泫站在后面,和那个小将领闲聊着,江毋吊儿郎当的走过来,往泫身边一靠,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泫一愣,扛了他一下,示意他站好,可江毋还是跟没骨头的一样靠在她身上,小将领就在面前,泫也不好动作太大,暗中推了他几次都无效。
两人的动作最终引起了将领的注意,在他眼里,就好像两人在打情骂俏,暗笑了下,将头转向另一边。
进了城,泫压低声音问江毋:
“你刚才在干什么?!”
江毋不以为意的说:
“不是你让我别那么正经吗?”
“那你可以和别人一样嘛。”
“我是谁啊,装不正经也不能和别人一样。”
泫差点呕血三升,对于他的话,毫无反驳能力。
使团啊,一路在大城市里的住宿都不用愁。
众人安顿好后,有些将士们安耐不住了,推举了个将领蹭到泫的屋子,吞吞吐吐的说:
“卓将军,兄弟们都憋一路了,想去转转,您看……”
泫没明白,这一路又没限制他们的自由,到哪里不是在转悠啊,怎么就憋一路了呢?
江毋看泫一脸茫然,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泫吃惊的看了看他,又看向有些拘谨的将领,想了想说:
“可以啊,兄弟们一路也辛苦了,不过呢,现在众人都知道我们是焜昱国的使团,小心有人使坏,让你们死在温柔乡里。”
听到前半句,将领还非常高兴,可好半句就把他的兴奋给泼了下去,想想泫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有些沮丧。
泫搓搓额头又说:
“不过你们可以把人带到这里来,但要挑没病的,我可不想我的军队被各种脏病所充斥。”
话还没说完,那面的江毋已经被水呛喷了,被呛的满脸通红,泫过来帮他拍着后背,依然一本正经的把话说完。将领已经在门口目瞪口呆了,这是他从军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碰到如此特别的将军,没有之一。
泫完全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妥,还好心的问问江毋怎么样,责怪他这么大的人,喝水还会被呛。
抬头看到将领依然傻站在门口,不解的问:
“还有问题吗?”
将领眨眨眼:
“没、没有,我这就去安排。”
将领走后,江毋瞪着泫说:
“你这还是个领兵的人吗?出的什么馊主意?让赵国的人怎么看我们?”
泫不以为意:
“生理需要我们应该理解嘛,再说,赵国人怎么看我们很重要吗?我们这次是来探路的。”
“可正因为这样,不是更该整顿好自己吗?”
“你错了,我们是小国,不能让这样的大国对我们有所提防。”
说着转身复又坐下,端起喝了一半的水,面露忧色的说:
“这些年,我们焜昱国太露脸,从昊国到郁都甄部再到拨列部,我们太招惹眼球了,我们对付那些实力差不多的国家、部落还有一拼,可对付赵国我们完全不是对手,所以,现在要尽全力消除风头,我们可是在夹缝里求生,就代国和大凉国,只要稍稍使点劲,”仰头一口喝完杯子里的水,咚的一声把被子墩在了桌子上,“便能把我们夹成边界线,更何况北面还有柔然,南面还有赵国,一定不能引起这些大国的注意。”
江毋很认真的看着泫,泫看问题的角度有时是别人不会注意到的,却是不容小觑。
比如说这次出访,他们想的都是如何在赵国眼里留下好印象,以便能顺利达成合作,可泫想到的却是如何消除之前的光彩,让这些大国对他们失去提防。
江毋仔细的想了想:
“所以说,这次访问,你的目的主要是在消除风头,建交不是这次的主要目的?”
泫冲江毋竖起大拇指:
“恭喜江大人答对啦。”
“那皇上那面呢?”
“我和哥哥好好谈了次,说服了他,不过其他人不知道,你不要泄密哦。”
江毋歪了她一眼,现在甯晟对泫绝对信任,只要泫讲明理由和其中的厉害关系,甯晟便会按她说的做,说服什么的根本不存在,真不知道甯晟怎么就这么好运,捡了这么个人物回来,怎么他就没这好运呢!
越想越不舒服,捏着泫的脸揉搓了一阵,然后依然气不顺的出去了,留泫一人顶着跟猴屁股一样脸在房间里纳闷。
这次队伍里,有个叫余艾的文官,甯晟虽然听了泫的话,不局限门第选人才,但,原先的推举办法并没有废除。改革得一点一点来,一上来就下猛料,说不定就成了商鞅变法,现在的局势,焜昱国可顶不住商鞅变法那样的动荡,所以,余艾是“九品中正制”推举上来的。
他非常瞧不上寒门出生的卓将军,因此,当将士们带着各色风情万种的女人回到住处时,他觉得打下卓将军的机会来了。
一行人在这里住了几天,见了见长安一些重要官员,然后继续前行,走了没几天泫便收到了甯晟的信。
收到甯晟的信倒不是稀罕事,出来这么久,泫又爱写,总是把见到的什么有趣的事情,写给甯晟和甯昤,每次送回去的信都是一个纸卷,甯晟的回信会有些慢,有时泫两封信过去,甯晟才回一封信,甯昤回的倒是很勤快,所以,众人对泫收到信并不觉得稀奇。
不过,今天这封信可有些特殊,泫看完与平时无异的将信放进袖子里,晚上扎营休息时,泫到了江毋的帐内,把信放到他面前:
“看看。”
江毋看了泫一眼,打开信来看,甯晟知道泫让将士们把女人带去下榻之处,很严厉的告诉她不许太过,不解的看着她:
“皇上在队伍里安排盯你稍的人了?”
