胜了他,难道这还不够吗?”柳晓山追问。
妙空儿居高临下看着对方,眼中露出一丝怜悯的神态,道:“你到了这步田地还不忘了追问我的事情。师弟,你可知道,世间一切都是幻象,在诸多幻象之中唯情字最苦。这件事情我比你看得清楚,那数十世的轮回并非都是虚妄,还有我对世间深刻至骨的认识。”
柳晓山露出一抹浅笑,道:“这件事情不劳师兄提点。晓山心中自有分寸。你慧眼如炬,我无法望其项背,可就算晓山肉眼凡胎,也有用这双眼睛看世界的权力。每个人眼中的世界都是不同的,即使肤浅,即使只有表象,势必也是流光溢彩,精彩纷呈,我只会追寻自己心中的声音。若所有人都是如你一般透彻,这世间会无趣很多。”
妙空儿摇头叹了口气,又说道:“我知道不能和心上人长相厮守的痛苦。只不过这一切的开始便是错,一错再错,最终终将以错误结局,你真的想继续错下去?”
柳晓山明媚地笑道:“要不怎样?我没觉得是错,和他在一起,我很幸福。”
“你知道战况吗?”妙空儿带着一丝怜悯问道。
“不知道。”柳晓山摇头。
“龙川连输三场,此刻银沙已经胜了六场,只需要三场他们就会胜利。更坏的消息是师父她老人家决定出手再次会会那飞云子。天痕道人和太虚宫的宫主晨星子必然也会出手。也就是说,这块土地之上的三位最顶尖的修行者打算帮助银沙。你觉得陈云生还有希望吗?”妙空儿声音飘忽,没有一点感情,冷的像一块冰。
柳晓山脸上露出一丝绝然的笑容,道:“我相信他会赢。”
“你何来的信心。”妙空儿不解道。
“他此刻在为我拼命,如果我连这点信念都没有,那真的不值得他这样做。”柳晓山平静地说道。
妙空儿无语。沉默了半晌,她摊开手,手上躺着一颗古朴的佛珠。
“很遗憾,我无法劝服你。你的信仰何其的坚定。我担心如果陈云生一旦失败,你会用极端的手段表明你的心意。这里有一颗菩提珠,是师父赐我防身的法宝,只能用一次,而一击之下具有灭杀化神天仙的攻击力。”
接过对方丢过来的菩提珠,柳晓山声音发颤道:“你打算让我用这种东西自绝吗?”
妙空儿摇头道:“我想你用这件东西杀掉那个想要娶你的轻浮之人。然后再宣布皈依佛门,这样就算晨星子不悦,就算银沙想要杀你,就算你父亲放弃了你,师父也会护你到底。在青洲大陆上,能够挑战师父的人还没有降世。”
柳晓山点了点头,手握菩提珠的手不由得微微颤抖。这枚菩提珠的价值她很清楚,在整个青洲大陆恐怕只有这样一枚。具有灭杀天仙的威能之物,就是搜遍整座金沙皇宫也找不出一件。想要灭掉公孙行简直易如反掌。
而自己的师父也一定会在自己皈依之后义无反顾地为自己提供庇佑。就算父王对自己的做法无法认同,他也不会拱手将自己献给势力孱弱的银沙的。
柳晓山很清楚妙空儿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是想要保她一命,她承认对方对她的心思了如指掌。
当她抬起头,带着感激之心想要再看看自己的师姐之时,那朵莲花之上徒然留下一层如同涟漪的淡蓝色光晕,在夜空中久久不散。
柳晓山小心的将那颗菩提珠放入自己胸前随身佩戴的香囊之中,对着妙空儿离去的方向轻盈一拜。口中喃喃说道:“八荒蛮荒异常,是生命绝地,师姐也要小心为上,希望我们还有想见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