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八荒大洲百万无毛戈壁的深处有一座漆黑的城堡,.其间有一个月牙形的湖泊,终年不干,终年不冻,终年不增,终年不减。湖边种满了橡树,有一株最为粗壮的橡树上挂着一百零八个闪着绿色光芒的橡果。
一个身着黑色鬼面铠甲的男人盯着头顶上那幽幽闪着绿光的树冠,他两根如剑一般的眉毛逐渐蹙在一起,因为树上有两枚橡果逐渐凋零,最后化作一团漆黑的烂泥跌落地上。
男人正是修罗门的掌门,黄泉。
黄泉苍白的脸颊变得更加苍白,他捂住嘴,轻轻地咳嗽了一下,手指上燃起了一抹幽蓝的火焰,他身前的湖水突然燃烧了起来,整座湖面都闪烁着幽幽的蓝光。在他身后,两个人仿佛从空气中骤然出现,其中一个急促地说道:“圣主息怒。”
黄泉握紧拳头,手指的火焰骤然熄灭,湖面的火焰也突然消失,他轻轻咳嗽了一下,道:“如果不是幻面存有私心,又怎么能办不成这件事情?那两个修罗只是监视而已,我并没有授权他们出手。若非万不得已,他们不会出手的,他们出手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幻面出了问题。看起来我有必要亲自出手了。”
他身后那个人匍匐在地,说道:“圣主,微尘宗主已经等候你多时了。是不是要见他一面呢?”
男人嘴角微微上翘,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哦,你不说我倒把他给忘了。走,让我们听听他有什么事情。”
......
修罗门总坛一座高耸的尖塔之内,黄泉坐在满是金丝的红粉骷髅高脚椅上,而他身前低头伫立着一个文士模样的中年人,身上穿着一件拖地的长袍,上面绣着日月星辰,看起来颇有一番气度。
黄泉冰冷地说道:“微尘,这些年你在山岚经营的风生水起,怎么突然想起来回总坛了?”
中年人恭敬地说道:“微尘能在山岚有所作为全是仰仗圣主的声威。若不是您早就和太虚宫有盟约在前,.”
黄泉依然冰冷地说道:“收起你的奉承。你们十三宗门除非我的调令不得擅离职守,更不得相互见面,难道你忘了吗?三十多年前你偷偷前往青洲的事情至今我仍耿耿于怀。”
微尘急忙拱手道:“圣主明鉴,属下的举动一丝一毫都瞒不过您老的眼睛。当年去青洲实在是听说无常兄要攻打天穹派,在下知道天穹上人厉害,才想暗中帮他一下。不想当年进展如此顺利,所以就没有出手。今日不请自来实在是有不得已的原因啊。”
说到这里,他轻轻叹了?叹了口气,“虽然在外人眼中,我们修罗门如日中天。可自从无常宗主失踪,鬼畜和千音两位宗主受重伤之后,我越发感觉到修罗门的千秋基业有动摇的危险。所以在下原本想请圣主允许我到青洲收回无常兄当年苦心经营的地盘。不过来到这里才听说圣主打算去擒一个姓陈的小辈,并且为这件事情费了不少心。所以微尘斗胆请命,帮圣主捉那小子回来。”
黄泉眯着眼睛看着微尘,仿佛在思考这个口口声声为了门派着想之人的真实想法,过了良久他才说道:“我之前派幻面去捉那小子,不过他倒是有两分手段,运气也不错,幻面到现在仍然没有建功,反而搭上了两名修罗的性命。如果你有本事将他活着捉来,那我就将青洲的事情委托给你。记住,我要活的。”
微尘急忙说道:“圣主怎么能派幻面去做这件事情呢?他早有反心,就算是帮圣主做事也未必尽心尽力。属下这次一定不辱使命,请圣主放心。”
黄泉并没有对微尘的表忠心有多少兴趣,恹恹地说道:“你来八荒一定没有带多少帮手,我就派遣二十个修罗和你一同前往吧。之前修罗传来的消息称陈云生有意去南蒙,此时恐怕他正在穿越无边海。你直接去南蒙堵他,这一行要隐秘,切不可和星宫产生摩擦。”
微尘不解道:“圣主为何对星宫如此忌惮?我们修罗门何时忌惮过别人?”
黄泉看着尖细窗户外面那黑色的天空,轻轻吁了一口气,道:“血星已现,凛冬将至。如果你顺利将那陈云生擒来,我们兴许还能在将来的日子里能活的滋润些。否则,事实就难料了......”
“难道圣主预测到了什么?”
