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焽有些心酸,总是精神饱满,总是风风火火,总是做些看起来不靠谱的事情,他从未想过泫会老。
抹抹她脸上的黑灰,轻声说道:
“我的皇婶也老了啊。”
第二天泫醒来发现自己睡在后宫里,伸伸懒腰,看到床头边放着一套女装,正准备穿,听到外面传来宫娥的声音:
“泫姑娘醒了吗?皇后娘娘交代,等泫姑娘醒了,要让您泡个热水澡,现在给您准备热水吗?”
泫正想着自己脏兮兮的,穿干净衣服都不舒服,宫娥就让她洗澡,忙应道:
“嗯,现在准备。”
既然要洗澡,干脆就不穿衣服了,乐颠颠的等着水好,让宫娥们都退出去,然后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才从屋子里出来。
众宫娥都偷眼瞄她,听说傻子泫与奕王和离后便回了皇宫,可她们在后宫当差这么久就没见过她,后又说去了别院,今天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蒋妧看泫出来了,高兴的飞奔过来,抓着她的手,甜甜的叫道:
“皇婶。”
随她之后就是甯晖、甯晑以及女儿甯嫄,三人三声奶奶就冲到了泫身上,对于三十出头就做奶奶这件事情,泫一直不能接受,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接受,甯焽坚决要喊她皇婶,那按辈分来推,三孩子也确实该叫她奶奶,可每次听他们叫,脑子都要放空一两秒。
跟孩子们亲昵了会,对蒋妧说:
“我得回去了,该给焽说的都说了,还得回去守着。”
蒋妧却拉着泫不放,后宫里就她一个人,甯焽根本不需要靠姻亲关系来拉拢什么人,所以,即使有大臣想把女儿塞后宫里,甯焽也婉言拒绝,女孩子们倒是一堆。
总是拒绝,也会坏了君臣关系,所以,甯焽接受了泫的提议,女孩子们小小的到后宫里来学习礼仪,蒋妧也会安排先生教她们知识,让她们开拓眼界和思维,及笄后送出宫,让她们嫁人。
开始还有人觉得不妥,但,后来发现这些女孩们言谈举止不同于未进宫的,有更高等的家族看中这些女孩来求娶,于是,越来越多的人把自己的女儿送进宫来镀金。
明显给甯焽塞女人这条路行不通,再说皇宫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于其在那里不显山露水的,还不如以后嫁个他们能攀附上的家族,宁为鸡头不为凤尾嘛。
所以,皇宫里女孩子们一堆一堆的,萌萌的在一起学习各种知识。
如罗姀现在成了太皇太后,林婳成了太后,两人住在自己的宫殿里,虽然也都在皇宫里,可蒋妧和这两个人毕竟不熟,没话说,每次去都是礼节性的,不像与泫,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蒋妧拉着泫撒娇:
“皇婶,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这就急着走啊,陪陪我,嗯——,一天,就一天,好不好嘛?”