泫摇摇头:
“哥哥不是那样的人,我们中间有离心的啊。”
江毋又仔细看了看信:
“皇上没说是谁?”
“嗯,估计是怕我们这一路内讧吧。”
“可这样的话,太不舒服了,总感觉在哪里有双眼睛盯着我们。”
“不是我们,是我,”江毋抬头看着她,泫解释到“这次出访的使团里,只有我是寒门子弟,不知有多少双眼睛都盯着我,巴不得我出点岔子,好去哥哥那里参我一本,然后把我拉下去。”
“你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就这样,反正哥哥相信我,而且他向哥哥汇报的,还算实事求是,狐狸总有露出尾巴的那天,我们等着便好。”
虽说一只跳蚤不足为惧,可是这咬一口,那咬一口,总是让人不舒服,而且指不定某天这只跳蚤生出一堆来,所以,还是得想办法挖出是谁。
一行人继续前行,终于进入了河南地界。
一进河南地界,泫就想吃胡辣汤,不过调料也是慢慢发展出来的,像花椒、桂皮、八角等等调料,在以前都是被当作药材的,逐渐、逐渐才加入调料的队列,还有些是泊来的,就比如胡辣汤的胡椒,是唐代时才传入中国的,现在就算有胡辣汤,肯定也吃不到现代的味道。
越吃不到便越想,越想便越觉得饿,终于肚子抵不住叫唤了一声,声音之大,周围的人听的一清二楚,刚吃完饭还没两时辰呢,泫抱着肚子羞红了脸,江毋咬着嘴唇使劲憋笑。
余艾给甯晟打泫的小报告,可这么多天过去,也不见什么动静,心里正不舒服着,听到她肚子叫,撇撇嘴说道:
“庶族就是庶族,吃过饭才两个时辰又饿了,果然是见识少,将这些老百姓的吃食也看在眼里。”
泫向余艾看去,是个四品文官,没有说话,而是转头看向江毋,江毋也正好刚把目光从余艾身上收回看着泫,两人对视了下都没说话。
余艾这话说出去,却好像扔进大海里的石子,毫无动静,十足力气打出一拳,却打在了空气里,这感觉太不舒服,心情更加糟糕。
这个小小的插曲,如同微风般,未惊起一点波澜的过去了。
又走了一天,再次拔营走到太阳偏西,向导说前面有个村子,可以讨些水,众人挺高兴,不由的加快了步伐。
能看到村子时,却听到从村里传来不和谐的声音,叫喊声、惨叫声、哭嚎声,仿佛在打仗,众人都停下了脚,泫很想去看看究竟,可是忍了,这种情况肯定有让人无法旁观的事情发生,如果她是一个人倒罢了,可她现在代表着焜昱国,万一引发两国战争,焜昱国可抵不住赵国,她不能用整个焜昱国国民的性命做抵押。
过了大概有两个时辰,终于安静了下去,江毋示意继续前行,再次动起来时,众人的脚步便没了刚才的轻快。
到能看到村子里情况时,众人不由的停下了脚:
村子里一片狼藉,门窗歪歪斜斜,有些将掉不掉的挂在门框或窗框上,各种生产工具七零八落。有些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死活,有些人浑身是血,或被家人抱着哭泣,或是歪倒一边无人理会,还有孩子们,受到惊吓后,或痴傻呆立或嚎啕大哭。
泫想上前看个究竟,但被江毋拉住,冲她摇摇头,拨转马头,准备绕过村子,泫暗自叹口气,他们的身份尴尬,这种事情的确不是他们能插手的,看看那些受惊的孩子,不得不随江毋一同离开。
走了很长一段,众人都一言不发,气氛有些凝重。
泫看看向导:
“不知刚才那个村子发生了什么事情,被土匪抢劫了吗?”
向导看了她一眼,面容惆怅的看着前方:
“要是被土匪劫还好,”沉默了片刻“不知将军对赵国皇帝有何印象?”
泫警惕的看了看他,不明白他问这话什么意思:
“对陛下只是有所耳闻,但是,耳听为虚,有些传言不可信。”
向导苦笑了下:
“如果将军听到的传言是坊间流传的,那与事实也差不多了。”
泫和江毋对视了下,但两人都没说话,等着向导的后话。
向导回头看看两人,又说:
“刚才那里是来抢女人的。”
这句话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都惊诧的将目光集中到了向导身上。
向导仍带着一丝苦笑说:
“赵国的皇帝石虎,残暴好色,大举征选民女三万多人,分成三等配置各处,太子、各王公私下发令征选的美女又将近万人!选女人进宫简直成为了一件正经八百的国事,每每到选女人的时候,各地官员为了讨好石虎,在自己辖内网罗美女,十三岁以上二十岁以下只要有几分姿色就被抓去,即使是已嫁的妇人,也难逃一劫,若是丈夫反抗,便将其杀死,刚才那些倒地不动的,恐怕已经……”向导叹了口气“有些男人不堪忍受这种屈辱自杀的,被抓去的女人,有些坚贞不屈也选择了自杀,因为这件事死去的人有数千之多!”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议论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