黄泉眼眸收缩,仿佛一根针刺入微尘的心脏,让他倒退了一步,“你身为修罗门的宗主之一,居然连神祇将至这件事情都不知道,真是丢人现眼。”
微尘唯唯诺诺道:“属下孤陋寡闻,让圣主见笑了。属下只知道,不管谁降临本世,修罗门永远是修罗门,永远会矗立在本界之巅。”
黄泉轻轻哼了一声,样子极为的不屑,可心中却极为赞同,与其让他低头,还不如将他的头割去。
……
无边海的边界终于呈现在天边,陈云生和柳晓山两人长达月余的冷战也终于结束了。两人重新琴瑟和鸣,而夜啼只不过是他们人生中的一个小插曲,自此之后再也没有被提起。至于夜啼在陈云生识海中留下的那棵树却格外的茁长。可陈云生从来没有用过那个貌似很无敌的神通——感知世界。
柳晓山指着前方那如同刀砍斧劈而成的海岸线说道:“前方就是南蒙的土地,从地图上看,星宫位于南蒙的中心,我们这么飞下去,至少还要有一个月的行程。”
陈云生道:“这样飞太显眼,我们不如降低高度,遇到市镇就改为步行,最好不要惊动星宫的人。”
柳晓山道:“怎样进入星宫,你有没有打算?”
陈云生无奈地摇头,这件事情困扰他很久,潜入气息宫多亏了幻夜帮忙,可星宫不比气息宫,又没有人帮忙,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潜入。
“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
到了现在陈云生已经放弃速战速决的想法,只能一点点接近星宫,然后再一点点弄清楚星宫的具体情况。两人接着向西飞行,过了三天,终于看到一些人烟聚集之地,刚开始是星星点点的小村舍,后来变成了镇店,再往后则有不少大小不一的城池。陈云生和柳晓山带上面就,装扮成寻常的客商模样,雇了一辆牛车,缓缓向西行去。
十几天和南蒙人打交道下来,他们逐渐了解到本地之人的风土人情。和青洲不同,南蒙土地上无论国家,城邦或者是村镇都信奉一种教派,那就是星宫所倡导的光明教,而供奉的神明则顺理成章的是光明神。由于光明教在南蒙传播极为广博,而星宫在本地的影响力又极大,所以国家变成了星宫管理凡俗之人的工具,或者说是星宫的一种松散的外延。
无论国家的名字如何,税赋如何,他们总会响应星宫的号召。譬如征发劳夫修造神殿,譬如每年缴纳一定的赋税,譬如将自家的子弟送入星宫做星徒,或者加入星宫的战修组织。
可以说星宫在南蒙是一种超然的存在,超越了国家,城邦,世家的限制,所有人都对这个庞然大物无比的敬服,大部分人都对光明神深信不疑。当然星宫也在一定程度上维护了南蒙诸国之间的和平。没有人想要对别人发动战争,因为星宫是一座绕不过的坎。当然也没有人妄图绕过这个坎。
除了少量几个修行门派之外,南蒙只有一件东西,那就是星宫,南蒙只有一个神祇,那就是光明神。在这里即使国与国之间语言不同,口音不同,但是关于星宫的一切都是相同的。同样的文字,同样的发音,同样的祈愿方式。
了解了这些之后,陈云生时常惊讶于星宫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有道是征服一个国家容易,可改变这个国家百姓的生活习惯极其困难。星宫能做到这一点,说明其中必然有其过人之处。
这件事情他和柳晓山讨论了很久,并没有得出一个结论,只能继续深入了解星宫。这一天两人来到了一座小镇,名字很特殊,叫做星垂,而这座小镇再往前百十里就是一个不小的城池,叫做谷雨城。相传当初连年大旱,光明神感怀人们生活的苦难,下了一场持续两天两夜的谷雨,缓解了所有人吃饭的问题,自此得名谷雨。
这件事情陈云生是不相信的,且不说他师承于上古的守护者,专门和星宫的光明神作对。就是以平常心去推测,这件事情也非常不靠谱。如果光明神怜惜世人,他为何不让人送谷子给每一户,为何要天降谷雨?这些谷子有从何而来,一定是剥夺其他人的劳动果实,而那些被剥夺粮食的人是不是要冻饿而死呢?
陈云生和柳晓山的牛车晃晃悠悠的进入了星垂镇,小镇年头久了,路变得坑坑洼洼,上面留有很多车辙。此时是秋天,空气中弥漫了一股干燥的气味,地上的土被风一吹,黄土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