泫无语,不过她也确实感觉有些累,神经几乎一直绷着干了这些年,即使身体休息,脑子依然在运作着,做梦都是这了那的一堆没做完的事情,总巴望着有天能撇下这一切好好睡一觉。
现在五丈原那面有乐正元和汪濞等人盯着,大散关有乐正熹,暂时还算稳定。
之前在石虎还未驾崩时,就打败了石赵,之后两次击退晋室,使得这些蜂起的政权,都畏惧着焜昱国的武器,虽然各个跃跃欲试,却没一个敢来主动挑衅。
看看湛蓝的天空:
“就休息一天吧,明天再走。”
蒋妧高兴的欢呼雀跃,挽着泫的胳膊在后宫里转,还专门带她去了她的那个小院子。
这么多年,小院子依然被打理的很好,仿佛还有人住在这里一般,蒋妧像个小迷妹,情绪激昂的向泫求证从甯焽那里听来的所有事情。
泫给蒋妧讲着讲着,仿佛又看到那些人,还在院子里种菜、养鸡等等,大家过着无忧无虑的农耕日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即使叶蓁、甯皛时不时来破坏这样的平静,现在想来也是极有趣。
这个院子里的人现在都有了好的归宿:丙寅虽然不太说话,但对菲儿是掏心掏肺,菲儿有时耍耍脾气,气的丙寅破功,但,两人还是甜甜蜜蜜;现在战乱,袅和清儿的生意受到了影响,但,国内的生意依然蓬勃发展着;墩一直在茹元手下任职,去年也结婚了。
唯独自己。
泫想起甯昤就有些头疼,有些心累,这个男人将她捧上天,又将她摔入地狱,当她归复平静时,又跑来刷存在感,现在泫已经是无力,也无心再去应付他,每次看到他觍着脸跑来,都有把他从自己眼前踹飞的冲动。
第二天泫便起程往五丈原赶。
五丈原暂无事,泫最大的乐趣就是坐在五丈原边,看着辽阔的关中平原,想着此时那里的锋争,一点一点喝着小酒,感慨世事无常。
但,这种舒心日子没过多久,甯昤又打着孩子们的幌子来找泫。
泫正扒在一张地图上看着焜昱国的领地,一点一点画着周边政权的变化,脑子里疯狂运作,想着某个政权是如何崛起的,某个政权又是怎么被灭的,从中寻找有没有不利焜昱国的事情。
甯昤厚皮厚脸的进了屋,泫抬头看是他,便当没看到,又低头做事,甯昤坐在她面前,叽叽呱呱的说了一堆,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有些疲惫的撑着额头,打断了甯昤那些如苍蝇般嗡嗡的话语:
“奕王,我现在要做的事情很多,没有时间听您在这里说旁的,”看甯昤毫无所感,更觉得累“奕王,我们应该有各自的生活,您去找您的新生活,请不要来打扰我。”
甯昤笑道:
“你就是我的新生活。”
泫有些冒火:
“我想奕王也应该有许多事情要做吧,现在焜昱国周边并不安稳,奕王应该认真做自己的事情!”
甯昤一手托头看着她:
“的确是有很多事情,但抽出点时间来看看你,还是可以的。”
泫一下拍案而起:
“奕王!我现在很忙,请不要来打扰我!我不想见到你!请您出去!我要做事情!”
甯昤看着冲他发火的泫,这个样子比对他冷冰冰,总是很客套的泫,看上去舒服很多:
“我不会打扰你做事,你做你的,我在这里安安静静呆着就好。”
泫突然觉得好累,累到已经无力支撑她再站着,复又坐下后说:
“奕王,我现在很累,真的很累,您就不要再出现了行吗?我没有精力再与您虚与委蛇了,以后也请您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可好?除了工作,我们不要再有任何接触,我不想再和您有任何关系。”
甯昤心里一抽,看泫的神情,说这些并不是在开玩笑:
“你真的不想见我?一点都不想我吗?”
泫无力的摇摇头。
甯昤突然有些恼怒,他一国堂堂亲王,为了她低三下四,还有何不满?!
气的站起身说道:
“我厚着脸皮来求你原谅,都做到这份上了,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泫不想和他说话,起身离开。
经过甯昤身边时,甯昤一把抓住她:
“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说话?!”
泫挣扎了几下没挣脱,想了想说:
“不知奕王可否知道‘哀莫大于心死,悲莫过于无声’?请从字面意思直接理解。”
这句话原本的意思是:最悲哀的莫过于人的没有思想或失去自由的思想,这比人死了还悲哀。但从字面直译的话,就成了我们现在经常认为的那样:最大的哀伤就是心死,最大的悲伤就是无声。
甯昤一愣,趁这机会,泫挣脱他走了。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泫已不见,自己嘀咕着:
“哀莫大于心死,悲莫过于无声。”
觉得眼睛有些潮湿,苦笑了几声。
这之后,甯昤再没出现在泫面前,泫终于不用再分神去应付他。